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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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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而已-不在乎于么一天花八九个小时做那份工。"

"但你家不是没有恒产-""家有不如己有-况且完全不能做事的人是最无聊苦恼的人。"道理不但多-且精-理论一套一套。

看得出志强爱听这些。

日子过去-他仍末向我摊牌。

此刻他一三五在我这边-二四六在她那边-星期天属于他自己。

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位小姐大方-我也不能这样持续下去。

真的不能失去他-

现在要拿我的灵魂来换哩。

我爱他多一些还是自尊更多-

争-

我自小没同人争过什么。我是家中唯一女孩-没有人与我分享玩具衣物-难道就这样静静地安于现状-默默揍受一三五志强的编排-倘若不-那么就等于把志强往那边送。

我一有空使用手托着头思考这个问题-真是折磨。

最后我苍白而潇洒的下了决定。

当周末平安过去-志强兄来电垂询之时-我说-"今天晚上我有约-不能同你吃饭。"

他不相信双耳。

通常来说-踌躇志满-左右逢源的人-都不会替别人想。

他认为两个女友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终于说-"那么星期三好了。"他非要跳过星期二不可。

即使心在流血-我也忍不住笑-"星期三再说吧。"

虽然伤心-感觉却比从前好-不必排队轮候-不必强颜欢笑-努力做作-企图表现得比另一位小姐更好。

认输算了。

注码是五年的时间与感情。

幸亏志强也放了五年进去-我有点幸灾乐祸-从头来过-对他来讲-也挺辛苦。

星期三-志强又来找-我痛苦至极点-如回光返照-反而把持得定。

我说-"我不行-志强-我要跟老板出去应酬日本人。"

"你不是最讨厌东洋人-"

"没法度-做工做全套-不然一辈子没得升-""你那么急于向上-"

"还是升职加薪比较实际些-你说是不是。"

"那么明天吧。"

呵-大牺牲-居然把某小姐的期让出来-不得了。

"明天我要休息-医生说我再不好好睡-很快会倒在街上。"

"……"

"再见-志强-或者星期天下午-我不肯定。"

"……"

我挂上听筒-伤心地手握手坐在沙发上发呆。

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好久没睡觉了-总做乱梦-梦境同现实一模一样。

那位女友说-感情受创伤后十多年-还在情绪低落时-做梦看到那男人冷冷同她说-"你不过是想我同你结婚-"虽然此刻他跪下求她-她也不屑-但她还是会做那个梦。

拿起两个月前的照片看-不相信变化这么大-从此以后-我会得保护自己。

从此以后-我对人对事对物看法不一样。

从此以后-我笑容渗入苦味。

从此以后-我不再敢任性放肆。

从此以后-我会长歌当哭。

我换上黑缎睡袍-上床睡觉。

梦长君不知。

这一夜睡得比较正经-晚间转侧-听见自己的叹息声-醒来天已亮。

这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现实生活中残酷的事情层出不穷-我认了。

比这再坏再黑三千倍的事还有呢-恩爱夫妻被病魔拆散-结婚二十年纪念那日发觉配偶在外头早生了孩子……

我至少还有将来。

黑如墨斗的将来也还是将来-如走人一条隧道-全黑-没有一丝亮光-全靠双手摸索-谁知道呢-也许前境一片光明-也许在这隧道里跌一交-从此就出不去。

别的不知道-吸烟倒真的吸上了瘾。

海湄送我一双牛仔用的打火机-在粗布裤上一擦即一着-非常豪放-可惜我的衣服无福消受-只得在大拇指上一磨。

吸烟也不坏-很能镇定神经-夹一支香烟在食指与中指间-百病消散。

静寂的时候-可以听到纸烟燃烧。

志强曾经爱过我-毫无疑问。

星期天-他打电话来-问我睡醒没有。

我很礼貌的告诉他-我正在洗头-请他稍后再同我联络。

然后取起手袋上街。

之后电话有没有再响我不知道-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应当知道我要同他分手。

无处可去-在市区踟蹰-东张西望-在大酒店的咖啡座吃茶时-有游客前来搭讪-以为我是做生意的女人-我客气的微笑道-"我不是……"

并不恼怒-做职业女性要强大之原始本钱-由此可知我色末衰。

实在逛不下去-只得回家。

倒床上看着天花板叹息-努力熟习新生活运动。

第二天一大早志强还是找上门来。

我给他一杯咖啡。对了-喝咖啡也是新习惯-我这个人可算脱胎换骨了。

天下太平的时候-我可以做孩子做到五十岁-但一开仗-炮火轰轰-人一下子长大。

我披着黑色累丝袍子-一付花债女主角模样-坐在近窗口处-有一搭阳光的角落-喝黑咖啡。

志强开口了。

"我们之间出了事。"他说。

可不是-经过五年恋爱-我都认为米已成炊-谁知还来个这样的扭曲。

"我们别假装没事好不好-"他说。

我抬起头来看看他。

"我承认是我不好-是我把持不定-我……有其它的约会-已有半年。"

半年-这么久-我所知不过三个月-原来已有半年-真可怕-一直蒙在鼓内-我真是个笨人-竟没看出蛛丝马迹。

"她……那边也已叫我作出抉择。"

我很意外-她倒是比我狠-才几个月就有信心与我决一死战。

我喝完咖啡-再斟一杯。

不知恁地-我不想迎战。不是没有精力-而是精力不可浪掷-尤其是战利品不过是志强这株墙头草。

于是我冷冷的看着他。

"我知道时代女性最受不了第三者-我很快会作出决定-这些日子来-我也很痛苦-这五年也是我宝贵的五年-一个人有多少五年呢。

他忽然文艺腔起来。

我目光更冷-像在冰箱冰过一样。

"再给我七十二小时。"他说。

我不得不发言。

我说-"志强-你有全世界的时间-你不必以我为重。"

他听错了-会错意-惊喜地以为遇到红颜知己-"你肯等我-"

我摇头-"不。"

虽然不等他-时间也这么过-而答应等他-至少还有个希望-但我没有这么做。

为求把事情简化-我撒个谎-"我已另外找到人了。"

他抽口冷气-如遇晴天霹雳。

"难怪-"他喃喃说-难怪-这么快……"

"快-不算快了-为着配合你的速度。"我笑起来。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好-"我信口胡扯-"是位专业人士-很会赚钱-是个英雄-救我于水火。"

志强坐在那里-手足僵硬-一时分不清谁胜谁败-很受震荡。

悲哀充满我心-我爱他-但我爱自己更多-不自救-人难救-忍辱负重于事无补-只会招致更大的侮辱-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我站起来-"再见-志强。"

他站起来-手足不听使唤-强笑道-"这倒好-省却我不少烦恼。"

我淡然说-"可不是。"

终于他忍不住-问一声-"他对你-会有我这么周到-"

我反问-"你是指管接管送-"

志强点点头。

"那太简单了-他有司机。"

志强完全吃瘪-垂头丧气的走了。

我燃起一支烟-看着烟在室内妖烧地上升。

随即打个呵欠-奇怪怎么会拖到如今才解决这件事。

还没结束呢。

深夜-志强同我以商量的口吻说电话-他道-"我觉得还是你了解我多一些。"

"并不见得。"我死不肯承认。

"我们可否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你要重新开始追求我-不怕辛苦-"我笑了。

他一呆。

"志强-算了。"

"你变了心。"

"好好-没问题-算我变了心-我贪慕虚荣-我没有给你机会-我不肯回头。"我轻轻放下话筒-随即拉掉插头-使他打不进来。

从此以后-我只有自己。

从此以后-很难再相信别人。

从此以后-没有什么是应付不了的事。

从此以后-即使再找到伴侣-也不会再往他身上尽情靠去。

从此以后-伤了的心是伤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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