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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泼雨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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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下,远远地听到水声如雷,不消问,前面有洪水阻道,本来他应该向右折下府城的,但他不知道,姑娘又被掩盖得紧紧地,他竟向左一折,沿河上溯急掠。

小楼中,银剑白龙在厅中商议,琵琶三娘倚在窗边,神情萎顿落落寡欢,似乎心事重重,昨晚华山紫凤固然是间接地毁在她手中,报了石弓村一针之恨,但君珂却落在银衣仙子手中了,仍然是一场空,看小丫头那以林君珂的未来的夫人自命的嘴脸,委实心中不愉快。

银衣仙子又恢复了骄横的神情,强横叫着:“不!你得替我找到他,如果没有那鬼女人,他不会走的。”

“好好,我留心就是,天亮我再进府城。”银剑白龙无可奈何地说。

“我要找到那鬼女人,哼!有她受的。我无法容忍她,我有权好好治他。”

“小妹,别胡叫好不?人走都走了,找到他们再说吧!天下茫茫,到何处去找他们?

唉!难题,难题。”

银衣仙子突然心中一动,说:“哥哥,他定然到仙霞岭。”

“仙霞领?你怎知道?”

“他已吐出实情了,说奉父命要找彭胜安探……”

银剑白龙一蹦而起,抢着问:“小妹,你说他要找彭胜安?”

“是的,他确是这样说,还说找彭胜安相机报恩哩。咦!你知道彭胜安其人?”

“小妹,先答复我一些话……”

“啐!我的话你还没答复,还想要我答复你呢!你真想得……"“小妹,这是极重要的事……”

“我的事有关终身,不重要么?”

“小妹,别胡闹,昨晚你铸下大错了,他恐怕是我们的仇人,天啊!"“什么?哥哥你危言耸听,要吓唬我么?”

银剑白龙扫了琵琶三娘一眼,低声说:“小妹,楼上说话。”

银衣仙子见乃兄神色庄重,不敢再撒娇了,一声不吭上楼,银剑白龙也急急眼上。在楼上前厅中,他正色说:“小妹,八年前的事,我也仅知道些小皮毛,那彭胜安是彭家村的大人物,做过都指挥,爹的基业就是毁在他手中的,八年前爹杀了他全家二十二口,按理,这人不会仍在人间,彭家村的人也全说他死了,而且确是不在村中,林君珂是湖广人氏,你曾问他的家世么?”

“他爹叫林世铭,住在湖广山中……”

“糟了!”银剑白龙跺脚惊叫。

“哥哥,你……”她也惊叫。

“他定然是天涯过客林世铭的儿子,糟了!当年林世铭在山中垦荒,将爹和千手如来出卖给官府,以致一败涂地,七年前,千手如来和爹夜袭彭家村,诛杀彭胜安全家二十二口,林世铭恰好闻风赶来……”

他将概略情形-一说了,最后说:“林世铭自该知道彭胜安全家皆死,为何却遣儿子前来寻找?显然彭胜安定然健在人间,爹对那狗官恨之切骨,也恨不得将林世铭捉来下油锅,小妹,你看糟不糟?”

银衣仙子想了半晌,哼了一声说:“我不管,上一代的仇恨,没有理由要后人偿还。”

银剑白龙却不以为然,说:“父债子还,古有明训……”

“啐!谁训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后世子孙为何要顶罪?如此报应循环,天下间还有安宁之日么?君珂的事不许你多管,爹那儿我有话说。”

银剑白龙不再和她多说,天亮后带着琵琶三娘走了,到了府城,他立即要石当家传出信息,并派专人兼书赴湖广院州,呈送给假和尚平手如来李宁。

他一面派人禀知到潜山赴约的父亲,一面拾掇一切准备往下赶,他知道君珂并未发现他的身份,也不会知道他是同谋,只消掩饰他在君珂被擒之后身在何处便成,这并非难事。

银衣仙子当然不放手,她苦头确是吃够了,但甜头也令她永生难忘,她怎能割舍这块心头肉,顾不得身上不适,天一亮便赶往徽松楼去等,并令小春小秋满街找人,要先将君珂的下落查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当天,君珂还没回来。

第二天,仍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店中只留着君珂的小包裹,除了换洗衣衫等等,别无长物,书箧子中的禁书已经烧掉,剩下了几本无关的。

华山紫凤也没在府城出现,不知流落到那儿去了,银剑白龙采了这朵娇花,她那令人心动神摇血脉贲张的娇躯,直在他脑海中涌现,令他念念不忘,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幸而有琵琶三娘在身畔,不然他不发疯才怪。

君珂冒雨前奔,不辨方向,一口气奔掠了十余里,天色还未大明。

“君珂哥,找得到偏僻处么?”婉容在催促了,赤身露体伏在他的赤背上,她委实是受不了了。

他已看到前面山嘴旁有屋宇的形影,便说:“快了,前面有房屋。”

到了,那不是屋子,是座破败了的山神庙,大概八百年也没有人来烧过香,一干年没人修过了。

庙的规模不大,原有三间殿堂,大殿,后殿,偏殿,可是没有一座殿可挡风雨,庙四周,有三二十株合抱大古木,将破庙拱卫得好好地,阴森森可怖已极。

君珂由没有门的庙门框进去,大殿不成,草已经长到大殿上了,可想上面定然透空,不透空草活不成,他往偏殿抢,晤!还有一处角落可避风雨。

殿里的神鬼破碎不堪,木的烂朽,土的早已崩碎,地上全是碎木烂土,泥泞十分。

他收下剑和革囊,将烂神桌推倒,将神案搬来,以神桌挡住风雨,总算有了一角可避风雨之地。

天色仍黑沉沉,似乎永远不会亮了,雨仍在下,雷电略减了些而已。

他将人解下,婉容因为看到天黑,她也就大胆地睁开眼睛,黑,谁也看不着谁,用不着害怕,她说:“君珂哥,我的脚像是要废了。”

“胡说,你的话才是废话,背了这许久,当然麻木,躺好,我要用真气冲穴术。”他一面说一面掌按在她的丹田上,内力徐发,真气自掌心度入姑娘体内。

他一面用真气冲导,左手也按在被制的穴道上,慢慢运动迫吸,并缓缓揉动。

右肩井开了,左肩井也解开了,姑娘轻松地长吁一口气,感到如羽化登仙一般舒畅,双手已可以活动啦!

左膝关穴将解,真气已缓缓使经穴复原,后殿突然传来清晰的足音,愈来愈近。

“蝈吱!”“蝈吱!”逐渐向偏殿走来。前一声“蝈”,是靴底沉重的声响,后一声“吱”是雨水从靴统将气挤出的声音。

君珂不在乎,他还有一手可用,用真气攻穴,绝非行功在体驱毒可比,前者伤人,后者伤已,何况他的功力应付足有余裕,用不着害怕。

姑娘还没弄清他的修为纯度,芳心里叫苦不迭。

“蝈吱!”“蝈吱!”踏入偏殿门了。

左膝关穴恰好被攻开,君河不用左手迫及,手缓缓落在身旁的长剑上,用无声无息的速度将剑缓缓向外拔,轻得令人无法发觉。

“蝈吱!”“蝈吱!”到了身侧不远了。

君珂用眼角余光向来人瞧,天虽黑,但他仍可看清,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怪物,天!确是怪物。

第一个一身黑袍,头梳道土髻,山羊眼,凸嘴擦牙,颔下无须,面包姜黄,他是在彭家村山上,被四明怪客吓走的百毒真君赵福安,六大怪物中,他排名第二。

第二个简直比鬼还可怕百倍,令人望之心胆惧裂,魂飞天外,他是白骨行尸吴剑飞,四大魔君之首。

两人在君珂左侧站住了,相距不足一丈。

“老毒物,你看碍眼不碍眼?”白骨行尸怪声怪气问。

“碍眼倒不会,我偌大年纪,不会冒火花了,只是……”老毒物声音往下拖,在吊胃口。

“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太触霉头,让两个裸体男女出现眼下,还成话?岂有此理。”

白骨行尸“咚”一声点了一下枯骨杖,咧着嘴说:“老毒物,说得对,对极了!下了一夜雨又冷又饿,让给我白骨行尸做点心也好。”

姑娘如同被五雷轰顶,暗说:“糟透了,遇上这两个魔头!”

右膝关已快被攻开了,只差片刻。

老毒物呵呵一笑说:“行尸,咱们平分秋色,男的给你,女的我要。”

白骨行尸踏进一步,桀桀笑道:“公允之至,看我……”他的手伸出了。

君珂的剑,也缓缓指出,慢,慢得令人难觉。

“咦!你这家伙还弄剑?”白骨行尸终于看到剑了,讶然叫。

君珂不能回答,出声气必泄,他的剑就在身侧平举,以不言不动作为答复。

“哼!我要活吞了你的心,以惩戒敢在我面前动剑之罪。”白骨行尸怒叫,突然一爪抓向剑身。

“嗡”一声剑啸,罡风激射,但见白光一闪,快得令人无法分辨是什么玩意。

白骨行尸吃了一惊,料错了对方啦!百忙中将爪收回,他可不敢冒险抓剑,吃不消,剑上的厉啸可怕。同时,右手的白骨杖向上一崩,中含绞字诀,他要将这把奇快的长剑毁了。

怪!剑明明是难逃厄运的,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并没有往里撤,杖过无声,剑不见了,再收杖定睛一看,原来已收回三尺,所以没被发现,好快的手法。

“行尸,这家伙了得哩!”百毒真君讶然叫。

“是的,好快的手脚。”白骨行尸由衷地佩服。

“一杖把他打扁算了,何必费劲?”百毒真君说得太轻松。

白骨行尸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这小子在藐视我们呢,不打怎成?”

声落,冲前五步,一声冷喝,白骨杖兜头便砸。

君珂已将姑娘的所有被制的穴道,在这千钧一发中恢复了原状,突然一把挽起姑娘,向右一闪。

“砰彭”两声暴响,神桌和神案,被白骨杖砸得稀烂。

君珂拾起搁在一旁的一包衣衫,塞到姑娘的手中低声说:“小妹,快穿着停当,我赶他们走路。”

姑娘一把挽住他,也低声说:“君珂哥,小心些,他们厉害得紧,犹其是老毒物,任何一种玩意皆是歹毒的杀人奇药。”

他将她推到身后,挺剑迫进,朗声道:“在下这儿行功救人,没招惹任何人,两位为何不顾身份名望,向在下突下毒手?”

“哈哈!小辈要向我们兴问罪之师哩,行尸。”百毒真君狂笑起来。

“桀桀!这年头讲理的人越来越多了,斗嘴皮子的人也越来越讨厌啦!谁和他讲理?我可不行。”白骨行尸阴阳怪气地叫。

“在下林君珂,请问你们自大狂病情严重的人高名上姓?”君珂也忍不住狂起来了。

“喝!你小子硬起来啦!”白骨行尸龇牙咧嘴笑。

“通名!林君珂向你叫阵,呸!”君珂怒火上冲,突然一口吐沫向白骨行尸吐去。

这是最无礼最严重的侮辱,可见君珂已经怒极,白骨行尸的话,委实太过积德。如果旁边没有女人,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是充满轻蔑的含义而已,旁边有女人,就变成不堪入耳的话了。

白骨行尸没想到君珂大胆得出奇,敢向他脸上吐口水叫阵。大袖一挥,将口水震开,差点儿没避开,他桀桀狂笑,声如枭鸟夜啼,荒郊鬼哭,笑完说:“你小子好大的狗胆,向我白骨行尸吴剑飞脸上吐口水,我行尸活了偌大年纪,今天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没话说,今天不将你化骨杨灰,我行尸不用再混了。”

百毒真君向后退,跃上了神座,呵呵狂笑道:“妙哉!无量寿佛!有人向行尸叫阵,当面吐口水,奇闻!奇闻!罕见哩!倒得花点工夫,瞧瞧热闹,我百毒真君绝不插手。”

君珂心中一懔,暗暗叫苦,但已骑上虎背,下不来啦!接着心中一稳,六合归一,豪情勃发也仰天长笑,笑完徐徐递出剑尖,大声说:“老行尸,咱们赌这一场。”

白骨行尸徐徐仰仗,冷冰冰地说:“你将被化骨杨庆,没有赌注。”

“你说早了,行尸。”

“不早,马上可见。”

“哈哈!银河钓翁的门人,对付你白骨行尸还有必胜之念,你何必自捧过高。”

这次轮到两个怪物失惊了,白骨行尸不信地说:“什么?你假借那老渔夫的名头唬人?”

君珂冷哼一声,逼近一步说:“信不信在你,咱们兵刃上见真章。”

“你师父呢?”白骨行尸问。

“已至岷江钓龙,尊驾不必顾虑。”

白骨行户心中大定,突然一声鬼嚎,白骨杖突然发难,攻出一记“毒龙出洞”,兜心便点招出一半,身形倏挫,招变“贴地盘龙”。刹那间,罡风裂石,地下被打湿了尘土碎木,八方激射。

君珂右闪、上跃、侧进、出剑,“嗡”一声剑啸,闪开两招立还颜色,攻出一招“金龙舞抓”剑出五五之数,扑上抢攻,剑气风雷俱发,凶猛地攻进,一气呵成,速度与劲道皆已出神入化,十分狂野。

白骨行户心中一懔,火速变招,不退反进,闪身急进三步,猛地旋身,白骨杖后扫,来一记“猛虎回头”,变扫为搭,攻到君珂后心。

君珂向右急旋,从侧欺上,顺手挥出一招“回头望月”,从杖侧飞射而入,剑已点行尸右颊侧。

白骨行尸左飘,从右反扑,一声厉叱,就是一记凶狠的“横扫五岳”,声势汹汹。

君珂剑轻,不敢硬接,身形向下一挫,缩骨法不需运气行功,便已用上了,人高不过两尺余顺势将剑向上一拂,恰将由头顶尺余掠过的白骨杖搭住,顺对方的杖势一拨,借力打力内力倏发。

“铮”一声轻鸣,白骨杖以更快的奇速急荡,“彭”一声巨震,击中了已被蛀空了的大殿柱上。

妙!这一杖力道真不下千斤,两个人的劲道加上了,蛀空了的大柱怎吃得消?一触即垮。

君珂向后飞退,向姑娘叫:“走!”不由分说将他扔上背后,向侧一冲,冲垮了一处殿壁,在碎石纷飞中冲入大雨里直窜出大树外围方行止步,叫声:“好险!”

身后,“轰隆隆”雷声大震,偏殿倒垮,像是地动山摇,接二连三地,二间破大殿全倒了。

他向姑娘轻声问:“小妹,东西带了么?”

“齐了,你的百宝囊我也带上了。”她微笑答。

“小妹,你心细如发,真了不起,我们走,别把惹这些怪物,难缠得紧。”

她却没移动,可怜稀稀地说:“哥,我……我……”

“什么?小妹。”

“我不能走。”

“为什么?”他讶然问。

“我……我赤脚……”她期期艾艾地说。

他摇头苦笑,接过百宝囊挂上,剑也扣上了,突然双手将她抱起,如飞而逃。

两个怪物出来了晚一些,尤其是百毒真君,他坐在神座上,逃不及,被瓦石砸得七窍生烟,如果不是功力深厚,护体神功了得,加以殿顶大部腐朽,重瓦横梁早已垮得不成活,真要被活埋在内。

两老怪没有君珂机警,被砸得七晕八素,从另一面窜出,气得咬牙切齿,怒叫如雷。

百毒真君不怪白骨行尸差劲,用杖击倒殿柱,反而怪君珂恶作剧,因为他旁观者清,亲见君珂用剑拨杖,借力打力而且加力,以致令他这个老精灵也弄了个灰头土脸,怎不生气?

他向前一绕,一面怒叫:“小辈,你该死,老夫要毙了你。"可是,林密雨大,君珂已经不见了,要往何处追呢?两人绕了一大圈,找不到人,便向下游急掠。

搜了五里地,不见半个人影,天色虽已不早了,但仍然黑沉沉的,云太厚,雨太大,视线不清,在茂林中搜人,谈何容易?心中一急,明知追不到,只好破口大骂,想激君珂出面一拚。

两人一骂,声音极为刺耳,引来了对头。

下游林梢,怒鹰似的飞来一条灰影,循声急射,向两旁站立的一株古木横技上扑来。

相距三十丈左右,第一个发现灰影的是百毒真君,他一声怒啸,拔下背上蓝汪汪的长剑,狂掠而出大喝道:“王八蛋,毙了……”

声未落,灰影已发话了:“哈哈!玩毒的,八年了,你还没死?别来无恙,骂得好;幸会幸会,哈哈!幸会,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想要我的命,给你就是,别穷叫。喂!别跑,慢点儿好不?”

百毒真君心胆俱裂,不等对方说完,他已向林下一沉,事急矣,变一次兔子不伤大雅,窜入密林荆棘中逃命去了,好快!

白骨行尸也看清了来人,但他不服气,在四大魔君四大怪物里,他是相当自负的一个,还未吃过瘪,因为也还未与对方拚过老命,他一声厉吼,迎上了,叫:“老不死,咱们来见个真章,分个高下吧。”

叫声中,他兜胸便点,身杖合一向前飞射,在树梢上拚上了。

灰影正是四明怪客,一个顶难缠的怪老人,他找了一夜,找不到徒孙庄婉容的下落,正一肚子火,但他一向游戏风尘,喜怒皆改不了他的神情,他笑,小竹杖一圈一拨,“叭”一声脆响,击中白骨杖,他向后一挫,差点儿踩断了落脚处的枝梢。

白骨行尸却随杖飞荡,半空中旋了两圈,“叭达”一声,跌在林梢上,压断了一大堆树枝,向下直沉。

四明怪客定下身形,向前扑,狂笑道:“怎么了?行尸,这儿不好睡,你为何不找棺材题?爬起来,再来一记。”

白骨行尸这才心服口服,一招便出乖露丑,虽则并不是拚真本事硬功夫的所在,但论实力和技巧,他显而易见不是敌手,怎能不服?

他怎敢再拚?趁机会落下林中,拚老命窜走了。

四明怪客也有顾忌,恐怕在林下受到暗袭,大意不得,便停止不追,站在枝头自言自语:“真有点不妙,这儿竟然是藏龙卧虎之地,群魔乱舞之区哩!一夜中碰上了四个魔崽子,我那丫头危险!”

他踏着枝悄,一面留神四周,一面向上游逐树慢慢搜去。’君珂背着人,向上游急走,约有五里地,发现了一段巨大的古木,里面空空如也,极为宽敞,荒草丛丛。

姑娘早看见了,她叫:“哥,躲上一躲。”

她愈叫愈亲密,君珂似乎并不在意,他向树下一窜,将久她往里面一塞,说:“雨确是太大,躲一躲也好。”

姑娘忘情地将他一拉,拖入洞中,两人挤在一块儿,雨是没有了,但身上全是水,他轻声问道:“小妹,冷么?”

她只觉心中一甜,突然将他虎腰抱住,将娇躯往怀里挤,粉颊贴住他宽广的湿漉漉胸膛,闭上了凤目,静静地倾听他的心跳。

不片刻,由于君珂调匀呼吸,默默行功,树洞荡漾着他体内所发的热流。她不安静起来了,心跳怦然有声,他是过来人,也不安静了,颤声说:“小妹,你躲好,我到树上看看。”

她扭动着身躯,嗯了一声,抱得更紧,突然用蚊蚋般细小的声音问:“哥,那鬼女人说的话,可是真的?"

他莫明其妙,脸红耳赤地问:“什么?那鬼女人说了什么?”

“她说你告诉她的话嘛!”

“别胡说好不?当我发觉她是女人时,我骂她,根本没和他说过话。”

“你说了的。”她扭着腰肢儿撒娇。

“小妹,我真没和她说过话,你说说看。”

"她说……说……嗯!不说也罢,就为了你说了那些话,所以她用那种方法折磨我,我……”她的脸已看不见,躲在他的肩头下了。

“小妹,我确是不知说了些什么。哦!也许是她用药诱我说的,我怎能记得?小妹说嘛!”他去扳她的脸。

她不许,将他的手扳开,放置在小蛮腰上,幽幽地说:"她听我报了名,便狠狠地打了我四耳光,她说你……你曾经对我念念不忘,说我是你在这世间唯一动心的女孩子……”

“小妹,别胡说。”

“不!我要说,是她对我说是你说的,说我是你在这世间唯一动心的女孩子,哥,你……你再说一遍。”

“你……你……”他手足无措。

“哥,这四耳光和一夜的折磨,我认为值得,如果你认为我仍可另嫁别人,你只要说一声滚,我便会……”她哭了,像是哭得很伤心。

他突然双手抱住她,喃喃地说:“小妹,这是真的,不知怎地,我总感到你的温柔目光,在我心中向我默默含情地注视,我……"

“哥,不许你叫我小妹。”她腻声轻说。

“容……婉容……”他喃喃地轻唤,突然,他吻住了她期待着的樱唇。树洞外是狂风暴雨,内面竟是另一个春天。

良久良久,他在她耳畔期期艾艾地说:“容,昨晚是药性在作怪,你……你会怪我么?”

她回吻他一次,醉了似的说:“只是……只是……我怕,你像疯了,那鬼女人自作自受,我怕……怕你……”

他不做声,突然将她紧紧地抱人怀内。她“嗯”了一声,瘫痪了。

不久,他突然一震,缓缓推开陷入半昏迷的她,侧耳倾听,沉声道:“容,老怪物搜来了,我不怕他,赶他走。”他一面说,一面拔剑。

“不!不!哥,他们功力深厚,你不可冒险。”她急声阻止,伸手掩上衣襟,并压住他握剑的手。

“容,他们会找到这儿的,是福不是祸,是祸避不过,我要将他们引开,你千万别出来。”

“不!我和你并肩退敌。”她坚决地说,并作势站起。

他一揉她赤裸的小金莲,说:“不成!你怎能和人拚命,羞也羞死了。亲亲,听我的话,我会引他们走的。”他亲了她一吻,又道:“你要不听话,我不疼你了。”他轻笑着站起。

“啐!”她推了他一把,以手掩面,在指缝中瞧他。

他佩剑挂囊,悄然溜出树洞,向侧如飞而去,从另一方向绕出两里外,突然升上林梢,仰天发出一长啸,再向下游飞掠。

距树洞不到百十丈,一条灰影向啸声发起处转身猛扑。

树洞中的姑娘,也开始结扎,撕掉君珂的一件长衫,将一双小金莲裹得紧紧地,佩剑挂囊准备掠出接应。

君珂前奔,灰影后赶,追的像是流星赶月,前奔的像星跳丸掷,各展绝学在密林顶端飞掠,转瞬即下去五六里,从相距两里地,拉近至三十余丈了。

在破晓时分,一个身穿防雨油绸衣裤,身背宝剑,油绸巾包头的女人,踏着暗灰色的曙光,冒着倾盆大雨出了西门。

越过滚滚浊流的西门楼,她向暗沉沉的白楼亭驻足凝视半晌,启步走入黄山大道,走了几步,突又折返,终于向上游山麓走去。

这儿本有一条小径,也就是通往绩溪的小路。白天,银衣仙子主仆往上找居所,就是走的这条路。

她一面走,一面喃喃地自语:“怪!有人见到住在徽松楼的君珂哥,被人扶出西门,晚上不会上黄山,该往何处去?我得找找看。”

这女孩子是崔碧瑶,她和华山紫凤与庄婉容,几乎是同一天到达徽州府的,只是她一个女孩子,打听一个男人自然不便,她不像华山紫凤,华山紫凤够大胆泼辣,敢往旅店酒楼里钻,她可没有这份勇气与豪情。

走不到两里地,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浑身湿透,长发垂散的女入,手握一把连鞘长剑,跟跄从路旁密林中撞出,几乎栽倒在路中,幸而用剑将身躯支住了。

她吃了一惊,火速向前急掠,叫道:“大姐,需要帮助么?”

叫声中,她已抢到,首先便看到了女人手中的长剑,剑柄大红宝石隐隐生光。

女人闻声定神,突然格格狂笑,一剑挥出。碧瑶闪身避过,惊叫道:“啊!是你!”

“哈哈,是我,是……是我……”女人踉跄站稳,疯狂地笑,向前举步,不理碧瑶。

这女入正是被摧残了的华山紫凤吴萼华,经过两个更次的疯狂奔跑号哭,她的精神和肉体整个陷入崩溃的边缘,脸色青灰,樱唇变黑,大眼睛空虚无神,浑身不住颤抖。看来,她快倒下去了。

事实上她已倒了好几次,但脑中那一丝雪耻复仇的灵智,在支持着她,令她能倒了再爬起来,经过了昨晚的蹂踏,她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碧瑶看了她的惨状,虽不知她的遭遇如何,而且也一度是敌人,但女人终究是女人,同情心丰富些,便急急上前,好意地说:“大姐,你病了,你需要帮助,你……”

华山紫凤突然转身,有如冯河暴虎,凶狠地说:“你错了,我没病,我禁受得起打击,肩负得起痛苦的重担。哈哈!男人!男人!告诉你,瞧我这儿。”

她高举手中宝剑,用力咬牙猛抖又说:“这是复仇之剑,他们将以血肉来偿还。”

说完,她往后退,咬牙切齿,几如厉鬼。

“她疯了,可怜!”碧瑶惨然摇头叹息。

华山紫凤又站住了,抖着宝剑厉叫道:“你告诉他们,我不会遁入空门,不会守着青灯贝叶以了余生,我不会倒下去,我必定会回来,一定回来,重新君临江湖,我举着宝剑起誓,他们必将受到残酷的报复,偿还我的耻辱。哈哈!不再信任任何人,他们都是心怀叵测的畜生!是的,畜生!”

她继续往后退,突然泪下如雨,脚下虚浮,又道:“君珂,君珂,你害得我好苦!我不会放过你,银剑白龙,你不是人,你是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会死得更惨,惨!啊!天啊!”

她仰天长号,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崔碧瑶如中雷击,骇然变色,呆在那儿动弹不得,久久方幽幽地说:“为什么?为了什么?难道是他……”

“不!我得问问他其中原故。”她尖叫,突然放腿狂奔,向华山紫凤消失处追去。

华山紫凤疯狂地狂奔,她体内潜藏的强烈复仇意念支持她,向前狂奔。

突然,道右掠出一个黑袍人影。道士髻、山羊眼、凸嘴撩牙……是逃得性命的百毒真君赵福安。

她脚下一虚,厉叫一声向前仆倒。

“我要复仇!复仇……”她叫,终于昏倒了。

百毒真君恰好到了,摇摇头,苦笑道:“人世间,报恩不易,复仇却不难,我乃是人间复仇客,看来我只好成全你了。”

他拾起她的宝剑,双手捧起她,身影一动,投入大雨倾盆的茫茫原野里。

崔碧瑶直追至白楼亭早已不见华山紫凤的踪迹,她怔怔地站在雨中,喃喃地说:“我深信,君珂哥不是这种人,绝不是这种人,银剑白龙也是近年的白道英雄,也不会的,天啊!

但愿我能找到君珂哥。”

她兴趣索然,长叹一声,踏着泥泞,沮丧地入城去。

上游密林南端,即将展开生死一搏。

君珂一面飞掠,一面心中暗惊,这家伙身法好快,定然难斗,到了一块草地,他飞掠而下,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倏然转身待敌。

“哈哈!老怪物,这儿来。”他高声招呼。

不久,人影到了,大鸟般落下草坪。

这一见面不打紧,情海因此而涌起狂澜。

君珂在空坪中,继续招呼:“老怪物,这儿来。”

灰影飞掠赶到,君珂看清来人,惊道:“是你!”

来人正是四明怪客沈明昭,他也一怔说:“呵呵!是你!”

君珂定下神,哼了一声说:“老前辈,据晚辈所知,晚辈并没有开罪你老人家,为何一再苦苦相逼?晚辈委实感然不解,能说明么?”

四明怪客看了他那严阵以待的紧张劲,心里暗笑,却故意将脸一沉,沉声说:“你为何见了我就跑?”

“晚辈……”君珂急口分辩。

“凡是见了我老不死就跑的人,准不是好人。”四明怪客抢着说,脸孔扳得十分难看。

君珂不得不分辩,大声说:“晚辈并不知是你老人家。”

“你还骂我是老怪物。”

“晚辈看错了人。”他朗声答,毫无惧态。

“你以为我是谁?”

“晚辈曾受百毒真君与白骨行尸的逼迫,忍无可忍,所以要和他们一决雌雄,误以为你老人家是……”

四明怪客用一声怪笑打断他的话,伸出六尺长的小竹杖,摇头说:“强辩!那两个怪物早被我赶跑了。”

“老前辈不信,晚辈有口难言。”

“晴!你倒怪强项的,呵呵!揍你!”声落,竹杖突然扫出,厉啸刺耳。

君珂飘身后退,大叫道:“住手!晚辈愿向老前辈赔礼。”

四明怪客竹杖一摆,向前贴出说:“吃我一枚再赔礼不迟,别躲。”

君珂向右飘闪,怒声叫:“以老压少,你怎配称前辈?”

老家伙哈哈笑道:“武林无辈,江湖无岁,少废话,哈哈!”笑声中,一杖贴地卷出。

君珂再闪,大叫道:“休逼人太甚,你……”

四明怪客哈哈狂笑,杖化数道虚影,罡风厉啸,身形暴进,将君珂罩住了。

君珂忍无可忍,一声叱喝,剑化龙腾,立还颜色,他懔于四明怪客的名头,功力已运至十成,剑气突然迸发,直迫三尺外。自练胎息之后,进步惊人,内力之浑,大有日进千里之概,每一天的进境皆大为不同,经昨晚龙虎调和之后,更有长足进步,他所练的胎息,乃是玄门至高绝学,而玄门对龙虎调和有特殊的秘术,(男名白虎,女名青龙,男女分练,谓之降龙之虎,讲求练精化气,乃是筑基的功夫,根基有成,方进而讲求调和,谓之水火相济。)他进境奇速并非奇事,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剑气迸射中,龙吟乍起,化成一个光球,突然从杖影中滚出,再飞起两道白虹,攻向四明怪客的左胁。

四明怪客经验老到,一听剑啸便知估错了少年人,他原先只用了三成劲,百忙中再加了三成,原被荡开的竹杖儿,突然重向内收。

君珂感到压力突增,竹枝以无穷劲道从左右上三方向内紧迫,真气有回头反奔之象,剑势迟滞不灵,不由大吃一惊,是拚命的时候了。

拚命,他有顾忌,恐怕拚不成,反而受到损伤,心中一动,红衣老道所授的保命剑法出手,第二招“轻云缥缈”倏出,人化轻烟,剑幻虚影,在三方重压之下,鬼魅似的从后飘逸而出,剑轻触竹杖,借力飞逸,只一闪人已脱出竹枝所罩处,轻灵地退出两丈外,快!快得令人肉眼难辨,却又那么从容不迫。

“叮叮叮叮!”人站住后,方传出剑轻触竹杖的四声清鸣,接着是竹杖的厉啸乍敛,四明怪客怔在那儿,前指的竹杖,仍在轻微地颤动。

君珂逐步后退,他要开溜,这一招,他感到得手应心,但权衡实力,知道相去尚远,不能拚,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老家伙太厉害,再拖下去难倒霉。

四明怪客凝视着他,讶然道:“别走,我有话要问你,你这剑法是何人所授于你的?真了不起哩!”

“当然是家师所授。”

“胡说!昨天你在白楼亭斗雷火判官的马鞭,确是银河钓翁的绝学,这剑法可夺天地造化,不是的。”

君珂猛一惊,问:“昨天那人是雷火判官。”

“是的,我要不将他撵走,你将骨肉化灰,别顾左右而言他,说你这剑法的来历。”

“老前辈如果不识,也就不必问了。”君珂冷然答。

四明怪客呵呵笑,慢慢走近说:“你要我好好揍你么?”

“你倚老欺少,不是东西,你与家师齐名,该叫你的门人与我一决胜负。”

四明怪客点头笑道:“你的话有道理,可是我的徒弟已不再舞刀弄杖了,他使我失望。

哦,徒孙可以么?”

“如果是徒孙,可是可以,但必须是他向我叫阵,我让他三招。”

四明怪客扶起小竹杖说,“好,咱们一言为定,等我找到徒孙之后,再叫她找你。哦!

你曾看到一个身穿绿色劲装的女孩子么?”

“绿衣的女孩子?”君珂一惊,又问:“她贵姓芳名?”

提起这绿衣女孩子,四明怪客兴趣来啦,他说:“我的不长进徒儿姓庄,在镇江府北固山大打龙虎擂,夺得龙旗一举成名……”

“天!是浊世神龙庄清河么?”

“不错,正是他,他的女儿也就是我老不死的徒孙,叫婉容……”

君珂如中雷击,心向下沉,只觉浑身一冷,头脑晕沉,心中一阵绞痛,站不牢打一踉跄,心中狂叫道:“天啊!她竟然是仇人的女儿,我该死,我该问清她的家世的,我竟然滥用了感情,真该……”

四明怪客吃了一惊,急叫道:“少年人,你怎么了?你有病?”

君珂心中一震,神智倏清,吸入一口气,苦笑道:“是的,晚辈有病,是心病。”

“常犯么?”老人家关心地问。

“不!这是第一次。”他脸色全变了,冷汗直冒,幸而有雨水,看不出他冒汗。

“心病麻烦哩,你得保重!”

“谢谢老前辈关怀,晚辈告辞。”

“你等会儿,我有好药,让我替你瞧瞧。”

“谢谢,晚辈心领了。”他收剑长揖,转身入林,在林缘突又转身说:“老前辈可是要找庄姑娘?”

“是啊,你曾看到她么?”

君珂点头,向上游一指说:“上面约三五里地,前辈往那儿叫唤,便可找到她了。”说完钻入林中走了。

他心乱如麻,脑中昏乱,想不到刚向他表露真情爱念,便发现她是当年围攻他父亲的仇人的女儿,这一记沉重的打击,令他痛苦不堪。

“走吧!我要离开这鬼地方,愈快愈好。”他心中在狂叫。

他的重要物件全在百宝囊中,用不着再回徽松楼了,疯狂地直奔徽州城,抄小路冒着狂风暴雨,沿新安江东下,取道赴仙霞岭而去。

在徽州府等他的银剑白龙和银衣仙子,直等到第三天方知不妙,料定君珂定然不会回来了,兄妹俩一商量,急急向浙江狂追,也奔向仙霞岭。

四明怪客向上游急赶,将信将疑,赶了三里地,突然仰天长笑,如雷笑声八方轰传。

婉容在树洞中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她准备外出接应君珂共同应敌,等了许久,心中渐渐焦躁起来,凡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只感到心中不安,挂念着君珂的安全,不管狂风暴雨,跃登了树颠。

恰在这时笑声传到,她心中大喜,也学男子一般仰天大叫,并向笑声起处赶去。

四明怪客听到了姑娘的叫声,便再发一到长啸,在雨中飞扑而来,老远便叫:“容丫头,是你么?”

“师祖爷,我在这儿。”她向灰影扑去。

四明怪客到了,看了她的怪样子,怪叫道:“怎么啦?丫头,你像是淹在水里好半天的小狗,可怜兮兮地;瞧你,狼狈!”

小姑娘一阵子忸怩,羞得粉脸绯红,掀起小嘴儿,跳着布包着的小脚儿说:“不来啦!

师祖爷,都是你老人家不好,容儿才落得如此狼狈嘛。”

四明怪客抹了抹卷腮胡的雨水,翻着怪眼愕然地说:“怎么?又是我老人家不好?你鬼精灵环极了,泡了一夜,我老人家急得也成了落汤鸡,也奔忙了一夜,就为了找你,还怪我?你这鬼丫头最坏,要找个小伙子管管你才成。”

“嗯……师祖爷,你……”她用手捂着脸叫。

“别嗯,我已经找到一个蛮像回事的小伙子了。丫头,说,谁使你落得如此惨惨凄凄的?”

“是一间小楼中的人,容比险些没脸见人。”

“小楼。"

“是的,容儿被困在内,分明听见你老人家在和小楼的人说话。且发声大笑,却又不上楼救容儿,不是该怪你老人家么?”

“什么?你就在那小楼上被困?该打,为何不出声招呼?”

小姑娘身上一阵热,扯谎道:“容儿穴道被制,怎能出声?”

四明怪客吹胡子瞪眼睛,怪叫道:“呸!贼王八……”

“哎呀!你老人家骂起容儿来了……”她变色骇然尖叫。

“谁骂你了?我驾那两仪阴神贼王八。”

“怎么与两仪阴神有关?”

"那小楼是他的小狗杀才门人的,我一时大意,看到里面有小丫头出面招呼,便不再进屋搜,真是阴沟里翻船,被那贼王八骗了,走,我拆了他的王八窝。”

小姑娘不走,她支支唔唔地说:“容儿要……要在这儿等……等人。"“等人?你等什么人?”老人家惑然问。

“是的,一个……一个人。”

四明怪客恍然大悟,姑娘那羞态可掬的神情,不够明白了么?哈哈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我猜……”

“师祖爷,不许胡猜。”她扭着小腰儿不依。

“哈哈!怪不得你跑出来做落汤鸡,原来……”

“你老人家胡说,那是在小楼救容儿脱险的人嘛。”

四明怪客愕然,问:“谁救你出小楼的?”

“一个姓林的少年人,他……”

四明怪客用一声长笑打断地的话,说:“哦!是他,我指的也是他,不错。”

“师祖爷,你知道他?”

“哪一个他?嗯?”老人家怪声怪气咧着嘴问。

姑娘嗯了一声,撒腿便跑,一面说:“容儿不和你老人家说,他……他叫林君珂。”

“丫头,别跑,你是找他么?他早走了。”

小姑娘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怔怔地说:“怎会呢?怎会呢?他说过要我等他的。”

“丫头,他确是走了,还是他指引我前来的呢。”

小姑娘不得不信,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迳自走了?”

四明怪客不知就里,接口道:“那小娃娃是银河钓翁的徒弟,那老家伙找到一块可雕的美材,功力修为比你高些少哩!我告诉他,要你和他印证印证,他答应了,但要你亲自向他叫阵,目前你还差点儿,日后再说。”

“师祖爷,是你老人家打了他么?”

“打倒没有打,轻轻地赏了他两竹杖……”

“天啊!师祖爷,你……”她绝望地尖叫。

“别心疼,我可没揍他,他用奇妙的剑法闪开了。”四明怪客仍高兴地说。

小姑娘突然向前急射,惶然大叫道:“君珂,君珂,你在哪里?”

四明怪客一怔,蹑后便追,高叫道:“丫头,别焦急,他跑不了,我替你追他回来。”

一老一少向下游急射,像两个疯子,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但这时的君珂,已经取道远离徽州府了。

在另一处山拗中,一幢无人居住的小屋里,居然在这天发现了人迹。

华山紫凤在昏天黑地中醒来,浑身仍是湿湿淋淋地,狂风暴雨仍在呼啸,天空中电闪雷鸣,似乎天播地动。

她不知身在何处,但分明是在屋中,狂风暴雨并未洒落在她的身上,确是处身在一间摇摇晃晃的简陋小屋内,只是身上凉飕飓湿腻腻地,有点不好受,也有点寒冷的感觉,不但身上冷,心上也冷。

她一惊而起,发觉自己正躺在堂屋的墙角里,这间屋子甚小,窗裂门垮,梁蛀墙朽,十分寒伧凄凉,四壁与梁柱及各处角落间,蛛网尘封,地下的朽尘,足有半寸厚,大概主人离开这儿,没有五载也有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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