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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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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生刚来得及见好友最后一面。www.maxreader.net

谢柏容握住云生的手,已经非常疲倦,她轻轻说:“答应我,把安琪送到温哥华她父亲处。”

云生忙不迭点头。

谢柏容笑了一笑,脸容忽然之间变得很年轻很年轻,她久病枯槁的皮肤出乎意料地转为皎洁,然后,她静止不动了。

云生泪如泉涌,紧握好友之手,直到看护来劝她离去。

谢柏容是云生中学与小学同学,算起来,还比云生小几个月,她俩一直情同手足。

谢柏容女儿谢安琪正呆呆坐在长廊木凳上。

云生抹干眼泪走到那十六岁的少女面前。

安琪抬起头。

“她去得相当安逸。”

安琪不语。

云生说:“她希望你到温哥华跟你父亲。”

安琪用倔强的目光看着云生,“我不去。”

“这是你母亲的遗嘱。”

“她从来不知自己做些什么,我根本不认识父亲,他已再婚,另外有孩子,早已放弃我,这回子叫我巴巴去跟他作甚?”

“我会跟他联络。”

安琪似不甚悲伤,她站起来要走。

“你往何处?”

云生忽然觉得从这一刻起,安琪已是她的责任。

“我到同学家借宿。”

“你还是回外婆家吧。”

安琪苦笑,“外婆从来都不喜欢我,她认为我是母亲的负累,若不是我的缘故,母亲早已改嫁,他们都讨厌我,现在母亲已不在人世,我不必再回外婆处。”

云生不欲与这少年分辨,“那么,你跟我回家。”

“你的家?”安琪蛮有兴趣。

“是,我的家,半山,两千多平方尺,背山面海,你会有独立睡房与浴室,如何?”

“我可自由出入?”

“依你。”

“那倒不错。”

“来吧。”

车子驶到半途,云生又涔然泪下。

谢柏容的一生不但短暂且不得意,婚姻不愉快,事业也不理想,还来不及扬眉吐气已经失去健康,堪称郁郁而终。

半晌,安琪忽然说:“与其久病,不如早日解脱的好。”

云生细想,亦觉有理,可是仍然止不住眼泪。

“舅舅他们会替她办身后事。”安琪看着窗外。

那天深夜,云生惊醒。

她听见邻房有哭泣声传出。

那是安琪,真可怜,才十六岁,余生都见不到她的母亲了。

天地悠悠,以后每见到他人母女相拥细语,她都会心如刀割吧。

云生没有过去安慰少女,让她哭出来也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云生上班之前,轻轻推开客房门看一看,安琪正酣睡,云生吩咐家务助理好好照顾她,出门去了。

到了公司,把秘书请进,读默一封短信,叫电传到温哥华。

“梁聪民先生,谢柏容女士已于七月廿五日下午三时病逝,遗嘱希望其女安琪跟父亲生活,请复信,以便安排有关事宜,朱云生谨启”。

云生随即于谢家兄弟联络,多年朋友,她与他们也见过好几次。

他们很看重云生,也很客气。

“安琪此刻在我家。”

“这孩子不听话,甚难管教,朱小姐,交给你了。”

言下之意,乃不欲讨还,跟谁都无所谓。

云生为她们母女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再谈数句,便挂了电话,云生兑了张五万元银行本票,派人送去谢家。

那日她照例不知有多少事待办,下班已是六点半,这才记得家中尚有客人,拨电话回家,佣人答:“她下午一时出去,迄今未返。”

当然不是去上学,云生叹口气。

电传发出去已经超过八小时,那梁聪民却尚未见覆,云生是个办事的人,不禁心中有气,叫秘书把电话拨到温哥华,“找到此人为止。”

那梁聪民终于来听电话了。

云生沉着气,“梁先生,我心急等你的指示办事。”

梁聪民也很直接,“我需与我妻子商议。”

“你预备几时开口?”

“今晚我才见得到她。”

“别忘记安琪也是你的骨肉,因你的缘故来到这个世界。”

那梁聪民叹口气,“我明白。”

云生的气下了一半,“你有什么困难,不妨同我说。”

“云生,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实不相瞒,我的经济情形并不丰裕,又有两个十岁与八岁的孩子需要照顾,妻子亦有工作,安琪一来,必定增加负担,还有,大学学费也是一笔开销,我又听说她功课与人品都不大好,正在头痛。”

云生吁出一口气,无可奈何。

梁聪民说:“她到了我这边,也不会开心。”

云生问:“那么,她该去何处?”

梁聪民无言。

“母亲已经去世,父亲不愿收留,请问她该往何处?”云生的声音越来越大。

秘书听到了,不放心,推门进来看。

那边梁聪民说:“我没说不收留她。”

“那么,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请你明日同样时间再拨过来。”

云生这才会意他想节省长途电话费,不禁扼腕长叹,扔下电话。

那夜,安琪到清晨才返。

云生在书房看电视喝啤酒,唤她:“进来陪姨说话。”

安琪意外,“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有什么好问,大不了是猪朋狗友家里。”

安琪放下心来,“你与外婆不同。”

云生啼笑皆非,“谢谢你,不敢当,她起码比我大四十年。”

安琪坐下来,叹口气。

“你告了几天假?”

“我打算辍学。”

“是明智之举吗?”

“我无心向学。”

“可找到借口了。”

安琪笑,觉得这阿姨有趣,光是讽刺,不予责骂,那表示,她视她为成人。

云生接着说:“你母亲会伤心。”

安琪看云生一眼,“不,她已不在人世,她已解脱,她已无喜怒哀乐。”

“你知道每个母亲都希望子女成才。”

安琪笑笑,“她一向知道我不是那块材料。”

“你倒好,心甘情愿做庸才。”云生伸个懒腰。

安琪到底年纪轻,有点僵,“我父亲怎么说?”

“明天才有答复。”

“我到了那边,也不会投入,那或许是个温暖的家,但不是我的家,我注定是个没有家的人。”

云生说:“我会陪你去看过,如果不适合你,我不会勉强你留下。”

安琪忽然转过头来,“云生阿姨,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云生答:“汝母是我好友。”

“可是她已故世。”

“她仍是我好友。”

安琪似有顿悟,多日紧绷年轻的面孔渐渐松弛下来。

世上只要有一个人关怀她,她就不至于放弃。

“你到了那边,要由第十一级读起,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记住了。”

第二天傍晚,云生再一次拨电话给梁聪民。

一开口便问:“答案如何?”

那梁聪民也算爽快,“云生,大家是熟人,明人眼前不打暗话,我妻子说不能接纳安琪。”

“你呢?”

“我现在都听她的,她为这个家付出不少,我不得不尊重她。”

云生忍声吞气,“那么,假使安琪前来寄宿,周末与假期,你们可愿意照顾她?”

梁聪民马上警惕,“谁付昂贵的学费?”

“我。”

“呵,”他松口气,“那没问题,假期来小住几天,可以接受。”

云生嗤一声笑出来,真不能相信梁氏在说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云生,你尽管耻笑我好了,我实在没有能力。”

“我会尽量替她办入学手续,希望你至少会来接飞机。”

“云生,有钱好办事。”

云生愤慨地挂断电话。

云生送别好友,肿着双眼,与秘书二人一起替安琪找寄宿中学。

云生平日英明神武,找学校却是门外汉,花许多时间,找了大堆资料,还劳驾了加拿大驻港公署的友人,才得到结论。

秘书大吃一惊,“学费还真不便宜,每月开销等于我整月的薪水。”

“可是供养孩子,总有出身一天,至多五六年便可大学毕业,你试过供奉老人没有?二三十年那样付出,永无休止,轮到最后,还需一大笔医药费。”

秘书忽然抬起头,“这么说,人生最好一段光景,就是现在了。”

“嗯,要好好享受,一定要叫自己快乐,千万莫伤春悲秋,浪费精神。”

云生替安琪找到学校,在维多利亚,自温哥华去,只有水路,没有陆路,交通不便,好叫她专心向学,算是一片苦心。

可是安琪失踪了。

她离家一夜不返。

云生焦急莫名,她已与该名性格倔强,脸容俏丽的少女产生了特殊感情。

朱云生是一名事业女性,在办公室十分成功,私生活却空虚莫名,这些日子里,她不止一次想,安琪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云生也想过要领养她。

可是又觉得不是时候,稍后吧,稍后尘埃落定,再作进一步打算。

届时,感情基础稳定了,易于说话。

朱云生这一生对公对私都是先付出,有无报酬,实属其次,午夜梦回,深觉自己愚鲁,不懂占便宜,走捷径,白吃许多苦,感慨万千。

第二晚,云生在公寓中来回踱步,宛如热锅上蚂蚁,正考虑报警,电话铃响了。

是安琪打来的。

“我怕你担心,云生阿姨。”

云生哽咽,“你居然知道我会担心。”

“我不想造成你的负累。”

云生负气道:“我有的是钱,有的是精力,我承担得起。”

“我知道父亲不欢迎我。”

“你太多心了。”

“一年前我已经去信要求他收留我。”

“他怎么说?”

“他从头到尾没有回信给我。”

“所以你不告而别来惩罚我,是不是?反正我们成年人都一般不可靠,一般的坏。”

“不,这不是真的。”

“回来吧,有话面对面说。”

“舅舅他们有无找我。”

“看,安琪,我也没有父母,我也没有舅舅,这并不妨碍我开开心心做人,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安琪笑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已不理我死活。”

“是,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回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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