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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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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清稚的声音像丝绸一样滑进杜天天耳中,让她胆战心惊,又觉得充满怜惜。iq200的天才少女,在遇到感情时,也是如此的茫然不安啊。

为什么会遇见夜愚呢?就如她又为什么会遇见封淡昔呢?冥冥中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牵引着,把一些人紧紧系在一起,虽然诡异,虽然矛盾,虽然令她们烦躁与痛苦,但是,无法抗拒。

“年年,听我说。”她把妹妹搂到怀中,声音有着浓浓的温柔,“你还很年轻。17岁,属于什么都证明不了,也决定不了的年纪,未来的路还很长,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夜愚一个机会,如果你们真的有缘,肯定会有某种契机,让你们能够在一起。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有比痛苦更需要重视的东西。你一向最聪明,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话。痛苦、哀伤、迷茫,彷徨,这些都是人生历程上必然经历的东西,不要害怕它们,因为,你是我最最出色的妹妹,让它们对你俯首称臣吧,就像那些被你轻松搞定的烦琐学业一样。”年年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又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再抬起头时,瞳仁亮如流星,像水晶一样清澈。

杜天天知道她想通了,便朝她鼓励一笑。

年年说:“我的说完了,轮到你了。”

杜天天啊了一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被这句话勾起记忆,脸又腾地烧了起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顿时在脑海里重现:旖旎的缠绵,彼此的呼吸,甜滑的奶油……这个,真能对年年说吗?

然而,面前的那双大眼睛扑眨扑眨的,直眨得她不得不据实以告。

“是这样的。”她吞吞吐吐,尽量选择温和的措辞,“最近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老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问我知不知道我19岁那年的情人节在做什么。”

年年想也不想就回答:“02年的2月14日,星期四,白天我们各自在学校上课,下午5点后碰了面……”

杜天天睁大眼睛,“哇,这你都记得住?早知道我就问你了嘛,何必当初苦苦想半天还折腾那么多事情出来!”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夜愚。”

年年的一句话顿时堵了杜天天的嘴,她尴尬地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们看见爸爸接夜愚和他妈妈去吃饭,共度情人节。你很伤心,望着他们的车子一直掉眼泪。于是我跑过去想拦住车子……”

是的,这些其实她都想起来了,但也仅限于到年年挣脱她的手朝车子跑过去时为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呢?杜年年偏着脑袋想啊想,却再也想不起来。幸好,年年的声音仍在继续,无比清晰地告诉她,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时车已经发动了,你冲过来抱住我,我们两人一起倒在人行道上,你的头磕到旁边的邮筒,晕了过去。爸爸连忙送你去医院,医生说你伤得不重,然后妈妈来了,见到了夜愚和他妈妈,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们家开始变得不再安宁,爸爸妈妈老吵架……这一切,你都不记得了吧?”

杜天天表情恍惚,似乎记得,又似乎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后来呢?”

“后来?第二天早上你自动就醒了,没有任何异状。”

是这样吗?如果只是这样,那纯粹只是她家所发生的一件家事而已,为什么封淡昔会刻意问那个问题呢?总觉得,19岁情人节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是解开目前所有迷雾的关键,但是,事件目前已经明朗,迷雾却依旧弥漫。

年年说完那么一大段话后,把话题又转了回去:“好了,下面该你继续说了。”

杜天天郁闷了——这个小鬼,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没办法,谁叫她提议在先,只得继续说:“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可是我非常肯定我之前绝对没有见过他。因为——像他那样的美男子,只要见过一眼,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他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明明没有任何追求我的表示,可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只能说,气氛太美妙,他的调情手段太高明,你姐姐我差点就失身了。”

年年素净的脸上,没有吃惊之色,依然很平静,“你喜欢他吗?爱他吗?”

“呃?”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个……”杜天天被她问倒,她喜欢封淡昔吗?不可否认,他很帅,在细节上的品位也都很让她欣赏,至于性格嘛,有点捉摸不透,但又因为捉摸不透而倍显神秘,反而让人更加好奇……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没有不喜欢的理由,但真要说到有多喜欢,又觉得谈不上。

这时,年年又问:“他让你痛苦吗?”

杜天天又是一呆,想了想,摇头,“完全没有呢。起码到目前为止都没有。”

“那就不是爱。”年年在说这话时,眸底闪烁着洞悉世事的锐利,“萧伯纳说,男人和女人在爱的名义下使彼此都痛苦万分。拜伦说,恋爱是艰苦的。真正的爱情总是幸福伴随着痛苦一起到来,因为,哪里有阳光,哪里就会有阴影。”

“是这样……吗?好像很有道理,那就是说——”杜天天还在犹豫,年年已替她说出了答案:“你不爱那个男人。”

对,她不爱封淡昔。可能对他有好感,也无法抵挡他的魅力,但是,那只是很懵懂的一种喜欢,远没达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如此烦恼?

杜天天想了半天,哑然失笑,她在家门楼下吹了大半夜的冷风,烦躁了n个小时,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难怪人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想通了,心结放下了,浮躁的情绪便远离了。杜天天推开年年,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说:“好了,谈心完毕,上楼拜见母亲大人吧?”

“嗯。”年年难得一见地笑了笑。

杜天天心中一动——其实自己这个妹妹,很漂亮啊,尤其是笑起来时。她不笑时像人偶,没什么表情,显得有点冷漠阴沉,但是笑起来时,眼睛里就漾开了几许暖意,仿若青草春晖,有着一种极至的素雅之美。

夜愚那个小笨蛋,居然喜欢谭允嘉那种一抓一大把的甜甜嗲嗲小女生,而看不见真正冰露明珠般璀璨的年年。唉,真是没眼光啊。

“1号摄像机,准备ok。”

“2号也ok。”

“3号也没问题。”

“好,那么我们开始。”正了正衣领上的收音麦克后,杜天天侧过身,同时,几台摄像机也将镜头转向了坐在左方沙发上的优雅男子:黑衬衫,黑裤子,暗金色的领带上别着一枚红宝石领针,全身上下,无论是长相、衣着还是举止,都让人挑不出半个缺点。

man色采访过的美男众多,但这个无疑是里面最最拔尖的。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期man色,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封淡昔先生。封先生毕业于英国皇家医学院,现就职于伦敦皇家布郎溥顿医院,由于在心脏科领域内成绩卓然,是史上第一个获得albertlaskeraward医学奖(注*1)的华人,也是四十年来得到该权威奖项的最年轻的一位。”面对镜头例行公事地介绍完嘉宾背景后,杜天天转向封淡昔,将打印出的网络fans团祝语递给他,“自从前天我们公布这期的嘉宾是你后,两天内,留言板里的留言突破了五万条,我们挑选了其中一些比较精彩和具有代表性的给你。”

封淡昔接过翻看,“需要看完再采访吗?”

“哦不,只是给你做个纪念而已。当你82岁的时候,回想起自己28岁的时候,曾如此风光,有无数女人为你疯狂向你求婚。”

封淡昔微笑,“这是我的荣幸。可惜法律不允许我答应所有的求婚,而情感又苛责我只能娶最爱并且唯一爱着的那个女人。所以,抱歉。”

真是会说漂亮话啊!杜天天心里暗暗想,光这一句,还不得把所有女人的心都给收买了?

接下去的采访过程非常顺利,只能用完美二字形容,比她预期的还要好,原因无它,封淡昔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以前上man色的嘉宾多少都有点紧张,要不就是放不开,要不就是张扬得过了头,然而,封淡昔却是个玉一般的男子,表面上看很温润,却有其内在无比强硬的坚持。而且妙语如珠,说起恭维话让人心扑扑跳,说起人生哲理又一针见血,还很擅长冷色幽默,连一旁摄影师都数度忍俊不禁。

最后,当杜天天问到总结性话题:“你觉得你所从事的这个职业——心脏科医生,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回答:“美妙的感知。因为生命的一切,从都心脏跳动开始。就像恋爱一样,你看见她,心跳加快,于是你知道,一个新的世界在你面前打开了。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让更多人,体验到这种美妙,并把体验的过程,不断延长。”

他说到中间那句话时,直视着杜天天,眉眼脉脉,笑意款款,顿时令她想起昨天未继续的情事,脸有些发烫。

匆匆做了结束语后,她起身跟他握手,“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合作愉快。”

封淡昔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害她的心又是一阵乱跳。镇定,镇定,杜天天你一定要镇定啊。昨天你不是已经理清楚对他的感觉了吗,就不该现在再自乱阵脚。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习惯了对女人放电,可不是对你有意思。除非他说喜欢你,否则你可不许再傻乎乎地贴上去,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工作人员各自收拾包裹器材离去,杜天天正也想告辞,封淡昔却忽然说:“如果不是很着急回去的话,多留一会儿好吗?”

杜天天一怔。

封淡昔眼中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柔软,虽然不再微笑,但却比微笑更令人心跳。杜天天咬了下唇,交代同事们先走,留了下来。

他们此刻身处离地面334米的高空?望台中,从窗户望下去,整个城市一览无余。此时已是黄昏,天边彤云重重,夕阳的余辉映在他脸上,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有些忧郁。

他执意来这里做访问,是不是也有什么难言的特殊用意呢?

见他始终望着塔外凝眸不语,杜天天不禁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封淡昔回答:“等天黑。”

“为什么要等天黑?”

“有人告诉过我,当天黑了时,从塔上望下去,会看见无数灯光,而其中最特别的要属城南s大,灯光排列成一本书的形状,翻开、合上,再翻开,再合上,周而复始。”

杜天天惊讶地睁大眼睛,“s大是我的母校耶!还有这种事情?我都不知道哦!”

“那么,”封淡昔微笑,“要不要一起等天黑,看书本一样的灯光?”

“好啊。”杜天天说着走过去挨着他,两人并肩趴在栏杆上,透过落地玻璃窗观看塔外的风景。

落日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那是一种极致绚烂的景色,因即将结束而辉煌。比之备受世人推崇的日出,另有一番风情。

“看不出,你这个人还挺诗情画意的。”她忍不住感慨。

封淡昔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嘲讽,但很快转为浅笑,“诗情画意的那个人不是我。”

“哦对,是告诉你这件事的人。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封淡昔摇头。

“那么……是恋人?”

封淡昔继续摇头,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以为他在取笑自己,杜天天泄气,“哎呀,不猜了!”

封淡昔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口吻无限温柔:“我会告诉你关于他的故事,全部,但不是现在。”

杜天天看着交握的手,又看看那张英俊却又多变的脸,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更加复杂了,忍不住轻吁口气,说:“你真是个神秘兮兮的家伙。”

封淡昔继续微笑。

这时天已经黑了,街灯一盏盏地亮起,起先还只是淡淡的一点,随着夜的加深变得逐渐亮邃,然后,城南方向,就出现了一本书。

书页犹如古籍,自右向左一页页地翻开,然后又合上,再翻开,缓慢、闪烁、绵延。

杜天天看得目瞪口呆:“天啊,真的是这样的!我在s大上了整整四年学,这个电视塔又来了不下五十回,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s大的夜灯从高空上俯瞰,像一本书!你看那个书角,那是我们的露天灯光篮球场,还有那个类似腰封的,是我们的图书馆……哦,上帝,这简直太奇妙了。我敢打赌,学校里没人知道这事,连校长自己都不知道!”

封淡昔望着她,眼眸宛如深潭,有点点寂寥,有点点勾人,还有点似有若无的悲伤。杜天天被那样的眼神迷惑,忘了接下去想说的话。

他慢慢靠近,她有点想逃,但身体却似乎有它自己的意识,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他微侧过头,温软的嘴唇覆了下来,她悸颤了一下,仰起头迎合。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然而,比之前夜的香艳刺激,这个却温存亲昵,柔软得几乎让人心碎。

她想,她终归是无法摆脱这个男人的魅力。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要矜持小心,但是,每每遇上他的性感,就溃不成军。

“你……”在彻底沦陷前,她将眼睛睁开一线,沙哑地问,“你喜欢我吗?”

封淡昔的目光闪了一下,继而更加撩人,他搂紧她的腰,回答了两个字:“当然。”

于是,陷入爱情的女子仿佛得到了安心的王牌,闭上眼睛,纵容自己沉沦到底。

塔里没有灯,所有光线来自塔外,两个紧紧相拥,淡银色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拖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初次恋爱的傻瓜并不知道,所谓的当然,其实有两种意思——

当然喜欢。

以及,当然……不喜欢。

(注*1:albertlaskeraward医学奖,又有“诺贝尔奖摇篮”之称。是美国最具权威的医学研究奖,专为表彰在预防、诊断、治疗等多个医学相关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医师和公务员而设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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