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鹭也灯也没开, 抹黑回到卧室，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半夜醒过来两次，每次都以为是天要亮了, 可是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还是凌晨。第三次醒来的时候, 还是凌晨五点多，方鹭也索性不再睡了，起床洗漱。

许久没有给卢青竹包饺子吃了。方鹭也和母亲原本生活在南方, 母亲嫁到上南市之后两人的生活中才开始吃面食, 但是卢青竹和继父吃习惯了, 时不时就要来顿饺子才舒服。

方鹭也套了个羽绒服, 冒着凌晨的冷风去买需要的食材。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早出过门了，在遇见李智之前，他经常因为一些工作在这样的时间出门，去坐最早一班的公交车，再转乘地铁或者大巴，去上南市的各个地点工作。

以前没觉得这么难熬的, 为什么现在觉得这么冷呢？

路上还是那些人, 环卫工人、建筑工人、夜班回家的人, 大家脸上都带着疲倦, 唯独方鹭也一张脸苍白，没有任何情绪。

买回材料之后, 方鹭也埋头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小时, 把家里能用来装食物的容器都装上之后往医院走。

把一半分给了莉莉, 让她和其它值夜班的护士一起吃。

没想到才早上八点不到, 小六就在病房里了，也带了早餐。

“小也哥！”今天的小六一甩平日的花里胡哨，一派清新帅哥样子, 卢青竹看着他开心得好像是自己弟弟出息了。

方鹭也见到他俩，心情好了一点，把还热乎的饺子拿出来，叫上齐阿姨一起吃。

小六平时也不怎么吃饺子，主要是没那习惯，但是方鹭也包饺子的手艺确实不错，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多，打着嗝和方鹭也一起出门。

“你去哪里？我送你，我开车来的。”小六问。

方鹭也也不推辞，让他送自己去一趟公司。

上次在公司吵过之后，没有一个人找过他，连经纪人也没有，现在完全不清楚公司是怎么个态度。

把方鹭也送到公司楼下，小六问要不要陪他进去，方鹭也说不用了。他怕小六又忍不住跟人干起来，毕竟可以预料老板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的。

可是事情比方鹭也想象的要糟糕，因为老板根本不见他，前台只说老板不在，公司其他人也不跟方鹭也说话，只有在走廊的时候碰到公司一个新起来的大主播跟他说了两句。

“老板后来发飙了，把那天直播的人都骂了一顿，还说要告你。”

方鹭也谢过她，又跟前台说自己明天再来。

“小也……”前台叫他。

方鹭也回头，对方小声的说：“老板说要告你，让你赔偿直播的损失，要不你赶紧联系律师之类的吧。”

“谢谢，我知道了，我明天再来。”

要说起来方鹭也手头的证据更多，只是使用证据的代价太大，就算他自己无所谓，其它人未必想要暴露这些。

更何况，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就算不在娱乐圈混，要做个舞者也很难不被这些黑料缠身。

当初决定要去金鹰的时候经纪人劝了很久，也许他是有远见的，对方鹭也也是有信心的，只是当时他只想快点来钱。

没有等到老板，方鹭也独自去练舞。

创意园区人总是不少的，现在天气冷，花草植物都枯萎了人才稍微少一点，但仍然是网红打卡，拍照片的好去处。

裹着一身黑色羽绒服的方鹭也匆匆走过，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舞蹈教室的环境确实很好，里面还留着一套音响设备，是教室的主人留着的，固定的社团一般都有自己的设备，很少用，方鹭也调试了好一会才弄好。

之前和李铭远一起编了一套舞蹈，打算用在第一轮。

梨花杯的赛制比较简单，总共三轮，全部由评委定分，评分定生死，今年为了扩大影响力特地加了个观众投票的环节，但是这个环节也只是为票选前三提供一次优先选择上场次序的机会。

而梨花杯的评分不是全部表演完才评分，是结束一个就出评分，所以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优势。

方鹭也的选题叫《看不见的船》。现代舞的编舞本身就自由度很高，解读性也很高，有这样一句话，就是“现代舞没有看不看得懂这一说”，甚至是专业的评委，在技术性上能够有相对统一的评判，但是在故事性上也时常各有各的看法。

来回顺了好几遍，方鹭也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用手机录下来，自己看了又看不出什么大毛病，苦恼得很。

近年关了，李智挨个儿去公司慰问鼓劲。

金鹰、KTV、游乐场都是越是节气生意越好的场所，员工都要值班，过年的补贴多也会排班，但是一连好几年都没机会回家过年的员工也不在少数。

一早上都在金鹰给各部门的经理开会，说完今年春节的福利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智哥，一起吃饭。”蒋重鹤站在门边擦眼镜，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拦住李智。

李智昨晚没怎么睡好，没耐心地轻踢他一脚：“吃什么？”

蒋重鹤：“吃饺子吧，老北京饺子馆。”

“走吧，”李智率先往前走，刚好电梯到了，三人一起下楼去。

“你最近忙什么？”李智问，蒋重鹤名义上是在给李智打工，实际更像个合伙人，只是他有前科，很多对公的事情不方便。

对于李智来说，他就像个军师，很多事情都是他拿主意，两人合作多年还算配合得不错。

蒋重鹤：“app年后就能上线了，这波消息绝对稳。”

李智：“行，别惹上事儿就行。”

到了饺子馆，一向食量很大的小六吃了几个就不吃了，在那儿喝南瓜粥。

李智昨晚骂了他一顿，现在冷静下来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被方鹭也气到了拿小六出气的，以为小六心里难受了。

“怎么？不想吃这个馅儿的？”

小六摆手：“不是，我早上吃了几十个，现在还撑着呢。”

李智见他好像真是没怨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干嘛大早上吃那么多饺子。”

“小也哥做了好多，太好吃了没忍住。”

李智夹饺子的手停滞在空中：“他给你做了饺子？”

小六：“昂，感觉至少有两百个，还给护士站分了好多最后还剩了。”

……

李智恶狠狠地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

行，方鹭也，你真行。

吃完饭，蒋重鹤走了，李智还得忙活一下午，小六跟在他旁边。

“六，方鹭也今天包完饺子干嘛去了？”

小六：“去公司了，没说干什么。”

想来应该是谈解约的事情，李智想了想：“昨天呢？”

“啊？”说到昨天，小六赶着说：“不知道啊。”

小六挠挠头。

李智突然回头，想说让他问一下卢青竹，一转头发现小六今天有点不一样，“你把头发剪了？”

小六哭笑不得，合着您现在才发现呢！我都在你身边晃悠半天了。

李智早上确实是心情烦闷，事情又多，根本没注意看。

“这挺好的，看着至少像初中毕业了。”

小六嘿嘿傻笑，居然得到了大哥的肯定，但是他坚决澄清：“大哥，我本来就是初中毕业的，有毕业证哦。”

方鹭也练舞到深夜，回来的时候连想着省钱，走了好长一段路去坐末班的地铁。腰酸背痛的，慢慢磨蹭回家，洗了个澡又扑进床里。

后面几天的生活就是在复制这一天，方鹭也用大量的体力劳动填满了脑袋的缝隙，让他什么都没时间去想，甚至是打开手机划拉几下都觉得浪费时间。

舞蹈的练习还算顺利，除了总是觉得缺点什么感觉的部分。

还有就是跟公司解约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每天都去，但是每天都见不到老板，经纪人也联系不上，故意躲着他，拖着他。

距离第一轮比赛已经没有多少天了，方鹭也现在还是莱特娱乐旗下的艺人，照这样下去不能保证在参赛期间来点骚操作。

方鹭也和李智也有好几天没联系了，好几次想要给他打电话，可还是忍住了。

他不是不想主动，只是真的太累了，也想看看李智会不会联系他。还是说他身边从来就不缺人，只要自己不主动，他就不会想起自己来。

原本要跟公司谈解约他是很有决心的，随着这几天吃的闭门羹和李智的冷淡，方鹭也的一头热血也慢慢冷下来。

前几天他说会帮自己解决，现在还会吗？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方鹭也在教室里训练了一下午，橙红色的夕阳挂满天边的时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原本该去公司蹲老板和经纪人的，今天突然就不想去了。

整整一墙壁的落地窗透进来大量的阳光，加上室内的暖气和方鹭也的体力消耗，突然就热得躁动。

“还从没有打开过窗子呢。”方鹭也喃喃。

尽管他明白阳光是假象，炽热的太阳远在天边，只是隔着一层玻璃误把暖气当作阳光，外面依然是冰天雪地的零下。他还是走到窗边，拉开了一扇窗子。

冷空气扑面而来，方鹭也竟然觉得凉快，音响还在循环播放着他比赛用的曲子，劲风裹挟着残枝落叶吹进舞蹈教室里。

方鹭也刚陷入某种惆怅的情绪中，下一秒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手机连接着音响，音量很大，顿时楼下拍照的人都抬头往上看。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清凉，脸上泛着红润光泽的小帅哥原地起飞离开了窗边，随即音响里一个女声抽吸道：“你……你在哪儿呜呜呜，你男朋友他打过来了呜呜，老板被他拎进办公室了你快过来看看啊！！”

……

随即方鹭也在一众游客路人的好奇眼光下背着书包狂奔离开。

当前台说出“你男朋友”这四个字的时候，方鹭也竟然一点都没有犹豫，觉得就是李智过去了，更何况，还说了“男朋友”是打过去的。

不过李智怎么会突然跑去公司呢？

尽管司机师父一路漂移到公司的，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在电梯口碰到了李智和蒋重鹤。

“智哥……”

李智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方鹭也：“前台给我打电话说……”

“说什么啊？”蒋重鹤插话，似笑非笑地看着方鹭也。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方鹭也对蒋重鹤有天然地抗拒感，轻轻一句话掠过他，朝李智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