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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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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璋还想赖着不走。www.xiashucom.com

就在这时,忽然之间轰一声,走廊底传出响亮的音乐与歌声——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志厚一怔,接着抬起头笑,这一定是克瑶帮他逐客,原来她在家,原来她知道客厅发生着什么事。

果然,何冠璋跳起来惊问:“谁,还有谁在屋里?”

志厚说:“我送你到楼下叫车。”

他把外套搭在冠璋肩上。

出门时他还听见愉快精神的女中音继续唱。“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

寇璋一出门口,就沉默了,她知道志厚坚决不会让步,也就不再胡赖。

一辆出租车驶近。

冠漳拥抱志厚,把脸靠在他胸膛上一会,然后登上街车。

她没有再回头看。

志厚知道,她也知道,第二天,她又是一条好汉。

志厚有点欷吁,今时今日,伤春悲秋,只是余兴,人人有正经事等着做。

回到屋里,音乐已经停止。

客厅中央有一碗小小蜡烛,发出切开了柠檬橘子般清香。

志厚走近走廊。

“克瑶,你在吗?”

没有回音。

“谢谢你,克瑶。”

克瑶没有出声,但志厚像是听见有人轻轻说:“记住了,周志厚,请客容易送客难。”

志厚吁出一口气,淋浴休息。

他完全睡过了头,一觉醒来,红日炎炎,“呀”一声跳起床,只听见吸尘声,刘嫂正忙碌操作。

志厚这才想起是星期天,松口气。

他一开房门,吸尘声立刻停止。

像刘嫂这样的人才,千金难觅。

志厚问:“可有见王小姐出去?”

“我没见过王小姐,我也不知你还在家,客厅里到处啤酒空瓶,昨夜有朋友来访?”

她老人家什么都想知道。

志厚搔搔头,“王小姐搬来多久?”

“有三四个月了。”刘嫂什么都清楚。

是,他搬来之后克瑶也随即搬来。

这时电话铃响起。

“志厚,你好吗?哈哈哈哈哈。”

承老坚!一听到他声音真高兴。

志厚惊喜交集,恍如隔世,“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公司里。”

“什么公司?”志厚一时未能会意。

“我同你的公司呀。”

“你回来了!”

“快来见面。”

志厚从来不知道他会那样想念罗承坚,立刻出门飞车赶回公司。

一进门便与拍档紧紧拥抱,承坚与志厚索性跳起探戈,志厚向后屈腰,承坚俯身向前,

同事们纷纷鼓掌。

“恭喜你事事顺利。”

“志厚,我娶得贤妻。”

“人呢?”

“销假回去上班了。”

“什么!有一阵子我还以为你们逍遥仙岛,变作活神仙再也不思念几间。”

“吃什么,西北风?”承坚笑嘻嘻。

可见大家都是凡人,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

十八岁时乘公共交通工具天经地义,到了三十八岁,还挤在地铁里,真不是滋味,所以,得趁年轻力壮,勤奋工作,赚取酬劳,安享晚年。

“我有个计划,志厚,大屯区有座工业大厦减租,我想去看看,租两层下来,打通,大家可以舒服一点……”

真好,老伙伴回来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主外,志厚主内,合作无间。

承坚皮肤晒得金棕,本来就相貌堂堂的他更加豪放,他滔滔不绝,指手划脚地说着扩张计划。

忽然他停住,问志厚:“我走开个多月,一切都好吗?”

“本来以为你的蜜月会半年或更长。”

“公司没有事发生?”

“托赖,一切平安。”

承坚情绪忽然低落,“真是,谁没有谁不行呢。”

志摩很认真地答:“承坚,少了你,差好远,我们到处拉夫出外应酬接客,女同事像小姐,男同事似皮条客,尴尬狼狈,痛定思痛,无论如何,少不了你。”

罗承坚听了不但不动气,还十分自豪,“看,天下就是有应酬专员这件事。”

志厚把记事簿放到他手里,“你与马利去核对一下见客时间,拜托。”

罗承坚看着他,“你呢,你近况如何?”

志厚想一想,“照旧。”

“你气色好多了,有什么新发展,周炯第一天回办公室就听人说,姜成珊正办离婚,你可知道此事?”

志厚点点头。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

这个道理千古不易。

承坚细细端详他,有点意外,“你无动于衷,啊,周志厚,你活下来了,你痊愈了。”

志厚不出声。

承坚大力拍打伙伴肩膀,“好家伙,我还以为你这次死定。”

“有那么难看吗?”志厚摸着自己面孔。

“比僵尸更糟。”

志厚笑笑,取过外套,“我还有事,失陪。”

“喂,周炯做了下午茶,专程请你,请到舍下品尝。”

志厚想一想,“可以带朋友来吗?”

“无上欢迎。”

罗承坚等志厚一走,就拨电话给妻子:

“他说与朋友一起来。”

“朋友,什么朋友?”

“当然是女友,你这傻瓜。”

周炯不由得震惊及欷吁,“啊,那样叫他流泪的爱情也会过去。”

“是,那一页已经完全掀过。”

“真想不到那么快。”

“大家不是都希望他快快痊愈吗?”-

“可是姜成珊即要恢复自由身,他大可以等她……”

“阴差阳错,来不及了。”

“真可惜。”周炯叹息。

“一会儿他来喝茶,无论身边带什么人,我们都得老练应付,不得表现失措,明白吗?”

“多谢提点。”

“志厚爱吃巧克力蛋糕加覆盘子汁,咖啡加白兰地。”

周炯忽然明白,“周志厚所以存活,皆因朋友们实在钟爱他。”

“他也真爱朋友。”

那一边,志厚匆匆回家去找芳邻。

门一开,他看见姜成英医生。

但凡医生、律师或会计师出现家中,大抵不会是好事,志厚一怔。

他脱口问:“成英,什么事?”

女主人任南施意外,“你们认识?”她笑,“太好了,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

她亲自去斟茶。

姜成英说:“你放心,理诗情况稳定,我只想带她到美国西奈山医院去一趟。”

志厚一颗心一直跌到谷底。

姜成英忍不住说:“志厚,你看你,一把年纪;仍然七情上面,喜怒哀乐,无人不知”

志厚低下头。

“虚伪是礼貌润滑剂,你总没学会。”

他一向把她当大姐,只得低声答:“是,成英。”

南施端着茶出来,志厚对她说:“我想与理诗去一个朋友家喝下午茶。”

“呵,没问题,是要戴白手套那种吗?”

“是短裤球鞋那种。”

大家都笑了。

理诗正与补习老师在书房里学习法文。

志厚坐在门口,听她们练习会话。

老师说:“请讲一讲金卷发与三只熊的故事。”

理诗答:“一日,金卷发来到树林中,三只熊不在家,金卷发走人屋内,看到三碗汤……”

志厚静静聆听,那故事把他带人童年草原,他像是惆怅地看见十二岁的周志厚,在小熊的床上沉睡,梦见将来,为一女子伤心落泪。

“姜医生走了。”

“呵。”

老师继续问理诗:“睡房里有什么?”

理诗答:“睡房里有三张床,爸爸熊的床太硬,妈妈熊的床太软,小熊的床刚刚好。”

“理诗的法文进度比中文快。”

“中文老师往往教得太多太深要求太高。”

“教屈原跳泪罗江自杀,有什么意思?”

志厚微笑,“还有卧冰求鲤、孟母三迁呢,试问小朋友有什么兴趣。”

“嘘;别让老师听见。”

“国粹派会用砖头砸死你我。”

南施忽然说:“姜医生才貌双全。”

志厚笑笑,“她未婚夫甄医生更是一表人才。”

“姜医生已有对象?”

“她没同你说吗?甄大夫在美国史丹福进修、年底回来就可以结婚,成英不喜说私事。”

“那肯定是一对璧人。”

“我三十分钟后过来接理诗。”

志厚开门离去。

他看到梯间人影一闪。

“谁?”

那人被他一喝,缓缓现形。

“呵,原来是你。”志厚的语气冷淡。

正是那个男人,鬼鬼祟祟,搓着双手。

志厚等他开口。

他嚅嚅问:“理诗的病怎么样?”

志厚一听,十分讶异,这男子忽然口作人语,多么突兀,志厚以为他一开口又会问要钱。

“听说……活不长了。”

志厚鼻子发酸。

“我特地来看看她。”

他伸手按铃。

志厚掏出锁匙,开门回家。

掩上门,他跌坐在沙发里。

还未回过气来,有人敲门,志厚知道这又是那男人。

他去开门。

那男子说:“她们不放我进去,佣人推说母女都不在家。”

志厚不出声,高大的他站在门口,也并没有放人进屋的意思。

请客容易送客难,他与他,无话可说。

“我只想见女儿最后一面。”

志厚点点头,想关上门。

“如今,我手头也还宽顺,我没有其他意思。”

志厚已经关上了门。

这人手上本来有两件瑰宝,可是他不懂得珍惜。

他一辈子不明所以然也好,省得懊悔。

志厚换上一套便服,过去接理诗。

两家都没有提到那名男子,自南施处,志厚学会忍耐:生活再不如意,也得全力应付。吃一块蛋糕,闻一间花香,苦中作乐。

理诗换好衣服等他,她选一袭花裙子,看上去像个少女,阳光下的她十分瘦削,但是软弱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她精灵的思维。

志厚见南施尚未更衣,“你也一起出去走走。”。

南施摇头,“我想趁这个空档眠一眠。”

志厚点点头,绕着理诗手臂,“来,理诗,你我结伴。”

上了车他又说:“你累了同我说,我们随时告辞。”

理诗一路看风景,目光依恋,“所有美丽的城市都依山沿海,像香港、三藩市、温哥华。”

志厚说:“也有东京、巴黎、上海,都是盆地,人烟不散,特别似红尘地。”

“为什么叫红尘?”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佛偈,或是华人诗意:灰尘不够美,故此叫红尘。白云未够深刻。又叫青云。”

理诗专心聆听。

志厚天南地北那样陪她聊天。

“十多岁少女叫红颜,又说,每当红时便成灰,这红色对华人来说有重要含意。”

“有一天我不在了——”

志厚立刻转移她注意力:“看山坡下的红影树,整个树顶像在燃烧,我翻植物书籍,竟找不到它的英文或拉丁名称,你说奇不奇?”

理诗转过头去看,“世界真美。”

“我们到了,罗氏夫妇住在那间小白屋里,真懂享受。”

车子一停,罗承坚与周炯已经跑出来欢迎。

志厚说:“香槟在车后厢。”

承坚一边说“又送香槟,存货足够用来洗澡”,一边弯腰低头去查看车里坐着什么人。

他意外怔住,车里向他微笑的是一张雪白小面孔,皮肤白得透明,一丝血色也无,只看见血管纹路。

一看就知道这小女孩有病。

“我替你们介绍,理诗,这是我老友罗承坚与周炯。”

他们握手。

周炯比较含蓄,只把理诗当大人看待,“我们在平台喝下午茶,如果风大,就搬进客厅。”

那小女孩下车,四肢纤细,衣着考究,像一只古董洋娃娃。

罗氏夫妇交换一个眼色,暗自叹气。

暗地里承坚问妻子:“志厚搞什么鬼?”

周炯低下头,“看得出那小女孩已经病入膏盲。”

“把巧克力蛋糕拿出去吧。”

志厚似乎很高兴,带着理诗四处参观。

罗承坚在地库设了一个小型游戏室,摆着各式九型弹子机、电子游戏、乒乓桌,当然少不了点唱机。

志厚问理诗:“你想听什么歌?”

理诗笑而不答。

“我保证这唱机里全是老歌。”

他放进角子随意按纽,一把小公鸡般男声嘶叫起来:“噢,嘉露,你视我如傻瓜,亲爱的我爱你;虽然你恶待我,但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即死……”

理诗听了骇笑,她不由得对歌者说:“不,我肯定你不会死。”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气氛松懈。

志厚想,理诗说得对,大家最终都会勇敢地活下来。

他们又到二楼参观。

门一推开,看到装修到一半的婴儿房。

志厚又惊又喜,“恭喜恭喜。”

各式一点点大婴儿衣服堆满地上,一排小小十来双鞋子,每个号码都齐全,像玩具似,都叫理诗蹲下细看。

志厚替他俩高兴得几乎鼻酸。

周炯开启一只音乐盒,小小木马全部开始旋转

理诗笑说:“这里真温馨,我喜欢这家。”

周炯说:“欢迎你常常来,将来帮我们照顾婴儿。”

“孩子叫什么名字?”

“叫罗御风好不好?”

志厚一听,头一个反对,“太别致了,周炯,幼儿无论叫阿猪阿狗才快高长大。”

周炯朝志厚使一个眼色,“容后计议。”

志厚会意,立刻噤声。

“来,大家到后园去坐。”

志厚赞叹:“什么,还有后园?”

这时,理诗明显疲倦,却不愿告辞。

她欣赏罗氏伉俪的蜜月照片,津津有味。

周烟替志厚添咖啡。

她说:“志厚,成珊已回来工作。”

志厚不出声。‘

“这名字已经遥远?”

简直似前世的事。

与她恋爱的那个周志厚,早已化灰,今日的周志厚,已是另外一个人。

“小理诗与你很投契。”

志厚只是喝咖啡吃蛋糕。

“累了,该带她回去了。”

“理诗想多看这个世界。”

他们在五点多才告辞,南施不放心打过电话来。

车子到家门理诗已经睡着,志厚背起她。

理诗轻得没有分量,志厚背她上楼,按铃,保母与看护迎出来,他不愿放下她。

他一直背着她人屋,走进卧室,仍然不愿放下。

南施进来看个究竟,发觉志厚默默流泪。

“放下理诗好了。”

志厚仍然站着。

“你不觉得重?”

看护走近,“理诗要服药了。”她张开双臂。

这时,志厚不得不把理诗交还她们。

“看得出理诗玩得尽兴。”

志厚目光看往别处。

“请到客厅坐。”

志厚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志厚,下星期我们会去西奈山医院求诊。”

志厚立刻说:“我陪你们去,我有假期,

我的伙伴罗承坚度蜜月回来了。”

“不,你听我讲,志厚。”

“我坚持陪理诗走一趟。”

南施十分镇定,“志厚,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

“你有你的生活,作为一个朋友,你做得已经足够,我不想你再花时间精神。”

“理诗需要我这个大哥。”

“即使你是亲生大哥,也有你自己的工作、家庭、朋友,志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此为止,好不好。”

志厚黯然。

“姜医生会沿途照顾我们,你可以放心,我又会带着保母看护,我们不会寂寞。”

志厚的声音极低,“也许你注意到,也许你没有,这段日子,是理诗医治了我。”

“是吗?”南施微笑,“那多好,好心有好报。”

志厚鼓起勇气,“让我陪伴你们母女。”

“志厚,我们可以照顾自己,你的诚意,我终身感激。”

过了一会,志厚说:“你真有志气。”

南施忽然微笑,“那是因为我身边还有若干储蓄。”

那样坦白,叫志厚更加感动,他握住她的手,只一会,她轻轻缩回。

她对志厚说:“你同克瑶才是一对,你俩是那样相似,连在笑之前先皱一皱眉都一样,你应采取主动。”

志厚不出声。

“你总不能叫人家全力出击。”

志厚笑了。

他站起来,想了想,“我送你们上飞机,不要再推辞,不再叫我伤心。”

回到家里,志厚倒在床上。

去敲门。

去。

“克瑶,我们也该见面了,出来说几句话可好?”

“原来人人都见过你,只除出我。

“告诉我你同我三叔的关系,他真是一个奇人可是。

“克瑶我们一定有很多话讲。”

明天,他一定抖擞精神,穿上最好的西装,

正式去敲客房门。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写张字条,自门缝塞进去“克瑶,下午三时,我们在露台见。”

他随即去上班。

那日阴雨,不知怎地,可能是天气影响心情,同事间纷争特别多,个个到志厚面前来抱怨讨公道。

志厚唯唯诺诺。

他心急要回家,他有重要约会。

同事诉苦:“我现在明白为啥以巴两国直打了三十五年无法议和,又爱尔兰共和军何故永不罢休,还有,干吗印巴在克什米尔一触即发。”

志厚想一想,“对世界时事这样熟悉真是好事。”

“志厚,公司里有人逼害我!”

志厚取过外套,“你想我怎样做?”

“为我出气,亲手把他的头切下来,踢落大西洋。”

志厚笑,“我们住在太平洋沿岸,踢不到大西洋。”

他抢出门去。

交通挤,他怕迟到。

第一次约会,得留一个好印象。

周志厚额角出汗,啊,他骤然醒觉:他又在约会了,而且内心依旧忐忑;同大学时约女同学到毕业舞会时心情并无两样——

门打开来,他的舞伴已经打扮好预备出门,她穿一袭黑色低胸网纱宽裙,裙据上钉满亮片,在灯光下宛如满天星,衬托得少女光洁面孔像安琪儿一般。

他永远不会忘记该刹那的惊艳。

稍后,他一定会有同样感觉。

想像中克瑶有张鹅蛋脸,秀发如云,拢在脑后,神情略带忧郁,笑起来,却一扫阴霆,如金光自乌云深出……

他先到花店买了一小束紫罗兰,赶到家门,刚好三点。

他匆匆上楼,刚想掏出锁匙,刘嫂闻声已来开门。

他看到露台上人影晃动,连忙叫:“克瑶。”

定睛一看,却不是她,那不过是刘嫂挂出一件大衣在露台上晾晒。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克瑶?”

刘嫂讶异地说:“王小姐已经走了。”

“走?几时的事?”志厚张大嘴。

“她昨天下午三点多离开。”

志厚愣在那里,头上像被人淋了一盆冰水。对她几时回来?”

“王小姐不回来了。她在上海的生意已经结束,功德完满,她说学得许多宝贵经验,她回老家体息过后打算到欧洲旅行。

志厚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她在厨房留了字条给你,你没看见?”

志厚颓然走进厨房,只看见一盒糖与一张字条。

“志厚,在上海我找到幼时外婆给我吃的豆酥糖,滋味极品,人口即融,愿与你共享。又这段日子,多谢照顾,后会有期,瑶。”

志厚放下字条,走到走廊底,推开客房门。

刘嫂说:“我已经清理过了,王小姐十分整洁,没有留下什么。”

人去楼空,只剩白色窗帘缓缓拂动。

一只袜子,一本书都没有留下。

也没有气味,刘嫂已经喷过空气清新剂。

茶几上只得那张他自门缝塞进的字条:“克瑶,下午三时,我们在露台见”。

每个字都像跳出来笑他。

那时,王克瑶已在飞机上。

他迟了许多许多。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心中茫然。

待他准备好了,自茧里走出来,人家却已经离去。

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嫂在他身后轻轻掩上门。

隔了很久,他把自己写的字条搓成一团扔掉。

他缓缓走到客厅,倒在长沙发上。

志厚鼻端,像是又隐约闻到红玫瑰靡靡香氛。

他叹口气。

人已经走了。

志厚看到电话上有人留言。

他过去按纽聆听。

“志厚,飞机十分钟内开出,请祝福我们——”

什么?这是南施的声音。

“我不想婆妈地叫你接送,故此到现在才通知你,请谅,昨午,克瑶来辞行,原来她误会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已努力澄清,志厚,珍重,再见。”

志厚“哗哈”一声,突然大笑,啊哈啊哈,激起回音。

真没想到会走得一个不剩。

是,周志厚应该站起来了,这段日子,全靠左一个王克瑶,右一个任南施把他撑着,还有小理诗陪他解闷。

他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志厚回公司工作到晚上。

他对生事的同事说:“你再不向诸人道歉息事宁人,我将亲手切下你人头,一脚踢进印度洋。”

大家噤声。

八时左右有人问志厚:“去不去梅子?”

志厚摇头,“不,不去。”

再不用梅子的歌声麻醉,他现在已恢复正常,心底那个血洞已结了痴、硬硬的。没有感觉,很好。

承坚打电话来:“周炯做了几个菜,可要来吃饭?”

志厚答:“不需要,我会照顾自己。”

“克瑶走了。”

“我知道。”

“她对我说,机会应当留给那邻居太太,她是什么意思?你推我让,如此文明,并非佳兆。”

“克瑶语无伦次,不必去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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