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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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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文自己也有点恍惚。

太简朴了,有点不像真的,签一个名,交换戒指,事后那只单薄的九k金指环不知遗失在什么地方。

所以丽文把结婚证书镶进镜框里,搁梳妆台上,时刻提醒自己。

在公司里,丽文表现胜立光多多。

王立光终于转了工作,避开与妻子竞争的逼力。

丽文开始觉得他们根本是不应该结婚的。

是因为那个地方那个环境,使她认为她在恋爱。

不过是优美幻象导致内分泌失当,给她恋爱感觉。

在那个时候,不恋爱好似对不起自己似的。

美丽的公园,不费分文,对牢湖光山色,千红万紫坐一整个下午,互诉衷情。

雪景皎白,一条围巾两个人用,他握住她的手藏在大衣口袋里,替她拨去刘海上结霜。

资料室宽大典雅,两人额头对额头用电脑写情书给对方。

秋天跳到落叶堆里打滚,到唐人街买廉价的作料做火锅吃。

有的是时间、闲情、力气。

一回来就得面对另一个世界。

丽文马上发觉,老板付出一百块非要自伙计身上得回一千块利益,老板加十块钱薪水,下属就得替他多赚一百块。

好几年来,她食而不知其味,就是忙!

公司替她搬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家。

亲戚上来参观。

她嫂闲闲地问:“订几年租约?”

丽文不防有什么枝节,据实答:“两年。”

嫂子笑了,很关心的说:“比三年好,一看形势不对,两年容易过,可以马上撤回小单位。”

半晌,丽文才听懂那山里山,弯里弯的意思:妹妹你今日暴发了忙不迭搬大屋,当心一头不小心直栽下来,不过,瞧你这种浅薄的人,一下子得意不去到尽头是不甘心的,啧啧啧,算了吧,至多两年后打回原形,也总算威风过。

这样的家庭教育。

可是她仍然同这班亲戚做朋友。一点血性也没有。所以忍无可忍,丽文不愿再与王立光做朋友,他只是她的前夫,她有权与他反脸,视他如陌路,把修养涵养撇到一边。

两年租约满了。

那嫂子记性恁地好,竟拨了一个电话给丽文,试探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瞬间两年,你们该搬家了吧。”硬是不信丽文可以在那所较为舒适的公寓里住得下去。

这时丽文已不是省油的灯,笑笑说:“您让我搬到何处去?外头房租动辄三五七万,还是续租吧,委屈点算了。”

那嫂子总算死了一条心。

丽文一直没有搬,她根本没有把公司给的房屋津贴用尽,住熟了一个地头贪方便,因循下来。

背脊中箭还得笑吟吟若无其事压下怒火讲风度,日久生癌,对立光不必了吧,通街都是朋友,谁还要同他做朋友。

他们根本不应该结婚。

一直那样想,却还跑到蒲昔拉蒂去配了只新婚戒,已婚有已婚的方便,已婚要有已婚的样子。

在本市,收入把一个人的阶级分得死死的,付什么价钱,取什么货色,品味、气质、质素,统靠金钱支持。

这一只指环,已同前一只大不一样。

立光却始终把他那只磨得几乎发白的指环套手上。

这是他可爱的地方。

他不嫌它寒酸。

丽文却把什么都换了:房子、汽车、衣饰,还有朋友。

姐姐丽虹说:“你真是很适应。”

她相信姐姐不会调侃她。

丽文答:“不适应要吃苦的。”

“可是这样适应社会的模子,怕要削掉许多尊严与理想,岂不是更吃苦。”

“尊严与理想在生活条件较好时都可一一拾回,但此刻若不把握机会作出牺牲,老大时一无所有,更加不堪,我们没有家庭背境,一切靠自己随机应变,走出一条路来,必须有所取舍,有什么资格讲理想尊严。”

丽虹颔首:“如此通达,感觉更加凄酸。”

丽文笑,“人家女儿动辄回娘家取衣服首饰,我同你到了家,不但要奉献银两,老娘连我们身上穿戴都巴不得剥将下来,嘴巴怪媳妇无良,刮了夫家贴娘家,她自己向女儿拿起钱来可是无缝不入,丽虹,我同你不一样,我们没有人体恤。”

丽虹扬扬手,“我都习惯了。”

丽虹迄今独身,任职讲师,住大学宿舍里,倒也逍遥自在。

第二天散会,下班,吴冰忽然同丽文说;“最好能够恋爱。”

“同谁?”丽文哑然失笑。

“别扫兴。”

“昨天我才托秘书去百货公司买了几打丝袜,小姐,添置生活用品都没有时间,还谈恋爱?有空不如去熨个新发型。”

“我最怕熨头发,那需要整天,累死人。”

“还谈恋爱生孩子呢。”露文取笑她。

“你当然不明白,你仍在恋爱中。”

丽文几乎没笑出声来。

她仍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谁会有七个小时来听她诉衷情。

“丽文,真羡慕你一早搞清了方向,你愚姐我仿佛还在摸索。”

“谁也不比谁更能干。”丽文说。

丽文也不是没有约会的。

公事上接触的人不少,有一位单先生,代理意大利一只冷门牌子电器,设计精美,售价廉宜,却不为本市欣赏,故此托丽文的公司推广宣传。

这个人条件不错,有一点身家,长得也过得去,前妻两个孩子已经十多岁,在英国寄宿,他为人成熟,不拘小节,手段疏爽,是个须眉男子。

这样的人是不会送花送巧克力的,要送,送有价值的礼物,永久保存。

谁还十八廿二,一束黄玫瑰便心如鹿撞,丽文遇到价廉物美却之不恭受之赚烦的烛光晚餐之类便头大如斗,香槟,家里厨房地下便打横整箱堆着,何用等人请客。

单君这样的人才很合她意。

经过一连串精心设计的推广活动,电器销路上升百分之廿五,老实说,丽文是花了一点心血的,也套了不少私人交情,才有这种成绩。

单君是个见识多广,出来走走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他约了她晚饭,来接她时问:“地方蛮舒服,一个人住?”

丽文想一想,“一个人住。”她答。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他带来一小盒礼物。

丽文打开一看,是一盒廿多枚整套欧洲纪念金币。美观,不落俗套,又随时可以兑现。

丽文不肯接受礼物,单君说:“我造次了,朋友讲的是情谊。”

即使如此,单君也还不是她的朋友。

她才不要去了解他,只要表面条件成立,普通约会,兴之所至,开开心心聚一个晚上,只有更加理想。

所以在他面前,她从不-嗦、从不动容、永远清凉可人。

单君喜欢她那双明敏精灵的眼睛。

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不爱管人也不要人管的女子。

性格文明,在男在女都难能可贵。

况且在事业上又是好帮手。”

礼物渐渐贵重,过节时一只钻戒大约有三克拉多,单君解释,“手指比较长的女性戴小颗石头不好看。”

丽文没收下,她说:“戒指往往别有含意。”

过两天,他找首饰店另镶一条项链坠子,这次,丽文说:“谢谢。”一直戴在脖子上。

旁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丽文从不张扬。

这一段日子内,丽文找律师谈过,叫律师通知立光,正式办手续。

立光接到消息,明明不应有什么意外,一颗心却还是直往下沉。

他没留住妻子。

她同他还真是患难之交,开头的时候,两个人都穷得要死,几乎无隔宿之粮,但是想回去,又不是不快乐的。

立光但愿他也可以学那些不争气的男人,奋慨地控诉:“她是一个虚荣的女人!”

丽文没有这种毛病。

她总是比他做得多,而且一点也不介意,对衣食住行的态度都很随和,极少计较。

虚荣的是他,乘飞机要搭商务客位,一直建议换辆平治房车,西装非穿名牌不可。

兴致高的时候,丽文也曾取笑他,然这是都会人通病,无可厚非。

“立光,立光,你还在那头吗?”

立光听见他自己问:“丽文,事情真的不可换回了吗?”

丽文一怔,怎么拖到今日才企图救亡,她只是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商量过很长一段日子,这是最好选择。”

“我俩没有孩子,这一分手,就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丽文心想:这才叫好呢,否则藕断丝连,日后不知引起多少麻烦。

丽文安慰他:“有,你还有十多双鞋子未取走。”

“丽文,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

“不要钻牛角尖,据统计,本市四对夫妻中,平均有一对离异,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我叫你失望,是不是?”

“立光,我们比较幸运,我们谁也没有错,我们既不是坏人,又无不良嗜好,也没有第三者,我们可以放心努力将来。”

“没有错,又怎么会离婚?”

“因为合不来。”

“不可以迁就吗?”

“人生苦短,天天拉扯着过,未免痛苦。”

“丽文,我知道,因为我们不再相爱。”

过许久,丽文才答:“你说得对。”

立光的思想仿佛搞通了,他问:“约了律师几时?”

“下星期一下午三时,你秘书说你有时间。”

“届时见。”

事后,张律师告诉她,这样文明结束关系,诚属少有。

很多时候,两个当事人坐在律师面前,连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厌恶若此当初不知是怎么结的婚。

又有许多个案,属单方面申请类,另外一半,失踪已超过五年,避不见面。

也有些甫见面就争吵厮打,公众场所,出丑不计后果。

王立光与孙丽文不杓而同的低调及理智按了他们的名誉。

他们感谢对方。

两人在张律师办公室门口话别。

立光说:“祝你前程似锦。”

丽文想一想:“我祝你快乐。”

立光忽然补一句,“我们一定可以算是朋友吧。”

丽文不想令他难过,“真的,”她模棱两可地答:“我们从来没有讲过对方一句半句坏话。”

立光笑,“你想想,有没有可能,错的都是对方?”

“当然可以,全凭当事人的智能去到什么地方。”

他们道别。

丽文正松一口气,起码十年内都不想再婚,而她有把握,在未来三年内忘记王立光这个人。

她直接回公司。

电梯在十二楼停止,两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客进来,其中一个忿忿的说:“你相不相信,他要与我做朋友,你说这是笑话不是,欺骗我,踩低我,利用我,从头到尾,没把我当人看待,没有一天负过做丈夫的责任,身在福中不知福,拿腔作势,尽情放肆,现在,他见我提出离婚,要同我做朋友!”

那位女士歇斯底里的笑了。

丽文不出声。

电梯在廿四楼停止,她看看手表,上班的时间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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