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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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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嘉行都没有对象。”

嘉言、心”动,父亲想说什么?

“在家,她天天发脾气,我同你妈都受不了,嘉言,不如你把她接走,到外埠散散心,碰碰机会,也许有出息。”

嘉言不置信,“你们要还走她?”

老父搓着手,“在家要耽搁到几时去呢?”

嘉言不由得心酸,多么现实,连父母都嫌她。

“争气靠自己,你看嘉行,既不肯好好熬长工作,又不肯升学,三日两头发牢骚,我们不得不叫她搬出去。”

嘉言吓一跳,“已经叫她走了?”

“是,上个月同她说过。”

“她怎么反应?”

“开头是冷笑着满嘴说好,后来去打听了租金米价,这才吃瘪了,不作声。”

“爸,她会照顾你们。”

“我们照顾她已经到了极限才真,两老不吃还得煮给她吃,吃了还嫌,不知多烦。”

嘉言慨叹这个妹妹太不会做人。

“你替她想想办法吧。”

彼此这样嫌腻,住在一起也不是办法。

“爸,我能力也有限。”

“同林志文谈谈。”

“爸,他也还有父母弟妹要照顾。”

“对,你这次回来,总得放下一笔款子,你母亲迟早会出问题。”

“可是昨天的支票──”

“那是付医药的,你别弄错。”

“我一时没有那么多。”

“到什么地方去预支一点。”

嘉言啼笑皆非,“爸,你自己的节蓄怎么不动用呢。”

“咄,钱越用越少你懂不懂?”

嘉青口已不想说她的钱也会越用越少,一迳把老父送出门去。

嘉书*这才松口气,且不理琐事,泡了一个热水浴,去附近逛了逛商场。

时髦衣饰的价格叫她咋舌,怎么买得下手!只得苦中作乐,饱饱眼福算数。

盘算了一整天,她仍然拿不定主意,只得与丈夫商量。

林志文精明果断,马上劝道:“你同他们一向合不来,千里迢迢,把他们搬了来温哥华吵架,不太破费一点了吗?”

嘉言不出声。

“叫你一拖三,也实在辛苦些。”他不赞成。

嘉言忽然问:“当年,你有无对嘉行有过任何表示?”

“我已说过千次,替她补习,是为着接近你,你们虽是亲生姐妹,可是性格脾气能力完全两样,太太,我不致于那样糊涂,别再问了好不好,还有,你那边若恢复正常的话,请速速打道回府,这边更十分需要你。”说到最后已经十分不耐烦。

嘉言在第二天替母亲办出院手续。

王太太问:“你得回去了吧?”恋恋不舍的样子。

嘉言点点头。

“那边是你的家,志文与孩子等着你,那么,快快回去吧。”

嘉言微微一笑,“妈,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你记得吗?”

果然不出她所料,母亲支吾了,她并不真正关心她,嘉言苦笑,与妹妹言和吧,姐妹其实同一命运。

“你看我,病了一场,什么都想不起来。”王太太一味推担。

回家一看,只见嘉行已把行李收拾好,可怜,只得小小两只箱子。

“你搬到何处去?”

“朋友家。”嘉行苍白地答。

嘉言替她挽起行李,“到我酒店房间去休息吧。”

“什么?”

在该刹那嘉言忽然知道她这个姐姐该怎么做,“立刻替你去打旅游证件,同一班飞机到温哥华去观光。”

嘉行呆住了。

两老如释重负,吁出一口气,相视而笑。

“走呀,”嘉言催她,“还站着干什么?”

嘉行面孔一阵青一阵白。

“已经没有路了,”轮到嘉言揶揄妹妹,“别再耍性格了,识实务者为俊杰。”

王太太连忙加一句:“嘉行,先跟姐姐到酒店,亲姐妹,凡事好商量,你烦她,总比烦外头人好,朋友,什么朋友,世上只懂锦上添花。”

嘉言叮嘱父母:“好好休息,切勿托大。”

她带着嘉行走了。

嘉行跟在姐姐身后,一言不发。

嘉言说:“你也别多心,两老自顾不暇,不想有旁人在身边,他们对你,同对我,都是─样心肠,你不听见我问?连外孙叫什么名字都不关心,不过是叫我回来付帐罢了,千万别以为他们偏心我。”

嘉行不响。

“来,把行李放下,找个熟人,替你办公司担保,还有,税单有否带在身边?”

嘉行不由得佩服嘉言的办事能力,三言两语,三两下手势,已经把资料搜齐,一起到加拿大公署去。

凭着来回飞机票,嘉行她总算拿到三星期的旅游签证。

嘉言松口气。

两姐妹在房里商量大事。

“入了境马上找学校办学生证件,你就可以留下来了。”

嘉行喝一口啤酒,到这个时候才说:“我并无节蓄。”

“我知道,我负责你第一年学费住宿,第二年看你自己的了。”

“我行吗?”

“咄,多少大陆学生都行,你自小在英语城市长大,如果说不行,你只是懒。”

“可是第一年的费用也不少,你负担我──”

“没关系,一头家千万种开销,唯一可省的只得主妇的行头首饰,我会克己。”

嘉行已无话可说:“谢谢你。”

“且慢谢。”

“将来我会还你。”

“不是这个问题,温哥华两间大学不易考,我想你去较偏僻的地方念书。”

嘉行明白,姐姐不想她在跟前。

盖一言叹口气,“很可惜我俩并不亲蜜。”

“那你为什么帮我?”

“道义上问题,又不是做不到,”嘉言说:“我一早已有此心,只不过初抵彼邦,千头万绪,自己都一团糟,现在总算上了轨道,理应照顾亲戚。”

她举杯喝尽了啤酒。

“嘉行,到楼下去剪个发,添几件有用的衣服,同朋友说个再见,这一去,一两年未必回来。”

“是。”

“还有,拜托拜托,千万别再提林志文是你的男朋友。”嘉言语气十分厌恶。

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嘉行只是不出声。

嘉言趁妹妹出去办事,与林志文通了电话。

她丈夫沉默半晌,才说:“你的确知道你在做什么?”

“嘉行已走投无路,我不能见死不救,东岸有些小省份愿意接受成绩较差的学生。”

“是你的妹妹,你肯背她,我无异议。”

“头一个礼拜,她会住我们家。”

“我早出晚归,不是问题。”

“我们明日上飞机。”

“我不来接了。”

“宝宝好吗?”

“同这一个保母相处不错。”

“你雇了保母?”

“金太太介绍的人,我这边临时来了个客人需要应酬……回来再说吧。”

就这样,嘉言带着嘉行上路。

在飞机上,她做了梦,梦见自己去小店洗头,惹上头虱,烦得不可开交。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嘉言也知道这次是她自寻烦恼。

顺利出了飞机场,嘉言伸手召计程车,嘉行意外问:“他不来接你?”

“你做梦呢,”嘉言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在享福?你实地观察过都会替我辛酸,每天廿四小时不停地做,晚上连脚趾都酸痛。”

嘉行不语。

在接着的三天内,她发觉老姐并无言过其实。

家里工夫做不完,林志文又把帐簿带回家来叫她核数,往往做到半夜,刚想休息,孩子哗一声醒了,又得哄撮半日,连好好吃顿饭时间也无。

嘉言苦笑,“爸妈见了我,可从来不问我辛不辛苦,他们只要我签支票。”

“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轮到妹妹安慰她。

“我也一直纳罕,他又没有事业叫孩子承继。为何重男轻女。”

“不要说他了,来填入学申请表吧。”

“嘉言,这次……无论如何,我是感激你的。”

“得了。”

一个下雨天下午,嘉言带了孩子去打防疫针,嘉行已在收拾行李前往诺弗史各西亚升学,不科林志又回家来取文件,碰上了。

幸亏家中有两名清洁工人在吸尘抹窗,嘉行才不致尴尬。

“动身了。”这算是林志文简单的问候。

嘉行不回答。

林志又忍不住说:“这些年来,你为何在姐姐面前不住说我曾是你男朋友?”

“你否认?”

“当然否认,事过情迁,提老事有什么好处?”

“你我均知那是事实。”

“别忘记当年是你见异思迁,错过机会。”

“我太笨了。”

林志文说:“你还年轻,不怕找不到更好的人,振作些,前途把握在自己手中。”

“你同姐姐都是好人。”

“自己人,说这种话干什么。”

嘉行默默无言。

“钱够用吗?”

“姐姐已给我。”

两人沉默半晌,净听见雨点落在天窗上啪啪声。

林志文问嘉行,“你猜嘉言可知道我俩往事?”

“她比我聪明一百倍,你说呢!”

林志文叹口气,“我先走一步,祝你顺风,提一口真气,熬完这三年,保你受用不尽。”

“多谢鼓励。”

嘉行轻轻坐下,思潮回到当年。

她舍林志文同一个家境富有的运动健将走,那人不出一年就甩掉了她,而林志文也在那个时候,向嘉言求婚成功,一起移民。

没想到终于还是姐姐救了她。

嘉言抱着孩子回来了。

“衣服多带些,那边冷,有什么事打电话,不要脖子硬。”

“我省得。”

“功课跟不上,多多请教同学。”

嘉行落下泪来。

“人家十三四岁已出国留学,你还哭。”

嘉言做了一件她很少做的事,她握住了妹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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