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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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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先生说下去,“身为记者,要多听少说,你怎么净说不听?”

求真说,“我想与她熟络了好缓和气氛呀。”

小郭笑,“说得也是,可惜已经失去听故事得好机会。”

求真不服气,“她会再来。”

小郭问,“凭什么?”

求真笑,“我们是同乡。”

小郭也笑,他过来坐在求真对面,“同你赌一百元她不会再来。”

求真说,“你一定输,”随即忍不住问:“何以见得?”

“这是一种直觉。”

“小郭先生,做私家侦探与记者,靠的均是直觉”

“看谁的直觉胜利。”

求真不相信小郭会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所以狐疑。

果然,他同求真说:“有没有空。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求真马上答应下来。

小郭的小小老爷车就停在门口,轰隆轰隆地开出去,不比本市著名的电车快很多。

他们到了一个工厂区,那一带大厦的楼下统统是修车厂,传出烦躁的金属敲打声,以及烧焊气味。

求真纳罕: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小郭向其中一间修车工场走近,立刻有工人出来招呼。

求真忽然醒悟,小郭先生是老爷车主人,自然时常要与这种小型车厂打交道,没有什么奇怪的,来的次数多了,自然与修车工人打成一片。

等到求真再停晴一看,又呆住了。

迎出来与小郭先生打招呼的修车工人身段精壮,粗眉大眼,似曾相识,他正背着求真,一件破而脏的棉纱背心下是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求真绝对认得那条伤疤,它象一条巨大的蜈蚣似爬在那年轻人的背上。

这年轻人是盛小姐的兄弟。

又见他擦一擦额上的汗,前去与小郭先生攀谈。

奇奇奇,求真在心中喊,此刻的他,一点都不象个坏青年。

求真张大的嘴合不拢来。

盛丰的哥哥是个修车工人,一个靠劳力堂堂正正换取酬劳的好青年。

求真搔头皮,这是怎么回事?

半晌,他俩交谈完毕,小郭仍向求真走来。

他朝她笑笑。

“小郭先生”求真心胸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小姐,好的记者用双眼,不是用嘴巴。”

求真顾不得尊严,“那年轻人是谁?”

“他叫盛伟,是那位漂亮的盛小姐的哥哥。”

果然!

“我到这里来修车的次数多了,因而认识了盛伟,他是一个不怕吃苦的好青年。”

求真说:“是吗,那么,他背脊那条伤疤从何而来?”

“卜小姐,你且放弃主观,好好的想一想。”

求真想了许久,“他不幸同人结怨?”

“不错,确有人结下下仇家,但不是盛伟。”

求真想半天,忽然灵光一闪,她看着小郭,真正惊讶了,“盛丰?”

小郭微笑,颔首,“卜小姐,你终于明白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她美丽纯洁的外表欺骗了你?”

“盛丰是一个天使那样的少女!”

小郭先生笑了,这次,求真也觉得她自己可笑,一个人的外表算是什么?

小郭问她:“现在,你的结论是什么?”

求真大奇,小郭先生象是在测验她对推理的常识,于是她娓娓道来;“两兄妹自内地到人生地疏的大都会找生活,相依为命,妹妹不幸结下仇家,哥哥为着保护她,不幸受伤——慢着,那妹妹何来那么凶狠的仇家?”

小郭似笑非笑地看看求真,“你对那位盛小姐,还是太宽厚了。”

求真用手托着下巴。

“今天晚上,我会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解答你的疑窦。”

“好,不见不散。”

求真且先回到报馆去。

她在办公桌上摊开白纸,一直写: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一等于三?真相永远比猜想复杂。

老总问:“什么事,”

“一个好的记者,要用眼睛要用耳朵。”

老总答:“那当然,最坏的记者,才嘴巴夸啦啦。”

求真汗颜。

“故事写成怎么样啦?”

尚无头绪。”

“常写常有,切莫走火入魔,以为好作品永不面世。”

“是是是。”

“一个月至少交一篇特稿上来。”

“是是是。”不是没有压力的。

晚上,求真打扮定当,等小郭来接她。

本来很松弛的一个人,等等却紧张起来,等这回事本身是有压力的,故此聪明的女性在约会时喜欢叫男性等,让他们知道得来不易,不过她们除却聪明,最好还得长得美丽,否则谁等。

小郭先生并没有叫她久等。

但敏感的求真已经有点食不下咽。“先去吃点东西吧。”

“喂,吃不吃没问题,小郭先生。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西洋镜?”

小郭看一看手表,“时间还没有到,好戏尚未上场。”

求真为之气给,“小郭先生,你为人机智聪明,优点甚多,可惜患上职业病,变得神神秘秘,吞吞吐吐,难怪到今日还找不到女伴。”

没想到这句话正中小郭要害,他低头不语,黯然神伤。

求真连忙说:“对不起,我是无意的,”又懊恼,“我知道我这张嘴会害我一生。”

小郭又笑了,

他拍拍肩膀安慰她。

过了九点才出门,老爷车轰隆矗隆,差不多双倍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那是著名的红灯区。

豪华大型夜总会如皇宫一般,车如流水。

求真心里暗呼不妙,看向小郭先生。小郭先生无奈地朝求真点点头。

求真右手拍向车门,叭地一声。

盛小姐在这种地方出没?

卜求真掉了眼镜,她还认为她是玉女。

求真尚怀有一线希望,“是被逼的吧?”

小郭先生象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来,求真知道她又犯了不可饶恕的幼稚病。

“是,”小郭说:“为她个人的虚荣心所逼,”他叹口气,“谁会怪她呢,象她那样标致的女子,为什么晚上要睡在车房后边,白天去做清洁工作?”

求真同小郭先生走进夜总会去。

那地方象装修成琉璃宫似的极乐世界,令人沉醉的轻音乐不断演奏,醇酒,美人,同外边现实中的劳碌、辛苦象是一点关系也无。

小郭先生同领班小姐很熟,他们坐下来,获得适当的招待。

不到一会儿,一个穿金色公主型晚礼服的女孩子洋洋潇潇地走近,看到求真,一呆,求真看到她,虽在意料中,也忍不住一呆。

那正是盛小姐。

她那张盛妆的脸好比一只洋娃娃,眉毛太粗太黑,粉太白,唇太红,此刻的她比不上白天素脸十分一好看,但依稀看却仍是个美人。

盛小姐笑笑,“你俩怎么走到一块了?”

她熟练地操起酒杯,喝一口放下。

原来在大都会堕落的真是妹妹,不是哥哥。

只听得小郭说:“你哥哥叫你回去。”

盛小姐摇摇头。

小郭叹口气,“你不是不想回头的,不然你不会去找卜小姐。”

盛小姐看一看求真,气馁,轻轻说:“在这样一个大城市,除出我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到我。”她停一停,“原来我想借卜小姐的双耳一用,后来发觉她把我想得那样好,不忍心破坏她对我的印象。”她仰起脸笑了。

求真不出声。

过一会儿她问盛丰:“令兄是怎么受的伤?”

“是误会,他在夜总会门口与我拉拉扯扯——”

小郭先生打断她,“总之是因你的缘故。”

“我同他说过,我不回去。”

“他答应过父母照顾你。”

“他自顾不瑕,我已经申请父母下来,这上下已可批准,我最近在找房子搬。”

胸有成竹,一派悠然,卜求真在该刹那决定把这故事写出来。

“可是你同计九那样的人来往。”小郭非常不满。

只见盛丰笑笑,“计九保护我,照顾我,给我荫蔽,我感恩图报,理所当然。”

小郭叹气,“夫复何言。”

“多谢你关心我,还有你,卜小姐,谢谢你们。可是长贫难顾,我总得自己想办法。”

求真不语。

“请转告家兄,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若不想再吃苦,大可找我,家里有一个牺牲者已经足够。”

小郭不出声。

盛小姐站起来,“我要去坐台子了。”

求真只得目送她离去。

她又不是她妹妹,即使是,她也无法满足她供养她。

小郭先生说:“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求真问:“盛伟是你的委托人?”

小郭点点头,“她妹子失踪,叫我替他寻找。”

“你怎么向他交差?”

“人各有志。”

“兄妹是好人家出身的吧?”

“过去的事,谈来作什么。”

过一会儿,求真问:“她快乐吗?”

小郭瞪她一眼,“你快乐吗?”

求真答:“我并非不快乐。”

“人家也当然有乐趣,一个人,只能在该时该地做对他最有益的事,毋须任何解释,也不必求人同情,更不用妄想得人认同。”

求真说,“我明白。”

“有头发,啥人想做癞痢,”小郭深深太息,“我们走吧。”

求真与小郭先生离开豪华夜总会。

求真没有回家,她直接到报馆去,伏在写字抬上,振笔直书,一直写到凌晨。

老总过来,给她一杯热茶,“好故事?”

“好故事。”一开始便刀光剑影,哥哥受伤倒地,救护车呜呜来救,妹妹艳妆呆立,看着鲜血汨汨自兄弟身上涌出。

老总挪揄,“又是社会的错?”

“不折不扣,是这个虚荣堕落大都会的错。”

老总点点头,“希望你的读者有共鸣。”

求真低下头,把故事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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