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变迁 > 变迁第一部

变迁第一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是什么话!

把人家的东西占为已有,不问自取,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倒转胡来黑白讲,怪受害人小器!

这个人还能理喻?还有什么兄妹之情,一叶知秋,从此不必多说。

所以一青从来不理一民的事。

此刻她感慨万千,“真没想到当初穿走人家旧鞋的小女生今日可抖起来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宁欺白须翁,莫欺少年穷。”

一青仍然说:“这个社会充满传奇,这样一个女孩子如何抖起来的,真令人敬畏。”

“你我在这十多年间也进步不少呀。”

但是季家姐妹是一步步向前走的,安步就班,小心翼翼,终于走到今天地步,她大气都不敢透一口,不要说是追跑赶跳碰了。

一青说:“弄得不好,她就是我上司的太座。”

一红笑,“千万不要到大学去任职。”

当下两姐妹盘点一下数目,房子卖掉了,两人可分多少。

这是她们祖母近半个世纪来的财产。

老人家生前铁石心肠,无论哪个子孙有急用,硬是佯装不知,随得他们去张罗。

一青一红倒是从来没听父母抱怨过,随得老太太独门独户过日子。

只有一次,一红听父亲说:“放心,她不会捐给慈善机关。”

果然没有。

季家不是大家庭,人口再简单没有,但不知恁地,只要有人就有纷争。

一青老觉得两姐妹随便哪个一结婚,感情也势必疏远。

大嫂老在背后抱怨季家有两个老姑婆,专门虎视眈眈等分家产。

一红说:“这下子她一定气得不能言语。”

“要不要拨一笔款子出来给两个孩子?

一青说:“我愿意负责大侄的大学学费。”

“我出老二那份。”

“没有用,她一样要怪祖母偏心。”

一红不说话,早几年她也有男朋友,来往经年,觉得非常投机,于是进一步打听人家家庭状况,一查之下,心凉了半截,从此疏远。

原来那位先生有一个已婚姐姐,不做事,与丈夫及两个孩子同住娘家,从来没打算过自立门户,一红不愿意同这样的人家发展下去,她也是个厉害脚色,那家的人力物力分明已叫女儿霸尽,再也没有资源腾得出给儿子,那样偏心,怎么做他们的媳妇?

一红并不想急急嫁人。

一青说:“最好夫家各人都有一定文化水准,一切烦恼都来自国民教育水平低落,读书少,心胸窄,什么奇形怪状的事都做得出来。”

第二天晚上,季家三兄妹还是见了面。

大家嘻嘻哈哈,唯唯诺诺,诚恳地说着虚伪话,反正只是三两个小时的事,不会太吃力。

一民脸色总是黑亮黑亮,两个孩子象他多一点,倒并不如大搜所希望的象姑姑。

他努力抽烟,沉默寡言。

大嫂看着一红身上的衬衫,“很好看。”

一红心想,阁下倒是甘心数十年来一事无成,也不寻些副业做做,帮补家用,免得一家寒酸相。

凡事开头难,做做就会出身,不愿意熬,始终一事无成。

大嫂象是很看得开,“房子好价钱。”

一青承认,“是,走了运了,两干四百多一尺出手。”

“虽说是小单位,也七个位数字,两位发了注小财。”

“我们打算在温哥华置公寓,侄儿请随时过来,住下读书。”

大嫂却说:“他们打算去美国,我在美国有亲戚,况且,加拿大事事跟美国,不过是美国一个州罢了。”

一红还想说什么,被一青一个眼色制止。

一青并不想与大嫂讨论国际大事,即使有感想,她也还不致于要在此地发表。

一红开始明白为什么祖母要赌气。

吃到甜品,一民见到熟人,到隔壁台子去打招呼,大嫂忽然对一红说:“最近一两天,老有个女人打电话来找季一民。”

一红一怔,到底血浓于水,有什么事,还是同自己亲人说。

她笑答:“一民是老实人。”

“那个女的,会不会是那个女的?”

那么暧昧的一句话,一青还是听懂了。

“你是指一民从前那个女朋友?”

大嫂点点头。

“不会的,”一红不加思索的说:“你放心,人家再也不会来烦一民,人家没有那么空。”

大嫂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红,“你怎么知道,你同她有联络?”

红小心翼翼地说:“我也只不过是凭猜想,过去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一民又不是才貌双全,腰缠万贯。”

大嫂点点头。

“那位打电话来的女士,恐怕只是人寿保险经纪之类。”

“哎唷,说到人寿保险,你不知你大哥有多蠢,他竟然……”

一红心想,一民当然蠢,不蠢,怎么会同一个这样的女人无声无息地过活,只有愚妇才抱怨夫蠢。

一红唯唯诺诺。

大嫂继续诉苦:丈夫又蠢又钝,孩子顽劣不堪,似她这个如花美眷,不知如何恁地命苦,一头栽在这个可怕的家里,白吃白喝就浪费了一生。

散了席,一红不表示什么。

一青却说:“大嫂这样子闷下去会生瘤。”

“不会的,她有娘家,坐下来十六圈麻将一搓,浑忘烦恼。”

“她担心什么?”

“什么都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去骚扰一民。”

“我相信你的判断。”

回到酒店,一红脱下衬衫挂好。

骚扰一民?谁有那么空,事过情迁,人家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一青说,“你说,假如一民当年娶了钟小姐,会有什么结局?”

一红不去回答她,只是说:“你为什么不问季一青假如嫁了徐继林,会有什么结局。”

一青不出声。

“谁不经过几次失败的恋爱,有些人爬得起来,有些人没爬起来。”

一青问一红:“我爬起来没有?”

“你?一方面有,另一方面没有,工作上你做得很好,感情上你不敢再作尝试。”

一红说得再正确没有,一青低下了头。

假使当初嫁了徐继林,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不久之前,一青无意中在街上碰到继林,他结了婚,带着孩子。

一青身不由主地迎上去。

继林看见了她,立刻笑说:“一青,这是我女儿露意斯。”

那一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似小安琪儿,亲昵地笑起来,一青泪盈于睫,这孩子险些儿便是她同继林的孩子,只差那么一点点。

她与徐继林原本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为着什么分手?

不必细诉理由,笼统说来,还不是没有缘分。

转刹那,一青知道继林心酸,继林也知道一青心酸。

一青说:“每逢绝早起来,闻到空气中些微寒意,就回忆到当年与继林结伴去上课的情形,两个人都那么年轻,真正似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一红,我真不明白,那样好的日子都会过去,而且当年也并不珍惜。”

至今一青的心尚缓缓牵动。

“错过了那样的姻缘,以后就不可能结婚了。”

“不要灰心。”

“许多朋友告诉我,在街上碰到前头人,只觉他猥琐得难以形容:肥胖、秃头、无业……根本不相信从前曾经喜欢过他,我情愿徐继林也是那样。”

偏偏徐继林是那么争气,官越做越高,一派雍容,外表与内涵都不住进步,真令人难忘。

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不到三天,公寓已售出了,款项也已存入户口,两姐妹于是很乐意地把不如意的心事暂拢一边。

事情已办妥,要打道回府了。

进温哥华海关什么都要打税,两姐妹也没有买太多的东西,两个人都申请到停薪留职,不久将来要打道回府的。

计划这样周详,可惜无人共享,一青一红至今还是独身。

又一次经过那著名的商场,一青一红被人叫住。

“季小姐,两位季小姐。”

两人定睛一看,发觉是上次那位售货员追出来。

她笑道:“两位季小姐,张太太有东西交给你们。”

真巧,她们第二天就要回去了。

进得店堂,售货员取出一只大纸袋,“两位,张太太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

“张太太说谢谢两位欣赏她的设计。”

呵,并没有飞扬跋扈,自以为是,此人发展当不止如此。

一青也不再客气,便连忙道谢。

两人离开了店堂。

“没想到她这么大方。”

“出来做生意,当然要海派。”

大纸袋里装的是两件衬衫三件套装。

一青笑,“难怪圣经上说,你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

一红答:“那我也干脆大大方方的收了她的礼物吧。”

世事多变化。

一红直到上了飞机,还记得那黑而瘦的女孩子怎么样到他们家来洗澡因为家里没有热水。

洗完之后,浴缸上一圈污垢也不洗净,倒是要一红刷浴缸。

又她怎么样在四月份摸上门来,衣服单薄,一红取出厚衣给她换上,她把原先的衣物脱在房间就走,要劳驾一红替她扔掉旧衣。

这些细节,此刻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张太太已不再记得了吧,抑或,往事均历历在目?

十多年前,一红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她也是一个貌不惊人黄瘦的小丫头。

人要不就进步,在今日都会这样快的节奏,进度稍慢也就是退步,固步自封就恐怕要遭没顶。

狄意张一直游一直游,终于上了岸。

一红是真心喜欢她设计的衣裳,掏腰包她也会买,一红只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快快活活,生活下去,从现在直到永远。

那些人,包括大哥大嫂在内。

还有七八个小时才到温哥华,一红感慨地合上眼,预备好好睡一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