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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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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客人坚持,我们就得想办法。

方小姐连忙陪笑,“欧洲有种墙纸,把整幅窗外风景画上去,骤眼看,真的一样,李小姐可是这个意思?”

“是。”

“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做。”

“不要整幅墙都是,越像真的越好。”

她出去了。

幸亏马利亚斟来了冻饮,我与方小姐二人坐在露台上发愣。

“这可怎么做?”方小姐问。

“把纱帘图案剪下来,拼贴在墙上,用较深颜色的漆髭上一遍,再把图案撕掉,效果欠佳,用笔再补?”

方小姐大喜,“那你开工吧。”

我摇摇头。“太无聊了,我有别的工要做。”

方小姐急,“这边工钱高。”

我笑笑,“有时,工作不净是为钱。”

“你听你这口气,你又不是艺术家!”

“那李小姐分明是吃饱饭没事做,消遣我们。”

“你去看电影打桌球又何尝不是消遣。”

我只是陪笑。

“你不是想储老婆本吗?”

“算了,”我笑,“不娶也罢。”

“阿佳,李小姐是我的大主顾,我正等她介绍我装修一幢商业大厦,盈利以百万计,你若得罪她,我同你没完没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替方小姐高兴。

“真的有那么大单生意?做完那一笔可以退休了。”

“真是孩子话,百多万可退休?你倒是吃得省。”

我笑,“所以,不知足,永远做金钱奴隶,人家要天上月亮,你也得设法去摘了下来。”

方小姐沉吟,“你倒是有道理。”

“你又能吃多少?赚那么多干吗?”

方小姐答:“我想扬眉吐气呀,好叫敌人佩服我。”

我摇摇头,“做得那么辛苦原来是为着恨你的人。”

“喂,阿佳,闲话少说,你到底是干抑或不干?一

“你几时签那笔大生意的合同?一

“下个月。”

“签妥合约马上告诉我,我立刻收拾工具回家。”

早上,阳光投影在天花板上。

我斜斜印出一行图案。

效果十分理想,忽而心血来潮,我想作弄那一心以为金钱万能的女郎,在图案边加上一只小小灰米色的飞蛾。

做好了,马利亚送点心进来,抬起头看,称赞道:“神乎奇技。”

“谢谢你。”

“你走了,我们会寂寞。”

真的,那么大屋子,只得几个人进出。

“咦,有只虫。”

她取过长柄刷子去赶那只飞蛾,半晌,才发觉是假的,不禁笑出来,“真有趣。”

正在此际,忽然听见争吵声。

马利亚连忙去关上门,“嘘。”示意我噤声。

我点头。

外头越吵越厉害,终于捧起器皿来。

我与马利亚一声不响躲房中。

终于他们两个人都开门出去,各自驾一部车子离去。

马利亚叹一口气,向我透露,“常常这样吵,看情形就快分手。”

我安慰她,“不要紧,李先生走了有刘先生。”

马利亚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猜的。”

客厅都是碎玻璃片。

那样不开心,还是分手的好。

我收工离去。

第二天一早,我去开工,李小姐已经在房中视察。

看到我,她问:“你真的不是学生?”

我摊摊手,“我十八岁中学毕业就出来学师,我并不是特别喜好读书。”

“你很具艺术天份。”

“方小姐也这样说过。”

“我喜欢你的工夫。”

我弯弯腰道谢。

“你继续做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冲进来,把报纸摔到李小姐脸上,骂道:“你对记者说些什么,你找死?”

接着,他取起我工具箱中一只凿子,劈头打去,电光火石间,李小姐已经着了一记,她哎呀一声倒下来,用手按住头,血自指缝迸出来。

那人还想再打,我本能反应,上前紧紧去抓紧地的手。

他怒目瞪我,他看上去简直不似富商李某,他看上去甚至不似一个人。

我平静地说:“不要闹出人命。”

一言提醒了他,见到血如泉涌,他也怕了,丢下凿子就走。

我连忙抉起李小姐。

这时马利亚也赶来,我说:“报警叫救护车。”

李小姐用毛巾按住伤口,“不,别报警,我自己到医院去。”

马利亚扶着她下楼。

“我来开车。”

她想了想,“也好。”

在途中血似已止,她不吭一声,我也有点佩服她。

在急症室她缝了三针,留院观察。

我拨电话给方小姐,方小姐也立即赶来。

“不是叫你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吗?”

“对不起,我见不得血。”

“也怪不得你。”

“唏,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上流社会,而上流社会人人都有修养。”

“阿佳,真没想到你擅于讽刺时弊。”

“你进去看看她吧,她虽然有钱,却非常寂寞。”

我在病房处等。

半晌,方小姐出来,“叫你呢。”

我只得进去。

她躺在床上,面孔有点苍白,却仍秀丽如常,看到我笑笑,示意我坐,向我道谢。

她轻轻说:“我不会放过他,我会向他索取赔偿。”

我终于忍不住,很温和的说:“有时,除出钱之外,也得想想其他。”

她一怔,忽然笑了,一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我为之气结。

笑罢,她似有点歉意,“你以为我会被你感动,离开万恶的金钱,放弃大屋大车,跑去洗尽铅华,到什么工厂去找一份清白的工作吧。”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佳,你回去吧,记者来了,我还得应付他们。”

“你多多保重。”

过两天,方小姐告诉我,她拿到八位数字的赔偿,并且同李先生分了手。

“她怎么向记者解释?”

“家里装修,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记者们相信吗?”

“谁有空去追究呢,社会自有更千奇百怪更大的事天天在发生中。”

我无言。

“图案做好了没有?”

“尚余一点点手尾便大功告成。”

“这是你的尾数。”

我一看支票,“哗,哪里值这么多?”

“蠢人,给你就收下吧。”

“是是是。”我唯唯诺诺。

我在小洋房完工之际,女主人正招呼朋友。

该位男士较为年轻,相貌举止也略为斯文。

骨子里,我怀疑他们都是一般货色。

他俩站在卧室里欣赏新装修,李小姐的手臂在他臂弯里,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素色。”

那位男士受宠若惊,“是特地为我设计的吗?”

“油漆还未干呢。”

“是,我最喜清纯的颜色,像你的气质一样。”

我需别转面孔,才不致让任何人发现我的下巴已经掉下来。

那位先生抬起了头,“咦。”他说:“天花板有一只飞蛾。”

她拉着他走出卧室。

我转过头来,刚来得及看到她向我眨一眨眼。

了不起,娱乐与工作并重。

我完成了工作最后一部份,墙角与天花板都有人造的纱影,的确十分巧妙,李小姐好心思。她是个鬼灵精。

完工了。

马利亚上来说:“佳先生,小姐请你下去喝杯茶。”

“客人走了吗?”

“他们通常不会久留。”

我随马利亚走到偏厅坐下,李小姐很快出来招呼我。

“请你检验后收货。”

“没问题,阿佳,我想你替我装修书房。”

我吓一跳,表面上只是不动声色,“李小姐,我抽不出时间来。”

“你忙什么?”她不悦。

我只得胡乱找个藉口,“我要结婚。”

她脸色放柔,“啊结婚。”

“是,很多事要忙。”

“她长得美吗?”

“过得去啦。”

“干哪”行?”

“呃,做售货员。”

她好似很羡慕,“阿佳,嫁给你好福气。”

“是吗,”我摸摸脑袋,“我是穷人。”

她笑,“有时,也不能事事讲钱。”

我也笑了。

她夸奖我,“你有正义感,又勤力,又肯花脑筋,阿佳,你会发财的。”

还是说到了钱。

“记得给我一张帖子。”

不敢当,不敢当。

她忽然感喟了,“我也想结婚,可是,过惯了这种大上大落的生活,定不下心来,再过十来廿载再说吧。”

我唯唯诺诺。

“你记得墙壁漆白吗,谈何容易,况且,太白了也单调。”

“是,你说,人不同墙壁人的过去难以遮盖。”

“对,阿佳,你很聪明。”

过两天,方小姐给我电话。

她笑问:“你几时结婚。”

“没有的事。”我不大好意思。

“你是怕李小姐追求你,故意推搪?”

“方小姐,你那笔大生意怎么样?”

“到手了。”

“那太好啦,我只怕服侍那样的女子,你找别人吧。”

“死相。”

我是幅白墙,一无所有,心平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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