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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舟共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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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刚兄妹与君不畏三人走人“跨海镖局”的时候,也正是刚过午不久,苗刚已命人摆上酒席,他真的高兴,因为他似乎瞧出来妹妹对姓君的有了异样的眼光。www.xiashucom.com

苗刚知道他的这位大妹子眼光很高,石小开便是追到家门,他的大妹子也无动于衷,沈家堡的沈文斗,费尽心机也枉然,而他……

君不畏似已敲开他大妹子的心扉了。

酒席之间,从副总镖头以下,每人都举杯向君不畏敬酒,而君不畏真海量,来便干杯,高粱酒也至少喝了三斤半挂零头。

这中间苗小玉很为君不畏担心,她力劝别人少敬酒,一副关心的样子,引得不少人哈哈笑了。

君不畏真有精神,酒席过后,他对镖局大伙高声道:“列位,我这就到船上去了,你们把镖银送上船,如果高兴,大伙赌几把牌九玩。”

听说赌牌九,胖黑、小刘几个立刻笑了。

小刘高声道:“君先生,干脆,如果你的银子多,就爽快地分给大伙一些,如何?”

他知道君不畏不想赢大伙的银子,大伙每月才有几两银子好花用,何忍把大伙的辛苦银子掏尽,所以上一回在船上君不畏装憋十。

这事只有小刘发现了,所以小刘才有这几句话。

君不畏哈哈一笑,道:“想用我的银子那得在牌上见,各位,我得把这些银票折成碎银子了,哈……”

君不畏赢了五千两银子,这回事马上传遍“跨海镖局”所有的人,大伙的心眼可动起来了。

镖局内,大伙都在打探着君不畏要去哪一条快船,有些人还提议抽笺决定谁同君不畏乘同一条船。

这事被苗刚知道以后,他火大了。

苗刚只一句话,大伙仍然同上一趟的一样,谁也不换,当然,君不畏仍然与包震天、苗小玉同在镖银船上。

这一回君不畏完全是帮忙性质,如果再有海盗来袭,他就不能同上一回一样,到了最后关头才出手。

苗刚兄妹对待君不畏,自然也与上一回大不相同,尤其是黑妞儿,她已把君不畏当神了。

过午还不到一个时辰,石小开与苗刚二人陪着运镖银的车子到了海边,“跨海镖局”的趟子手们可忙了,一箱箱的镖银小心地抬到船上搁放在舱内船板下方,然后封舱之后还得签封,一切手续均在石小开、包震天、苗家兄妹面前赶办完成才算完事。

等到石小开要下船,他忽然想起君不畏。

他走到船尾,问小刘道:“那位君先生呢?”

小刘笑笑,道:“君先生好得很呀。”

“我想见见他。”

便在这时候,君不畏自舱内走出来,他笑问:“谁呀,谁要见在下?”

当他看到石小开的时候,便哈哈笑了。

石小开没有笑,走近君不畏,道:“君兄,江湖上最怕的是把人看走眼。”

君不畏道:“是吗?”

石小开道:“真不幸,我就把君兄看走眼了。”

君不畏又道:“是吗?”

石小开道:“所以我损失不菲。”

他没有说损失五千两银子,因为银子是中发白三人的,关他何事?

石小开虽然没敢说,但君不畏心里明白,银子全是石小开赌场的,那年头开一家赌场想赚进五千两这个数字,大概也要个三二十天的,石小开心中当然不是滋味。再不好受的滋味,他也只得搁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他站在岸上看着,直待银子全部搬上船,只对苗小玉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他的人匆匆走了。且不提苗刚要放船,回头来再说那石小开。

石小开一路走一路骂,他当然是骂君不畏。

他这才知道君不畏够阴的。

他也骂得阴,他要把君不畏的老娘操死十八次,他要叫君不畏再把五千两银子吐出来,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石小开脸也气歪了。

他这才刚刚走到“石敢当赌馆”大门外,自里面匆忙地走出石壮来。

“嗨,少东家呀,老爷子在发脾气了。”

石小开一瞪眼,匆匆登到台阶上,道:“我爹在发谁的脾气?”

石壮道:“少东家,你呀。”

石小开道:“发我的脾气?”

“你快找地方去藏藏,老爷子正在火头上。”

“能藏一辈子?”石小开胸一挺,大步直往门内闯,他这是硬起头皮要去见他的爹。

后院大厅上,石不全把茶杯摔在石地上,可也没有人敢在此时去清理,四个侍女躲在一旁打哆嗦,三个男的站在厅廊上,脸也吓得焦黄了。

石小开先是干咳一声,立刻举步奔进大厅内。看,石不全可找到出气的人了。

“你过来!”

“爹,甚么事?”

“过来!”

石小开慢慢站在他爹面前,道:“爹,甚么事情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石不全突然出手了。

“叭!”

“唔……噢!”

石不全一掌打在儿子脸上,石小开张口吐出鲜血来。

“畜生,你是怎么混的,筋斗栽到姥姥家了!”

石小开道:“爹,你把事情说明白嘛。”

石不全指着远处,道:“我问你,姓君的五千两银子是怎么赢去的?”

石小开一惊,道:“爹……是……”

石不全愤怒地出腿,踢在儿子大腿上,他用的是瘸了的一腿,大概是气糊涂了。

石小开几乎滚在地上,他不开口了。

石不全怒叱道:“咱们这是干什么的,咱们这是开的赌馆呀,这生意只进不出你知道吗?你怎么白白送了那小子五千两银子,传出去像话吗?”他老人家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道:“说,你是怎么安排的,又是怎么输他五千两银子的。”

石小开捂住嘴巴站到一边,他心中当然愤怒。他咬咬牙,道:“姓君的有一身好功夫。”

石不全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把他请来咱们这儿住两天,为的是借他的力量,帮你包叔送银子。”他忽然压低声音又道:“包震天虽与我私交甚笃,但他是北王的军需官,他举着北王的名号来募款,我又不能拒绝,这才……”

他不说下去,显然石不全有大阴谋。

太平天国内部早就彼此倾轧了。

石小开道:“爹叫姓君的住在这儿,姓君的却要赌几把牌九。”

“那就叫他到前面赌去。”

石小开道:“姓君的却说,他这个人喜欢输,他若赢了会痛苦。”

石不全愤怒地道:“他妈的,这是鬼话,天底下还有下赌场找输的吗?”

石小开道:“我见过他赌镖局的人也这么说,他若赢了,大牌也当憋十。”

石不全几乎在跺脚,叱道:“儿子呀,你怎么上这种洋当,那是小数目,他遇上大数目就不一样了。”

石小开道:“姓君的一上门,先就输了一千两,爹,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呀。”

石不全道:“你拿到银子了?”

石小开一愣,那次是因为苗小玉的出现,他才大方的。

石不全见儿子不开口,立刻又问道:“这小子怎么赌的,你仔细对我说。”

石小开说得很仔细,他把君不畏连连赢,更把一只象牙骰子捏碎的事也说出来。

石不全听罢咬咬牙,道:“江湖上出了这么个小魔头,我若不能留为己用,就只有……”

他比了个杀人手势,怒视着儿子石小开。

石小开道:“这姓君的有本事,但他的行动不羁,我看不易驾驭。”

石小开的话甫落,立刻走近他爹身边,低声地道:“爹,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以为……”

石不全想了一下,道:“你有把握?”

石小开道:“有。”

石不全道:“你带他们四个人,连夜骑快马往上海赶,找到你堂叔后,你们再商议,记住,要干净利落,别留下一丝痕迹来。”

石小开点头道:“爹,你老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姓君的活不成了。”

石不全却摇摇头道:“儿子,难道你忘了,大天二‘刀圣’也栽在这姓君的手上了,你……”

石小开道:“咱们明的不干,玩阴的也行呀。”

石不全道:“那就看你了。”

这父子两人把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石小开这就要往外走,石不全又把他叫住,道:“小开回来。”

石小开又走近他爹身边,还把耳朵送过去。

石不全低声道:“记住要问清楚,上一回那十万两银子是不是已转到你大伯手上了。”

石不全看看左右,又道:“这事只能问你堂叔,别人千万别开口。”

只见石小开一个劲地猛点头。

这父子两人也不知在搞甚么鬼,怎么又提到包震天手上失去的十万两白银之事?于是,石小开匆匆地走了。

石小开不但把李克发、莫文中、尤不白三人带走,而且又多了一个矮小精壮的尹在东,而且侍女兰儿也去了。

六骑快马出了小风城北门,便立刻奋蹄往上海方向驰去,石小开在马上不时地骂,他骂君不畏王八蛋。

现在,他又开骂了:“这王八蛋真会做作,最后来个海底捞,捞走了老子五千两白银。”

随在石小开身后的尤不白道:“少东呀,姓君的就是一个人,我以为咱们找个机会围住他,咱们围杀,他娘的好汉架不住人多,就不信摆他不平!”

石小开道:“你没见那小子两根指头捏碎象牙骰子,咱们谁能?”

李克发道:“少东家,咱们不来那一套,咱们只动刀,他不会刀枪不入吧?”

石小开在马上直点头,道:“也对,那王八蛋不是铁打的,他一样也是一身肉。”

莫文中怪笑,道:“而且还是一身的贱肉,等着咱们去一块块把他片下来。”

六骑马驰得快,头一天就驰了两百八。

头一天只航行了九十里,船有这个速度,那已经是不错的了。

※※※※※※

只不过这头一天,君不畏便散了一百多两银子。

当然,那是因为他爱赌输的,谁跟他同船谁发财,同船有八个人都有份和他赌。

黑妞儿没赌,她侍候苗小玉在后舱。

包震天也没赌,他还在舱中躺着养他背上的刀伤,也快痊愈了。

苗刚这一回把船驶向大海,他们三条船合计好了的,如果大海上出现情况,三条快船拢一起,这样便也彼此可以照顾。

当然,最有利的乃是大海上看得远,不像上一回,丁一山的船突然自岛后冒出来,使得苗刚的快船分散开来,才吃了大亏。

苗刚还规定,如果发现海盗来袭,每人手上的镖不可以贸然出手,必须在敌人扑来的时候才可以发镖。

苗刚身边的两位镖师,分别是“海虎”丘勇与“浪里蛟”文昌洪。

副总镖头身边的镖师,分别是“八爪鱼”郭长庚与“飞鱼”徐正太两人。

只不过这些人中有一大半身上带有伤,那当然是两天前丁一山与洪巴等找上“跨海镖局”,双方狠斗的结果。

所幸如今在船上,疗伤的继续疗伤,只要帆拉起来,舵掌得稳,也就没有甚么活好干了。

“跨海镖局”的三条快船,头一天还算顺利,一切正常,所以君不畏才会在船舱大方地输了一百七十多两白银。

虽然输了银子,但是他愉快得不得了,因为银子不是他自己的。

苗小玉很想把君不畏找来,两个人坐下来谈谈。

苗小玉也有一件事记挂在心上,那就是她送给君不畏的小小荷包。

女孩子把荷包送男人,那表示她喜欢上这男人了。

君不畏没把荷包退还,这表示君不畏还未成亲。

苗小玉暗中喜孜孜,她这么一直地想,一想就是一整天,苗小玉几乎有些茶饭不思了。

黑妞儿几次去到前舱,见君不畏赌得哈哈笑,不敢上前呼叫,她现在把君不畏看成天神一般。

她只是个丫头,怎敢去惹天神?

她站在舱外苦守,直到君不畏拍手大叫:“累了,明天再来!”

前舱中一阵骚动,大伙像送财神爷似的把君不畏送出大舱外。

君不畏刚步出前面大舱,黑暗中他发现站了一个人,仔细看,不由一笑,道:“哟,那不是黑妞儿?你不在后舱侍候你家大小姐,站在这儿喝海风呀?”

黑妞儿忙迎,上去,她只差未伸手去拉君不畏。

“君先生,你怎么不去和我们小姐说说话呀?”

君不畏道:“说话?说甚么话?”

黑妞儿急得搓手,道:“哎呀,当然是说说闲话呀。”

君不畏道:“我只爱赌几把,我也喜欢输几个。”

黑妞儿道:“你除了赌就没有别的事好干了?”

君不畏道:“你教训我?”

黑妞儿忙摇手,道:“君先生,我怎么敢呀?”

“那你甚么意思?”

“我只想叫你稍稍关心一下我们小姐呀。”

君不畏突然不悦地一瞪眼。

黑妞儿看得清,吓得身子猛一闪。

君不畏道:“黑丫头,你想串演红娘呀,你也不想想,苗姑娘是烈女,她的名节多重要,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黑妞儿道:“大家一条船,说些闲话没关系,你看看,小刘还在后面掌舵,有甚么闲话好说呀?”

君不畏当然看到小刘了,小刘还冲他咧嘴呢。

君不畏淡淡地道:“好吧!我这就去见见你家小姐,她现在……”

黑妞儿大乐,道:“太好了,快来呀。”

她当先往后舱走,苗小玉却正站在舱门回过身来了。

君不畏迎上去,他笑笑,道:“苗小姐还没歇着呀?”

苗小玉道:“君兄,你好赌性呀。”

君不畏道:“没办法,我的赌性太重了。”

苗小玉却浅浅一笑:“你手肘上的伤……”

君不畏抖抖手臂,道:“几乎已经完全好了。”

苗小玉道:“洪巴出刀是要人命的。”

君不畏道:“这一刀应该切上我肚子的。”

苗小玉吃惊地道:“如果切上你肚子,后果可也惨不忍睹了。”

君不畏道:“如果他切上我肚子,他的脖子上也难免被我切开两半。”

苗小玉怔了一下,道:“这话怎么说?”

君不畏道:“我只一说你就会明白,苗姑娘,像洪巴这种成名江湖数十春的老家伙,他们是越活越有意思,也越活越快乐,换句话说,他绝不想死,当然更不想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们只要别人去死。”

苗小玉睁大眼睛在仔细听。她露出一副娇柔的美态,也着实令君不畏的心一动。

美丽的女人总是会令男人心醉的,君不畏也不例外。

他几乎想伸手去抚摸苗小玉的秀发,但他手只伸出一半,却做了个抖手活筋的姿势。

其实,苗小玉多么希望他的手伸过来抚摸她。

君不畏一笑,道:“洪巴就是这种人,这种人杀惯了别人,从不想有一天自己挨刀。不错,他出刀奇快无匹,当他的刀穿过我的第一道防线迫近我身子的时候,我不能及时闪退,姓洪的不但刀快,他的跨步杀人动作也是奇奥的,令人难以捉摸,所以我不闪躲,反而去招呼他的脖子,如果他也不想活,那么,就一齐死吧。”

苗小玉惊愣地道:“幸亏洪巴不想死。”

君不畏道:“所以他的刀只在回抽的时候,在上挑阻我刀的刹那间,划破了我的手肘。”

苗小玉伸手了。

她很温柔地伸手托起君不畏受伤的手肘,那肘上还缠着白布。

君不畏也出手了。

他轻轻地摸摸苗小玉的头发……不,是因为苗小玉的头发被海面上的风吹得半遮面,他把秀发往一边拢。

苗小玉浅浅一笑,道:“还痛吗?”

君不畏道:“我说过,快好了。”

“君先生!”

“嗯。”

“君先生,我们不幸生在乱世啊。”

“乱世才会出英雄呀。”

“那么君先生就是英雄。”

“哈……”君不畏笑起来了。

“你笑甚么?”

“我这种人呀,还有人称我英雄?”

苗小玉道:“你的表现就是英雄作风呀。”

君不畏道:“事情碰上,我只有出手呀。”

苗不玉放低声音,道:“你在我眼中就是英雄。”

君不畏把双手搁在苗小玉双肩上,苗小玉很想顺势投入君不畏怀里,但当她发觉身后掌舵的小刘时,她自持了。

君不畏却干涩地道:“苗小姐,千万别这么以为,你会十分失望的,因为我太明白我自己了。”

苗小玉道:“你告诉我,你是甚么样的人?”

君不畏道:“我不是好人,好人中没有我这样的,但我也不是坏人,因为好人是不会承认我是坏人的。”

苗小玉道:“你自己以为你是甚么样的人?”

君不畏道:“如果我知道自己是甚么样的人,我就快活了。”

苗小玉道:“你受过太大的刺激?”

君不畏道:“我只给别人刺激。”

苗小玉道:“君兄,你的人生观是甚么?你难道游戏人间吗?”

君不畏道:“超凡入圣者才有资格游戏人间,我呀,我糊里胡涂过日子。”

苗小玉道:“你却也不像是个靠官府赏银过日子的人,因为……”

君不畏道:“你说到我的行业了。”

苗小玉极感兴趣地道:“你会靠赏银?凭你的武功,绝不会,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行业吗?”

君不畏哈哈一笑,道:“我的行业吗?三百六十行中没有的,三百六十行外也找不出来,我呀……”

苗小玉在吃吃笑了。

君不畏道:“你笑甚么?我说的全是实情。”

苗小玉道:“人生在世,投师学艺,不论学的甚么,最终还不是立命立家、置产积财为下代,而你,君兄,你难道不是为这些?”

君不畏只是摇头。

苗小玉道:“你为了甚么?”

君不畏道:“我不会置产,也不为下代,我的行业就只是为了看别人欢笑。”

苗小玉道:“这是什么意思?”

君不畏道:“别人欢笑,我才会高兴呀。”

苗小玉叹口气道:“所以你喜欢输几个,这样,赢你银子的人就高兴了。”

君不畏道:“如果有人想愚弄我,就不一样了。”

苗小玉道:“你本来没银子的,可是你现在有许多,听说你赢得不少,那么,输的人一定不痛快了。”

君不畏一笑,道:“我本来是不会赢这些银子的,可是当我昨日输光五千两银子之后,那些赢我银子的大老板并不快乐,他们只是淡淡一笑,于是我有疑心了。”

苗小玉道:“所以你今天就赢他们的……”

君不畏道:“我今天只赢石小开的……哈……”

苗小道:“你招惹上石小开了,姓石的父子不好惹,他们是不会白白认输的。”

君不畏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他顿了一下,又道:“苗小姐,我不懂石家的镖为甚么要走海上,他们有骡马,石不全在江湖一上也有影响力,他们为甚么不走陆地而改走海上?”

苗小道:“自从天王在南京定了都,几个王爷都在暗中闹内讧,银子是往北王的军中押送的,这万一中途遇上别的军,谁能出马抵挡?”

君不畏道:“海上也不太平呀。”

苗小玉道:“比陆上的风险小多了。”

君不畏道:“太平军有的是粮饷,为甚么还要从黑道人物手上弄这些银子?”

苗小玉道:“太平军本来是有规定的,我听说过,太平军上至天王下至士兵,都是不领俸给的,他们不发俸钱,只有吃肉有区别,天王每日十斤肉,直到总制才半斤肉,以下的便无肉可食,只有聚餐才供猪鸡肉,所有费用均由公家支付。”

君不畏怔怔地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苗小玉道:“如今各王闹内讧,其中的杨韦两人最明显,听传言天王也拿他们没办法。”

君不畏道:“不图进取,只图享乐,须知安乐日子过久了会出毛病的,太平天国气数不长了。”

苗小玉叹口气道:“尽说些不关咱们的事,如今船行大海,好像比近岸航行还平静。”

君不畏笑笑,苗小玉却仍然接道:“我猜这些银子必是他们暗中散发给士兵们的犒赏,有了这些犒赏,方能抓紧士兵们的向心力。”

君不畏道:“历来领兵者不外恩威并施。”他指指西沉月,又道:“苗小姐,那面好像有乌云自月下起来了。”

苗小玉抬头看着天道:“希望不是一场大风暴。”

君不畏道:“会有大风暴?”

苗小玉道:“是的,海上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两人正闲话的时候,黑妞儿过来了。

黑妞儿手上端着两碗吃的,她低声道:“小姐、君先生,吃些点心呀!”

“谢谢……”

“别谢我,只要你对我们小姐好,我还有更好吃的呢。”

苗小玉却缓缓低下头,她默认黑妞儿的话。

君不畏道:“黑丫头,我告诉你,如果有人想欺侮你家小姐,那得先把我打倒。”

黑妞儿拍手道:“好,这是你说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话。”

苗小玉道:“去吧,你先去歇着了。”

黑妞儿跟苗小玉扮个俏皮脸,扭动粗腰回舱了……

君不畏伸出一手,苗小玉便也送上一手,两人互牵着手往船头走着,哎,掌舵的小刘掩着嘴巴笑了。

掩嘴是怕笑出声,出了声会惊散一对鸳鸯的。

君不畏拉着苗小玉,两人坐在船头上,海面上真静,除了船头破浪声,几乎别的声音一点也没有。

如今有了谈话声,苗小玉的声音很细。

“君兄,你把我送你的小小荷包带在身上吗?”

君不畏道:“我差一点儿把你送我的小荷包输掉。”

苗小玉道:“如果真的输了也就算了。”

君不畏道:“如果真输了,你一定会相信我是个赌徒中的赌徒。”

苗小玉道:“君兄,你真的不打算成个家?”

君不畏道:“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苗小玉深深叹口气,道:“为甚么?”

君不畏当然明白苗小玉的心情……

太明显了,苗小玉的确是看中他了,但君不畏却不能,君不畏到底是甚么样的人,这一点只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当然,苗小玉更弄不清了。

两人沉默着,苗小玉渐渐地把身子倚靠在君不畏肩头,含情脉脉的。

但君不畏不为所动。

君不畏并非鲁男子,如果论野性,君不畏只对另一种女人才会来者不拒。

他对沈娟娟就来者不拒,当沈娟娟同船去上海,就知道沈娟娟是大世界的姑娘,也是开放的女子,似这样的女子,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似白开水一般平淡,当他与沈娟娟在床上开始接触之后,他就知道沈娟娟是个中老手了。

当然,还有那位在赌场房中侍候过他的翡翠姑娘,她们这样的姑娘,为甚么要拒绝?

君不畏好像也有分寸的,他对苗小玉就有分寸,只是轻轻地搂住苗小玉,当快船一闪一晃的时候,两人的身体便也会一紧一松地互蹭着。

“君先生。”

“嗯。”

“你在想甚么?”

“我在想怎么才能找到田九旺。”

“那个大海盗?”

“不错。”

“大海盗田九旺是个又阴又狠的人物,官家也拿他没办法向。”

“所以我来了。”

“就为了那千两赏银?”

“我找他很久了。”

苗小玉道:“难道你与他有仇?”

君不畏道:“他不配。”

苗小玉道:“那又为了甚么?”

君不畏道:“一时间也说不清,只不过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苗小玉又把头抵在君不畏胸前,少女的那股子清纯香味,令君不畏有些神摇。

君不畏难以自制地伸手摸着她的秀发。

他甚至举起一撮秀发放在鼻子下闻。

苗小玉道:“如果永远这样多好呀。”

君不畏道:“世间没有永远的事情,世间只有不如意的交错。”

苗小玉道:“白云苍天,世道无常啊。”

君不畏笑笑,道:“苗小姐,我本来是要把你送我的小荷包送还你的。”

苗小玉道:“就不怕我伤心欲绝?”

君不畏道:“是我不配。”

苗小玉道:“应该说我高攀。”

君不畏道:“我留在身上,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也许……”

苗小玉道:“你不打算在小风城住下来?”

君不畏道:“苗小姐,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已经不是属于自己的,我的生命也早就是别人的了。”

苗小玉道:“谁?”

君不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的话太多了,苗小姐,回舱早点歇着吧,也许咱们在海上会遇到大海盗田九旺。”

苗小玉道:“如果遇上田九旺,我帮你杀了他。”

君不畏道:“不,你绝不可以出手。”

苗小玉道:“为甚么,我应该出手,因为田九旺的出现是为了劫我的镖船。”

君不畏一瞪眼,道:“不,他是我的。”

苗小玉还真吃一惊,她打了个哆嗦。

但她十分明白,君不畏必定跟田九旺有深恶痛绝的大仇大恨。

她叹口气,道:“好吧,这件事我不插手。”

君不畏淡淡一笑,又伸手拉住苗小玉,道:“对不起;我吼过你。”

苗小玉一笑,道:“还没有人吼过我,你算是第一位,我反而高兴。”

君不畏道:“你应该生气的。”

苗小玉道:“你不是喜欢输银子吗?我这是和你一样地反常呀,嘻……”

“哈……”君不畏大笑着。

苗小玉道:“你也早些睡吧,包老爷子只怕早就睡了。”

苗小玉扭着柳腰往后舱门走回去了。

君不畏却木然地站在舱门口不动。

如果这时候能看清他的面,必定吓一跳,因为君不畏的双目中充满了血红的恨芒——

厉鬼才有他的那种眼神,怪吓人的。

这一夜海面上平静得异乎寻常,连一个涟漪也不起,快船就事像行驶在一片巨大的镜子上似的。

天快亮的时候,君不畏正抱头大睡,突然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滚起来了。

君不畏是被安放在舱中的矮桌子震醒的。

他撑臂而起,只见包震天吃惊地双手抓牢矮桌不放手。

“怎么了?”

包震天道:“怕是天气要变了。”

君不畏道:“外面好像是晴天呀。”

包震天道:“大海与陆上不一样,大海上出现大浪,天就快变坏了。”

君不畏道:“大浪来了,这船……”

包震天以手示意,君不畏立刻住口不言。

君不畏也知道,行船人忌讳多,船上不许乱说话。

他这才露出个笑意,却不料快船突然一个大倾斜,君不畏几乎又要滚动了,所幸他抓得快,抓住矮桌不放手。

便在这时候,舱外面传来小刘的呼叫声:“快出来几个人啊,落帆一半啦!”

不旋踵间,前舱奔出来七八个汉子,打着赤脚去落帆,有人还大声叫:“看哪,乌云从南边过来了!”

这时候才发现附近另外两条快船也落了半帆,快船立刻缓慢下来。

小刘在船尾掌舵,他忽然指着苗刚那条快船大叫:“有信旗挂上了,是叫咱们多加小心。”

苗小玉从后舱出来了,她小心地来到君不畏那舱门口,道:“君先生!包老爷子!”

包震天道:“苗姑娘,遇上这种天气,咱们大伙多小心,你就不用为我们费神了。”

君不畏道:“苗小姐,快回去吧,浪起了,舱面上很危险的。”

苗小玉道:“你们也不要随便走动,需要甚么,只要呼叫就可以了。”

君不畏道:“苗小姐,我们知道,你快回舱去吧。”

苗小玉急匆匆地又折回后舱,立刻把舱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小刘在船上大声地吼叫扎帆、捆索、系桅杆,还叫两个汉子把吃的先分送到后舱去。

就在一阵折腾之后,当头便是一阵黑风刮过来,那快船不听使唤地直往大浪里撞。

“啊!”

这时候舵也不管用了,一个大浪,船面上的人全都成了落汤鸡。

当海水自船面又滑入海中的时候,快船就好像上了天,人们抬头看,天啊!另外两条快船就好像在山谷里一般。

于是又一巨浪掀过来,小刘这条快船一落千丈到山谷,再看另外两条船,我的乖!两条船被托上了半天空。

这时候船舱中的人就惨了。

船上升,人们的心就像塞了个石头般不舒服,船下沉,又好像往十八层地狱落,那份痛苦就甭提了。

君不畏双手抓牢矮桌子,双膝盘起来,双目一闭运起功来了。

包震天就不一样,横躺在那儿抱紧桌腿随它摇吧。

雨越下越大了,中间还夹着雷电,这时候任谁也难吃进东西。

“跨海镖局”的三条快船就在这旋风大浪中像三个被拨弄的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有几次几乎撞在一起。

那苗刚单臂抱住后桅,大声吼叫着指挥快船往开驶,太近了会撞船,万一撞中就惨了。

副总镖头罗世人带伤指挥,已是精疲力尽了。

君不畏发觉舱内进水,却不知水从甚么地方进来,他一惊之下睁开眼睛四下看,包震天正在用布往船舱一角塞堵,想是船舱被海浪压破了。

波浪带着有节奏的“轰”声,一波一浪地压在船上,或一溅而滑入海里,紧接着巨浪排山倒海似的兜头袭上船舱,引起船上几个合力掌舵大汉的吼叫声。

小刘便大叫:“绳子拴牢呀,小心被浪冲入海中!”

也传来船桅附近的声音:“小刘呀,桅杆撑不住了,怕是要断了。”

这时候再看海面上另外两条快船,早已不见踪影,但见巨浪从天而降似的发出巨大的吼声,然后带起浪花一片煞白,发出“哗”地一声响,这时候如果有人说“海是诗人的乐园”这样的话,这个人一定是疯子,不知死活的疯子!

快船折腾到快天黑了,没有人吃下半口饭,而海上的大浪却更见凶猛。

苗小玉不只一次地拍着后舱门,她要大伙出尽力气,设法保住这条船。

苗小玉也隔着舱板呼叫君不畏,千万别往舱外走。

这时候她还在关心君不畏的安危,倒令君不畏多少有些感动。

就在这时候,快船被一个巨浪又送到半天空,浪头还未开始往下落,猛孤丁传来“咔嚓”一声暴响。

“桅杆断了!”

“轰!”

真不幸,桅杆砸在船舱上,便也立刻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哎唷!”

“有人掉下去了!”

“稳住呀,别乱动!”

小刘又骂又吼,君不畏抹去脸上海水自舱顶伸出头来看海面,他吃一惊,只见漫天都是大浪,小船就像在水晶宫一般。

桅杆把后舱砸破,前舱尚完整,混乱中传来黑妞儿的声音,道:“快来人呀!小姐压在舱里了。”

这时候任谁也难动一下,君不畏听得清,但那桅杆压在后舱顶,一时间他拖不动。

黑妞儿也发现君不畏了。

君不畏正把半个头自破舱顶伸出来,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君先生,我家小姐压在里面了。”

君不畏又见船被托上天,他双臂运力,要在船往下落的时候去推开断桅,只可惜他托了几次未成功,那面,黑妞儿急得掉眼泪。

包震天似乎吓呆了,他仍然在舱内乱堵塞,有甚么用,海水自上面灌进来了,包震天早已全身湿透了。

君不畏大声喊:“苗小姐!苗小姐……”

也许浪声太大,没有苗小玉的回声,君不畏把头又缩回舱内,立刻被海水当头浇下来,便也浇得他清醒不少。

君不畏见包震天在盲目地堵漏,他沉声道:“包老爷子,没用的,你歇着吧,我来想办法。”

包震天似乎没听见,仍然在堵。

君不畏坐下来,他面对那道厚厚的隔板,运起内力,力贯双臂,突然暴喝一声:“嗨!”

“咔!”厚厚的隔板被他一掌击破,引得包震天回头看,不由大叫:“你嫌死得慢呀!”

君不畏拨开破板看,苗小玉被压在矮桌上,海水浇湿了她的头发,她似乎头往后面偏。

“苗小姐!”

君不畏伸手去拉苗小玉,可惜苗小玉不动,这时候包震天才看见苗小玉危险了,他也爬向破板边,道:“先摸摸还有气吗?”

君不畏探手摸,点点头,道:“要把她快救出来。”

黑妞儿拭着泪道:“君先生,咱们合力把桅杆推开吧,晚了就救不活了。”

君不畏拍拍黑妞儿,道:“你平日看来力气大,两个男人也打你不过,对不对?”

黑妞儿道:“君先生,你这时候说这干甚么?”

君不畏道:“你有力量为何不在这时候使出来?我帮你把桅杆推开。”

黑妞儿咬牙道:“我试试。”

君不畏又对包震天道:“包老,你的手脚要快,我俩把桅杆抬起来,你就把苗小姐从下面拖出来。”

包震天点点头,他双手拖住小玉的脚踝。

君不畏冲着黑妞儿点点头,道:“我喊一、二、三,你就用力地顶。”

黑妞儿把肩移在桅杆下方了。

君不畏大声吼:“一、二、三、扛!”

黑妞儿发出“哎”地一声叫,君不畏拿背往上顶。

船晃得太厉害,他两人顶了三次才见包震天把压在下面的苗小玉拖出来。

“哇!”一口鲜血吐出来了。

鲜血是黑妞儿吐的,她用力过急又猛,忍不住口一舔吐出一口血来,也算力气使尽了。

君不畏抱住苗小玉,仔细一探,也算幸运,有几块木板垫着,未曾全部压住苗小玉,可也撞得她昏了过去。

君不畏先是以掌在苗小玉胸前推宫活血,这时候还管甚么男女有别非礼勿“摸”,他不但摸,还揉着,而且不时地用力揉。

有人说应该以真气自背上贯入,那个效果就太小了,这是甚么时候,巨浪滔天,船快完蛋,哪有时间再去磨。

君不畏对苗小玉一阵揉搓,不能毫无反应——他的反应是身上渐渐热起来了。

苗小玉果然是一位贞烈女子,君不畏一摸便知道。

君不畏正自为苗小玉吐真气推拿的紧要时候,外面有人大叫:“不好了,船歪了!”

船在这时候歪,怕是快沉了。

君不畏心急了,他要把苗小玉交给黑妞儿了。

黑妞儿还在大喘气,没昏死也算不错了。

“黑妞儿,快抱紧你家小姐。”

“你呢?”

“船歪了,我去看看。”

他把苗小玉往黑妞儿怀里一放,头又伸到舱顶外,果见七八个人围在小刘那边,相互抱得紧极了。

君不畏再看断桅杆,只见桅杆倒在后舱顶正往一边歪,他立刻明白,这是因为桅杆太重,压得船身一边斜。

君不畏抓牢舱门大声喊:“小刘呀,我过来了。”

掌舵的小刘高声道:“君先生,船要沉了,你快找块木板抱住,落海以后有得救。”

君不畏道:“小刘,你们小心听我的,咱们合力把这断桅推落海里去,船就不会沉了呀。”

小刘指指船桅底部,道:“君先生,桅杆有一半还连在那里,你看怎么办?”

原来桅杆并未完全断掉,难怪几个大浪之后桅杆仍然连在船上面。

快船的桅杆断裂处距离船面四尺半那么高,四根绳子再加上破帆,一时之间大海怎能打得断桅脱离船身?

快船随浪摆又晃,渐渐往左面压,再有几个大浪,这条船非翻沉海中不可。

君不畏见天色也快黑了,七八个大汉挤在船尾没办法,浪高十丈没有人敢移动。

君不畏仔细看看海面上,只见他突然在船往浪头升的时候,平飞而起,三丈外他先抱住断桅杆,这动作吓得小刘几人大声喊。

“小心被压住呀!”

君不畏哪有说话时间,他抬手疾挥,电光闪掣,破帆与绳索当先被风刮得随浪往海里漂去。

君不畏抖抖衣袖出刀疾劈,他一共狠劈七刀,暴抬腿把断桅踢落大海里,却也正是船自高处往下沉的时候。

快船这刻又平稳多了,小刘第一个大声喊叫:“君先生,真有你的!”

君不畏接过抛来的绳子,小心地又跃到后舱边,已听得破舱中有苗小玉的声音传出来。

君不畏走进后舱,只见苗小玉伸手去拉他。

“谢谢!”

苗小玉落泪了,其实苗小玉的全身也早湿透。

君不畏道:“你醒来就好了。”

苗小玉挣扎着要起来,她只挺了一半便倒入君不畏的怀中了。

君不畏搂住苗小玉,湿水的衣裤很光滑,苗小玉那一身光滑却也引不起君不畏的幻想。

这时候生死关头,甚么七情六欲早就不存在了。

“你伤在哪里?”

“我被撞昏卡在桌面上,多亏你出手救我。”

君不畏道:“我能不救吗?同舟共济呀!”

苗小玉看看君不畏,激动的双目见泪。

这时候一边的黑妞儿开口了。

“你们吃些东西吧,一天了,都没吃甚么。”

她递来两块肉干,还有两个卤蛋。

君不畏接过来,他分了一半给苗小玉。

当他吃了些东西伸头看,海面上除了白浪花之外,呼啸的风刮得海面一片漆黑。苗小玉又哭了……

君不畏拉过包震天,道:“老爷子,依你看另外两条船会不会……”

包震天道:“这样的大浪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情形只怕那两条船也不乐观。”

苗小玉“哇”地一声哭了。

苗小玉再是英勇,这时候也免不了现出女儿态,她哭得十分伤心。

君不畏叹口气,道:“这样的天气要几天?”

包震天道:“且等天明才能知道。”

君不畏伸头往外再看,他发现前面舱里也有人在,只是出不来,船尾挤了七八人,大伙轮流在掌舵,这时候正是危险时候,如果舵掌偏,船往浪里打横,大浪压下来船就完了。

君不畏不懂这些,他见这几人抓着绳索缠腰间,随着快船直瞪眼。

这些人大概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黑丫头!”

君不畏急急地叫过黑妞儿。

黑妞儿走过来,道:“君先生!”

君不畏道:“还有吃的吗?”

黑妞儿道:“卤蛋大饼还有些,君先生你还要吃?”

君不畏道:“统统快拿来!”

黑妞儿把个油布包取来,君不畏接过来便把苗小玉扶在一边,他对外面看看。

“我出去一下。”

苗小玉道:“是的,船尾的人一定饿了。”

隔着个小桅杆,君不畏抓紧落下来的帆,急急地把油包送到船尾。

小刘等见君不畏冒险过来,齐声大叫:“小心啊!”

君不畏把吃的分送各人,只对大伙说了一句话:“辛苦了!”

说完他又回身走,一个大浪又压上了船。

“哗!”

“小心呀!”

大浪消失海中了,船面上不见君不畏的人,这一下大伙惊慌了。

“君先生!君先生掉进海里了呀!”

后舱中苗小玉就要往外冲,却被黑妞儿用力抱住不放手。

“放开我,放我出去呀!”

苗小玉拚命挣扎,一边的包震天说话了:“苗姑娘,海上这么大的浪,天又这么黑,你出去又有甚么用?”

“我不要他死,我要找到他!”

包震天道:“行吗?这是命,咱们只有认命。”

“我要出去!”

便在这时候,又有人高声大叫:“嗨!君先生没有掉进海里,他是被布帆卷住了。”

小刘立刻大叫:“君先生,你吓坏大伙了!”

苗小玉也听到了。

她破涕一笑,便伸出头来看,果然,君不畏正一寸寸地往这边移动,布帆有时候遮住他的脸也会盖住他的身子。

包震天找到一根绳子,抛向君不畏,别看只不过三丈不到,想过来还真冒险。

只不过君不畏很会看形势,一把抓牢绳子往腰上缠,纵身便到后舱门,匆忙地钻进舱里了。

苗小玉“啊”了一声,一头扑进君不畏的怀里了。

“你吓死我了!”

“我还不打算就此死掉。”

“你若死了,我也不打算活了。”

“我更不打算死了。”

“嗯。”苗小玉抱得君不畏更紧了。

船也摇晃得更厉害了,因为有几个巨浪几乎把船吞噬掉,所幸三个大汉冒死推动船舵。

天色更黑了,黑得叫人几乎忘了太阳是个甚么样子。

就在大伙哭天不应的时候,快船上有人大声叫:“哎唷,前面是山呀!”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喊,快船“轰”地一声不动了。

船虽然不动,但海上的巨浪仍然不放过,一个接一个的大浪压上快船来,大伙极目看,啊,这儿竟然是个椭圆形的孤岛,快船被浪冲得卡在礁石中间,这光景一时间是不会翻船了。

小刘等几个大汉爬到船头向岛上看,有人大声叫道:“是个荒岛呀!”

有人更指着大海,道:“海上不见咱们的船了。”

海上早就不见镖局的快船了,这种风暴,再大的船也吃不消。

天黑的时间很长,当天空透出一片灰白的时候,大伙只觉得已有一个世纪长。

天总算亮了。

海上的风虽仍大,但浪小多了。

小刘立刻把人集合一起,真幸运,他所带领的十一个人都在,只不过有三个受过伤的人,如今被海水泡浸,伤处泛白,痛得他们龇牙咧嘴。

包震天就不住地吸大气,他背上受过伤,刚结好的疤又落了。

有人把吃的弄齐全,至少先把肚皮填饱。

这条快船好像已有几处破裂,所幸船壳完整,但主桅断了,只有后边一根小桅杆。

苗小玉找来小刘,问道:“你有甚么主意?”

小刘指指荒岛,道:“大小姐,先着人到这岛上去瞧瞧,也许另一边有人家。”

苗小玉道:“如何上岸?”

小刘道:“那得等浪小风停才能上岸。”

突然间,有人叫起来:“有人往这儿奔来了!”

大伙一齐往岛上看,嗨,还真有人往这儿跑,一共是三个人,来人个子不高,也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

君不畏直视一眼便笑了,道:“三个全是女人。”

三个人拖着蓬松的长发好像要飞起来似的,那身段与姿态,一看便知道是女人。

岛上三个女人跑得快,刹那间到了岸边礁石上,这三个女人大声叫,风大,听不清这三人叫什么。

小刘站上船头,道:“喂,我们的船不能动了,快去把岛上的男人都叫来,帮我们个忙呀。”

他站的是顺风,喊的话岛上三女都听见了,只不过三人一齐在摇手。

小刘可急了,他看看船,还好,是搁在浅沙滩上,并没有碰在左右礁石上。

他回头道:“咱们先上岸吧,且等风小浪消,希望慢慢把船驶去海上。”

苗小玉明白,小刘的海上经验好,他说的一定准,错不了。

她点点头,道:“小刘,咱们怎么下船?”

小刘道:“若论水上功夫,咱们这里都是一流的,这么办,有哪一位自愿带根绳头游上岸?”

“我去吧,至少我比你们跃得远。”

大伙一听回头看,君不畏已在挽衣袖了。

苗小玉上前,道:“不,君兄,这是我们的事。”

君不畏道:“也是我的事。”

他取根绳子紧腰间,看看右面的礁石四丈远,只见他双臂一张,长身就是两个大空翻,人在中途,船上已有人大叫一声:

“好!”

君不畏落脚在礁石上,把绳子又拉长,腾身又往近岸的礁石上跃去。

他成功了,当他往岸上飞扑的时候,冲击来的大浪那么巧的自礁上卷向岸。

君不畏到岸上了,只见三个赤足女子向他奔来,君不畏发觉,这三个女子还真美。难道这个岛上出美女?

君不畏正欲打招呼,从半坡林中又奔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手上还提着一把弯刀,好锋利的弯刀。

这女子身法真快,几个箭步便扑到岸边来。

她把弯刀猛一抡,对三个女子大声吼:“真大胆,竟敢跑到海边来,想逃走不是?”

三个女子吓得挤在一起,那握刀女子又吼:“滚回洞里去,惹火了我便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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