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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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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会儿才说:“幸亏不需要输血,年轻,挺得住。”

年轻人颔首。

“是你什么人?”

“邻居。”

“何人下的毒手?”

“我不知道。”

“她应报警检控此人。”

“她是自愿的。”

医生忽然坚决的说:“不,没有人会自愿受这种重伤,她以后都不能再怀孕生子。”

年轻人不语。

“我不讨厌有钱人,可是我恨恶那种有钱便以为可以侮辱荼毒残恨他人的人。”

年轻人站起来,“我去联络律师。”

医生拍拍他肩膀。

“她何时可以离去?”

“让她睡一觉,明早来接她。”

年轻人返回寓所,打了一桶水,把门上地下血渍洗清。

“你在干什么?”

一见李碧如,他忽然忍不住,把适才发生之事一古脑地托出。

李碧如色变。

“对方是谁,如此斗胆,目无王法。”

年轻人听到这四个字,不由得笑出来。

她看着他,“你是怕万一弄得不好,你妹妹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年轻人颔首,“你看人肉市场咸肉庄里的人,也都由母亲十月怀胎而生。”

第二天早上,年轻人去诊所接朋友。

王妃十分虚弱,可是看护己替她洗净血污,脸容仍然秀丽。

年轻人吻她的脸,握着她的的手。

“告诉我们此人是谁,我们替你出气。”

王妃在他耳畔说:“叫他赔款。”

“不,把他解上法庭。”

王妃惨淡地笑了,“地狱何来法律。”

年轻人鼻酸。

“叫他赔款。”

“这已不是金钱可以弥补的损失,医生说你不能再怀孕生子。”

王妃看着天花板一会儿,轻轻说:“像我这种人,要子女无用。”

年轻人把头垂得极低。

“你总听过这句话吧,天大的乱子,地大的银子。”

“你会后悔的。”

“照我的意思做。”

年轻人只得叹一口气。

王妃说出那人的名字。

李碧如大为震惊,那是她的世交,她自幼称他为某兄的一个证券界名人。

他们立刻派代表同此人联络。

李碧如惊骇莫名,“到此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衣冠禽兽。”

年轻人听他说得这么有趣,不禁大笑起来。

过了几天,王妃过来看他。

她出示一张银行本票。

年轻人一看数目,默不作声,是,确是地大的银子。

王妃轻轻走到露台,低声说:“我还是觉得你这边风景好些,想搬过来。”

就外表看,她仍然婀娜美艳,肉体与心灵创伤都似已愈合,若无其事。

但忽然之间,她转过头来,伏在年轻人身上,紧紧拥抱。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一双美目黑白分明,她并没有落泪,只是轻轻说:“我今日搬走。”

年轻人点点头。

“也许,有一日,我们会在他乡见面,届时,你别拆穿我,我也不会揭开你。”

大家身上都带着碗大疮疤。

年轻人微笑不语。

她再度拥抱他,并且笑说:“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型,太英俊了,叫人不放心。”

他送她到门口。

她又转过头来,“你要小心,他们,其实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看待。”

年轻人悲哀至说不出话来。

她吻别他。

这算是一个好结局吗,当然是,她拣回一命,又保存了所谓名声,还有,那张本票的款项,足够她到任何一个国家去读书、结婚、成家。

不是心甘情愿拿你所有的,去换你所没有的吗?交易已经成功,还有什么可怨。

从事这个行业日久,所见嘴脸多数丑恶,付了钱的人客因有短暂的权利为所欲为,很容易把人性残酷愚昧发挥到至高状态。

导演坚持不招待男客:“你们若感到危险不安,至少有力气可以挣扎逃走,而女子则不能。”

盗亦有道。

李碧如自外回来,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她笑说:“室内有香气,你有朋友来过?”

“王妃今日搬走。”

“啊”

年轻人抬起头来,“说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与我去外国。”

她趋近他,看到他眼睛里,“因为,多年来,只有你使我感觉到,我有肉体存在。”

“这是一个好理由吗?”

“至佳理由。”她温柔地伏在他身上。

“那么,也许明天我应该开始去办手续。”

她双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有移民律师。”

“我有个妹妹可能要去升学。”

“就与我们一起。”

去年还不见有疲倦的感觉,去年遇到不如意事,埋头苦睡,第二朝已可以浑忘。

但是今年,单是王妃的血,就使他战栗。

黄昏,她想喝橘子水,他检查过冰箱,说“我去买。”

“不用麻烦。”

“十分钟就回。”

天正下雨,燥热得不得了,可以听见天边有隆隆闷雷,下一场面筋大雨会好一点,不过,要这个都会换上清新空气已是不可能之事。

这时,大雨已经夹着霍霍的电光倾盆而下。

年轻人想到伏在宿舍书桌上苦读的妹妹,想到已去世的母亲,刹那间思想十分明澄,心中有温柔牵动。

停车场里有黑影魅地闪出来,他站定,知道已经中伏。

上次受袭已使他知道不能手无寸铁,他自裤袋取出弹簧刀备用。

对方一共有二人,年轻人看到地下有影子,醒觉还有第三人,立即闪避,头颅已着了一记,他顿时金星乱冒,怒吼一声,扑向前去。

该刹那间他听见有人尖叫,接着那人机警地开动汽车防盗警报,那呜哗呜哗尖响使歹徒有所踌躇,即时鼠逃。

年轻人跌在地上,勉力用手撑着跪起来,一脸是濡湿浓稠的血。

他听到脚步声,看见一双玫瑰红漆皮鞋,然后昏厥过去。

醒来之际,触目是一室全白。

他看到她一脸焦虑的神色。

“你醒了。”她松出一口气。

年轻人神情迷茫,看着她,像是想在她脸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他伸手去抚摸自己的面孔,知道无恙,可是,用疑惑的声音问:“我是谁,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一听,浑身战栗,“医生,”她大声叫,“医生!”

年轻人见她慌张到这种地步,在病榻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她怔住,没想到他刚恢复知觉就会恶作剧到同她开这种玩笑,由此可知他生命力旺盛到何种地步。

她流下眼泪,轻轻伏在他胸前。

他温柔地问:“发生什么事?”

“你头上缝了十多针。”

“看来真要去练武。”

“有人不想你留在此地找生活。”

年轻人想起来,“是你利用汽车警报救我?”

“不,你受袭击,由司阍带着警察上门来查问我才知道此事。”

“嗯”

“孝文,我们越快走越好。”

年轻人叹口气,“有人不喜欢我。”

并且消息灵通,查得他的新址。

不过李碧如有的是物业,她立刻替他再搬一次。

他自医院出来,回到寓所,整理几件衣服,就预备搬走。

在电梯大堂,有人同他打招呼。

他一眼便看到一双玫瑰红的漆皮细跟鞋,不由得心头一喜。

接着是一把发腻的声音,“是你,中国人。”

年轻人一怔,尴尬地问:“你知道我是谁?”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她穿着紫色窄身套装,身型高佻曼妙。

年轻人忽然明白了,“你是新邻居?”

“正是,”她笑答,“从前王妃住过那一幢。”

年轻人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她住在那里了。

“多谢你救我。”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女子浓妆,十分年轻,浑身散着妖魅气氛。

年轻人渐渐看出苗头来,只是不出声。

她伸出手,搭在年轻人肩上。

年轻人身不由己,退后一步。

“你要搬走了吗?”

年轻人称是。

“多可惜,不然可以一起玩。”

年轻人忽然问:“你几岁?”

她笑笑,“瞒不过你法眼,我十五岁。”

“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

“那人是只畜牲。”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电梯门打开了,年轻人拎着行李进去。

那女郎摊开手,嘟起嘴,吹一个香吻给他,声音忽然恢复了原状,“给你看出来了。”这时,他的声线,与一般十五岁的少年无异。

电梯门关上,不知怎地,见多识广的他背脊上爬满了冷汗。

一幢大厦里有一个这样的人已经太多。

可是,年轻人可以肯定,下一幢大厦里,一样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他的头垂得极低。

进了车子,电话响起来。

“孝文,这是小郭,你有空来一下。”

“查到什么没有?”

“面议。

十五分钟后,年轻人已抵达小郭事务所。

小郭开门见山:“两次都不是真的要你命。”

年轻人微笑,“对我太好了。”

“可是足以造成重创,叫你混不下去了。”

“奇怪,没有人恨我呀。”

小郭说:“只有两件事,头一件,因爱生恨,第二件,因妒生恨。”

年轻人仔细想一想,“也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李碧如呢。”

年轻人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在替你办移民手续。”

“是。”

“那你们是打算厮守一段日子的了。”

“是。”

“能过安定日子,始终是好事。”

“还有其它资料没有?”

“正在查探。”

“为什么要那么久,你查人通奸证据,只需二十四小时。”

“那不同,那只是例行公事。”

年轻人讪笑。

“孝文,从今日开始,我们想盯你梢。”

“你说什么?”

“我跟着你,自然知道你身边人的行踪。”

“这,”年轻人搔头,“这不大好吧。”

“别轻视此事,有人想给你颜色看。”

年轻人又问:“你亲自出马?”

“不,我派一个能干的手下去。”

年轻人揶揄他:“做了老板了。”

小郭不甘示弱,“自然,除了你那行非亲力亲为以外,行行都可以请伙计代劳。”

年轻人啼笑皆非,他因伤剃头,头发才长出来,只得一公分左右,在别人头上,真是要多难看就多难看,可是他是例外,外型不知多清爽潇洒。

小郭看着他半晌,忽然问:“孝文,告诉一个丑仔,长得英俊的滋味如何。”

年轻人吃惊了,“丑,谁丑,你丑?”

小郭没好气,“是,我丑。”

“小郭,你是粗眉大眼的须眉男子,我从来不觉你丑,男子以才为貌,你又不靠一张脸吃饭,况且,你是练武之人,身段扎壮敏捷,我认为你不知多洒脱。”

小郭疑幻疑真,“你不哄人?”

年轻人由衷地说:“我连女人都不骗,怎么会骗你?”

小郭叹口气,“我自幼长得丑——”

年轻人温和地看着他,“你早已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小郭十分高兴,“孝文,你真的那么想?”

“多年老友,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不过,做一个英俊小生,好处说不尽吧。”

年轻人苦笑,“是,男人仇视你,女人想吞噬你。”

小郭捶胸,“来,来,欢迎把我吞下肚子里。”

年轻人骇笑,“可是小郭,想吃你的往往不是你喜欢的女人。”

小郭笑,“只要是女人,无所谓啦。”

“隔墙有耳,当心女友听见。”

小郭笑说:“不怕,她知我脾气,我只是嘴巴厉害。”

“我要走了。”

“你仍然没说长得英俊有何好处。”

“有好处,”年轻人温和地说,“问路之时,方便一点。”

“去你的。”

“还有,地车挤的时候,小姐们不会恶言相向。”

“不止这一点吧。”

“无论什么季节,异性目光,都想把你衣裳剥光,感觉非常凉快。”

“还有呢?”

“可以干我这一行。”

“对不起,孝文。”

“没有关系,这是事实,女士们把我传过来传过去,当作一件小玩意,没口价称赞。”

年轻人的声音十分平静。

他走了以后,琦琦自另一间房走过来。

她责怪他,“小郭,你怎么了,每个人都有一门练门,你干吗去触动他。”

“我潜意识妒忌他相貌好。”

琦琦微笑,“换作是女性,并非什么好事,俗云,红颜多薄命。”

小郭颔首,“长得好,就不甘心平淡,故惹是非。”

年轻人的车子在公路上似一支箭那样射出去。

半途他已发觉有车紧盯在身后。

这并非特殊事件,公路上时有车子向车子挑战性能与技术,比较特别的是该名司机驾驶技巧十分拙劣,险象环生。

年轻人把车子驶入停车湾停下。

那辆车亦急刹停住。

年轻人满以为司机会是一个妙龄女子。

可是不,那人打开车门打招呼:“孝文,你好。”

年轻人一愣,看仔细,意外得不得了,这个人是谢伟言,他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回来度假?”

“正是。”

年轻人微笑,“你仿佛认得我车子。”

“号码十分特别,年前我要求母亲买一个幸运号码,她都不肯。”

年轻人连忙说:“这个车牌号码已有四五年历史。”

免得他以为母亲厚此薄彼。

谢伟言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年轻人十分警惕,他看看表,“我还有一个约会。”

“请等等。”

年轻人转过头来。

谢伟言看着他,“你同我妹妹的事,可是真的?”

年轻人怔住,“什么,你说什么?”

“伟行说,母亲轰定她,是因为她同你的关系。”

年轻人即时否认:“你妹妹是个妄想症病人。”

谢伟言说:“你不像是个说女人坏话的男人。”

年轻人实在无奈,辩道:“她说谎。”

“她说你是个向女人收取服务资的男人。”

年轻人拉开车门,不欲多讲,只欲离开是非之地。

“孝文,我对你并无反感。”

年轻人关上车门,叹口气,“谢谢你。”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李碧如这一对子女真是活宝贝。

他正要把车子开走,谢伟言把手搭在车门,

“孝文,我与朋友分手了。”

年轻人不敢与他视线接触,迅速把车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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