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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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党 > 差半车麦秸 >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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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东西回来,大太太叫他打扫院子。杨宅的先生,太太,二太太,当出门的时候都打扮 得极漂亮,可是屋里院里整个的象个大垃圾堆。祥子看着院子直犯恶心,所以只顾了去打 扫,而忘了车夫并不兼管打杂儿。院子打扫清爽,二太太叫他顺手儿也给屋中扫一扫。祥子 也没驳回,使他惊异的倒是凭两位太太的体面漂亮,怎能屋里脏得下不去脚!把屋子也收拾 利落了,二太太把个刚到一周岁的小泥鬼交给了他。他没了办法。卖力气的事儿他都在行, 他可是没抱过孩子。他双手托着这位小少爷,不使劲吧,怕滑溜下去,用力吧,又怕给伤了 筋骨,他出了汗。他想把这个<a href=http://baobei.zuopinj.com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a href=http://liuliu.zuopinj.com/1133/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宝贝</a></a>去交给张妈&mdash;&mdash;一个江北的大脚婆子。找到她,劈面就被 她骂了顿好的。杨宅用人,向来是三五天一换的,先生与太太们总以为仆人就是家奴,非把 穷人的命要了,不足以对得起那点工钱。只有这个张妈,已经跟了他们五六年,唯一的原因 是她敢破口就骂,不论先生,哪管太太,招恼了她就是一顿。以杨先生的海式咒骂的<a href=http://hanhan.zuopinj.com/101/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毒</a>辣, 以杨太太的天津口的雄壮,以二太太的苏州调的流利,他们素来是所向无敌的;及至遇到张 妈的蛮悍,他们开始感到一种礼尚往来,英雄遇上了好汉的意味,所以颇能赏识她,把她收 作了亲军。

祥子生在北方的乡间,最忌讳随便骂街。可是他不敢打张妈,因为好汉不和女斗;也不 愿还口。他只瞪了她一眼。张妈不再出声了,仿佛看出点什么危险来。正在这个工夫,大太 太喊祥子去接学生。他把泥娃娃赶紧给二太太送了回去。二太太以为他这是存心轻看她,冲 口而出的把他骂了个花瓜。大太太的意思本来也是不乐意祥子替二太太抱孩子,听见二太太 骂他,她也扯开一条油光水滑的嗓子骂,骂的也是他;祥子成了挨骂的藤牌。他急忙拉起车 走出去,连生气似乎也忘了,因为他一向没见过这样的事,忽然遇到头上,他简直有点发 晕。

一批批的把孩子们都接回来,院中比市场还要热闹,三个妇女的骂声,一群孩子的哭 声,好象大栅栏在散<a href=http://yishu.zuopinj.com/1460/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戏</a>时那样乱,而且乱得莫名其妙。好在他还得去接杨先生,所以急忙的 又跑出去,大街上的人喊马叫似乎还比宅里的乱法好受一些。

一直转转到十二点,祥子才找到叹口气的工夫。他不止于觉着身上疲乏,脑子里也老嗡 嗡的响;杨家的老少确是已经都睡了,可是他耳朵里还似乎有先生与太太们的叫骂,象三盘 不同的留声机在他心中乱转,使他闹得慌。顾不得再想什么,他想睡觉。一进他那间小屋, 他心中一凉,又不困了。一间门房,开了两个门,中间隔着一层木板。张妈住一边,他住一 边。屋中没有灯,靠街的墙上有个二尺来宽的小窗户,恰好在一支街灯底下,给屋里一点 亮。屋里又潮又臭,地上的土有个铜板厚,靠墙放着份铺板,没有别的东西。他摸了摸床 板,知道他要是把头放下,就得把脚蹬在*缴希话呀欧牌剑偷冒*坐起来。他不会睡元宝式 的觉。想了半天,他把铺板往斜里拉好,这样两头对着屋角,他就可以把头放平,腿搭拉着 点先将就一夜。

从门洞中把铺盖搬进来,马马虎虎的铺好,躺下了。腿悬空,不惯,他睡不着。强闭上 眼,安慰自己: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什么罪都受过,何必单忍不了这个!别看吃喝不 好,活儿太累,也许时常打牌,请客,有饭局;咱们出来为的是什么,祥子?还不是为钱? 只要多进钱,什么也得受着!这样一想,他心中舒服了许多,闻了闻屋中,也不象先前那么 臭了,慢慢的入了梦;迷迷忽忽的觉得有臭虫,可也没顾得去拿。

过了两天,祥子的心已经凉到底。可是在第四天上,来了女客,张妈忙着摆牌桌。他的 心好象冻实了的小<a href=http://chuanduankangcheng.zuopinj.com/5732/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湖</a>上忽然来了一阵<a href=http://jiqiu.zuopinj.com/3276/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春风</a>。太太们打起牌来,把孩子们就通通交给了仆人; 张妈既是得伺候着烟茶手巾把,那群小猴自然全归祥子统辖。他讨厌这群猴子,可是偷屯往 屋中撩了一眼,大太太管着头儿钱,象是很认真的样子。他心里说:别看这个大娘们厉害, 也许并不胡涂,知道乘这种时候给仆人们多弄<a href=http://sanmao.zuopinj.com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三毛</a>五毛的。他对猴子们特别的拿出耐心法 儿,看在头儿钱的面上,他得把这群猴崽子当作少爷小姐看待。

牌局散了,太太叫他把客人送回家。两位女客急于要同时走,所以得另雇一辆车。祥子 喊来一辆,大太太撩袍拖带的混身找钱,预备着代付客人的车资;客人谦让了两句,大太太 仿佛要拚命似的喊:&ldquo;你这是怎么了,老妹子!到了我这儿啦,还没个车钱吗!

老妹子!坐上啦!&ldquo;她到这时候,才摸出来一毛钱。

祥子看得清清楚楚,递过那一毛钱的时候,太太的手有点哆嗦。

送完了客,帮着张妈把牌桌什么的收拾好,祥子看了太太一眼。太太叫张妈去拿点开 水,等张妈出了屋门,她拿出一毛钱来:&ldquo;拿去,别拿眼紧扫搭着我!&rdquo;

祥子的脸忽然紫了,挺了挺腰,好象头要顶住房梁,一把抓起那张毛票,摔在太太的胖 脸上:&ldquo;给我四天的工钱!&rdquo;&ldquo;怎吗札?&rdquo;太太说完这个,又看了祥子一眼,不言语了,把 四天的工钱给了他。拉着铺盖刚一出街门,他听见院里破口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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