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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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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屋子,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是一封信和一块通透的玉佩,玉佩是用丝帕包裹着的。我深吸了口气,将信贴在胸前,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我用略微颤抖的手指缓缓的打开了信纸,娟秀的字体展现在我眼前:

雅儿,

我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你已经快乐的长大了。你的童年,我没有陪你一起渡过,在这里,我想向你道声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因为我自私的选择了逃避而不是面对。或许你会怪我,甚至会因此恨我,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平平安安的生活在百姓之家,才是最幸福的,这点我深信不疑。所以,不要怪我擅自为你安排了你的人生,不要质疑一个母亲对你的爱。雅儿,无论我身在何处,你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牵挂。答应我,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娘亲

在这封简短的书信下面另附有纸张,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娘年轻时候的事情,包括她与我亲生父亲的相识相恋,相知相爱,这是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娘亲用了整整几十页来叙述,但是提及她最终的决定时却是匆匆一笔代过,尽管笔墨不多,我也能看出她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坚决但又是多么的不舍,最后几页字迹较为潦草,而且上面泪迹斑斑,可以相像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已经悲痛到了极点。信中还强调了玉佩是一件信物,轻易不可示人,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请人送入宫里,一切便可逢凶化吉。

视线渐渐模糊,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了信纸上,在没见这封信之前,我固执的认为娘亲只是躲在了某个地方,总有一天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而现在我终于明白这是我的一个梦想。早在八年前,她就跟着我亲身父亲去了,我叫了那么多年的爹其实只是我的养父。如果不是娘的亲笔书信,我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身世是这般的离奇。

我更不明白的是世间情为何物,竟叫人生死相许。

我独自关在屋子里三天,任谁来都没有开门,常常是我倚靠在门楣的时候,听得门外有长长的叹息声。这些年因不敢轻易触碰而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也随着娘亲信里的描述慢慢的清晰起来,原来那个皇宫里的人与事离我是那么远又那么近。娘她费尽心思把我送出了宫,很难不去想象皇宫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收起了那些沉重的险些让我抗不住的信笺,我将它们重新塞进了锦盒中,又藏入了檀木箱的最底层,做完了这一切,我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门,便看到爹担忧的神情和布满血丝的双目,“雅儿,”他轻声的唤我,我偎进他的怀里,“爹,”我小声叫着,一遍又一遍,他抚摸着我柔软的发丝,“孩子,爹很担心你。”

我轻轻的靠在爹的身上,那些浓的似乎化不开的烦恼就这样伴着他温柔的怀抱而随风飘逝了。

一个月后便是清明,像是要映衬那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有名诗句那样,霏霏雨丝飘飘洒洒,打在人们的脸上,头发上和心上。

我左手垮着竹篮,右手边是爹和如风,我们走在出城的小路上,迎面而来的男女老少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忧伤。

这条小路其实并不陌生,几年前爹也曾经牵着我的手,踏过这块荒芜的沙丘。也就是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他要我对着那座看似简陋但时刻保持着洁净的墓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里埋的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在这片杂草丛生,前前后后都是累累荒冢的区域中,娘亲的石碑格外的显眼,墓上长满翠柏,参天耸立,周围有花墙围护,坟墓和树木之间还罗列着一些石碑和石桌。

爹上前几步蹲下身体拔去了坟头上的几茎枯草,用衣袖抹了抹碑文。如风帮着我在墓碑前铺上一层厚厚的油纸,我把竹篮里的果品取出,依次放好。

再次站在娘亲的坟前,心潮起伏不定,她的一生都系在了她所挚爱的那人身上,可是死却不能同穴,很想亲口问上一句,明知这样的结果,她是否后悔,又是否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虽然她不会给我任何答案,但是血脉相连的心灵相通,可以预见即便是再来一次,这仍然是她无悔的选择。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诧异的回头,那人右手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左手捧着一束淡紫色的五瓣花朵,奇怪的是他竟然是个上了年纪的金发碧眼的洋人。

“沈先生是来祭拜若涵姑娘的?”他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若不是他正对着我们说话,根本想象不到是出自他之口。

爹爹微一颔首,“想必艾伦先生也是。”

那被称作艾伦的洋人没答话,而是把那束花儿搁到了娘亲的碑前,再虔诚的鞠了个躬,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我身上。“这是?”他奇道,“是若涵姑娘的女儿?”

爹点了点头,艾伦释然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若涵姑娘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神情。

我忽的来了兴致,这位白皮肤高鼻子的洋人居然还是娘亲的旧识,从他那里是不是可以知道更多娘亲的事情呢?

爹朝艾伦走近一步,尽管压低了声音,仍是有几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爹询问艾伦皇宫里的事情,而艾伦一一作答,皇上,皇后,娴妃,谦妃……甚至我还听到了弘瞻的名字,乾隆三年三月,皇帝将皇六弟弘瞻过继给了果亲王允礼。心头微微一震,弘瞻,是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吗?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还未满两周岁,如今也是个十来岁的英俊少年了吧。

对于宫中的事儿艾伦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最后他还给爹留了他现在的住址,城西的洋学堂,我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便鬼使神差的将这个地址牢牢的记了下来。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艾伦才告辞离去。

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让我很不习惯,爹的静默里含着犹豫,怀念和悲苦,他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我说道:“雅儿,你同如风先回去吧,爹还想独自待一会。”

我刚想说要留下来陪着他,如风抢先应了一声,拉起我就走,直到拐上了大道他才松开了手。

“如风哥哥,你为何要拉我离开?”我有些不悦的问道。

“雅儿,义父有心事。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该打扰他。”如风好脾气的回道。

我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边想边点头。毕竟还是孩子心境,在如风提议去逛集市时我便全然忘了之前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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