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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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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开车出门,心中不但气愤,且喝得醉醺醺,路面很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冒雨过马路,煞不住掣,直冲上去,把她撞倒在地。www.xiashucom.com

酒顿时醒了一半,我极之害怕,心往下沉,我可没想过要弃下她逃走,多年来受

的教育不允许我那幺做,我跳下车去,双手颤抖,蹲下看她的伤势。

她闲着双眼,躺在地上,白衣撒开,染上泥斑,她是一个极美貌的女子,此刻似

一朵玫瑰躺在泥泞中。

附近没有电话,我只好轻轻抱起她的头,放在膝盖上。有其它的车子驶近,我嘱

他们代我报警。

我心中非常害怕,对那女子说:"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

雨落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彷佛等了一个世纪那幺长,才有救护车与警车来到。

警察说:"怎幺在这里过马路?这里是高速公路,唉,算她不小心。"

我浑身湿透,跟着到医院去。

他们查不到她的身份,只有一条金项练,上面有babyblue字样。

我惊恐的问急症室医生:"她有无生命危险?"紧紧的抓住医生的手臂。

"断了左腿骨,不会有生命危险,十分万幸。"

我略为安心,跟警察到警局去办妥有关事宜,仍然回到医院去等候消息。

如果莉莉告诉我她与老张有染的时候,我不是那幺生气,这件事就不会发生,我

开车一向小心。

可是我实在不能控制,加上酒意,我打了莉莉,她尖号着叫我去死,我羞于这件

事的丑恶,夺门而出,连路都看不清楚。

偏偏这个女郎又在公路中央过马路,终于发生这件意外。

凌晨过后,医生说:"你可以回去了,她廿四小时内都不能接受采访,她曾经清

醒,已说出亲人地址。"

我问:"那幺我什幺时候可以再来?"

"回去睡一觉。"医生笑说:"她没事,两个月后可完全恢复健康。"

我喃喃说:"两个月……她可能因此失去工作,怎幺办呢?"

他拍拍我肩膀,"往好处想,事情可以更坏,现在你只要捱过这两个月,是不

是?"

说得非常是。

回到公寓,因极度的劳累,我居然睡着了。

醒来以后,我打电话回公司告了一整个星期的假,吃了点东西,到最好的花店去

买了三打深红的石竹,出发到医院去。

护士们认得我,她们说:"病人已可以吃东西,但因腿部打了石膏,不能动弹,

你可以进去看她。"

我推开病房的门,看到她躺在床上正在看"超人"彩色漫画,我放心了。

她长得很美,小小的脸蛋异常精致,浅褐色太阳棕皮肤,眼睛炯炯有神。她气色

不错,只是皱着眉头,神情不耐烦。

此刻我已知道她姓苏,于是懦懦地硬着头皮走近去。叫声"苏小姐"。

她"刷"的一声翻过一页书,眉毛角都不抬,问:

"什幺事?"

茶几上放着水果,由此可知,她的亲人已经来过了。

我轻轻放下花,万二分内疚,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转过头来,诧异的问:"你是谁?"

我说不出话,手心冒汗,等她的裁判。

"我明白了,"她冷笑,"你是那个撞倒我的人!"

"我不是有意的。"我虚弱地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许多撞死人的事主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有意在那个关

口过马路引起你的麻烦,既然大家都非有意,且又没闹出人命,我请你快走,以后也

别让我看到你这个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尖,越来越高。

我吓得站起来,护士进来劝架,把我拉走。

医生说:"她得整天躺着,除了物理治疗之外,不得动弹,非常闷气,脾气是坏

点。"

我不怪她,那幺漂亮的女孩子,我想,是我一时疏忽,造成她的不便。

那天我在家闷闷不乐,她一天不宽恕我,我一天不得舒畅。

莉莉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因心中沉重,差点连她的声音也没认出来。

她以一贯腻答答的声音说:"何必休假呢?为我也不必放弃事业啊。"

我不出声,实在没有胃口与她瞎缠。

"明天我们一起吃早餐吧,好不好?"她仍然那幺嗲。

以前我听到这样的声音是会晕眩的,但今日不同,我说:"我天天有要紧事,没

空。"

莉莉诧异,但仍然施展她的媚功,"哟,生气啦?"

"不,莉莉,我有事,我们日后再谈。"挂上她的电话。

我出门的时候,电话铃继续响,怕是莉莉再拨过来,但我没有再去接听。

我又买了一大束丁香,傻呼呼往医院跑。

这次女郎在看"米奇老鼠"漫画,长发梳束在头顶,侧面像毕加索的名书"马尾

女郎"

她没有抬头就知道是我,扬手把整本漫书书朝我飞过来,把花打落在地。

我非常沮丧,护土为我拾走花朵,作掩嘴葫芦说:"这花给我们插吧。"

我仍不死心,"你要打我也可以,但说原谅我。"

她冷冰冰说:"没有什幺可以原谅的。"

我说:"我仍日日来,你可以日日朝我扔书,我不在乎。"

她睛看我,双眼滚圆,那幺美丽的眼睛应该看得出我的悲哀是真诚的。

"没出息!"她骂。

我看一看她扎里得木乃伊似的左腿,不出声,过一阵说:"我下午再来。"然后

转头走。

我在附近公园坐着吃了一个三文治,跟小孩玩半晌,然后折回医院去。

这次她在阅"花生"漫画。

我跑进去就用查理勃朗的话来套住她:"我以前只一天一天的忧虑,现在我改为

半天半天地忧虑──"

她抬起头来,有点诧异。

我趋前跟她说:"宽恕我吧。"

她显然对我另眼相看,"你看得很熟嘛。"

"是,"我坐在她床边,"很熟,但凡适合孩童的玩意儿,我都在行。"我坦白

的说:"他们都说我有点长不大,我家甚至有一只弹子机,你可以来玩。"

"我只有一条腿,怎幺来?"她反问。

我一阵惭愧,"会好的呀,两个月就痊愈了。"

"──'就'痊愈了!不是你躺这儿,你自然不晓得辛苦。"

"对不起。"

"算我倒霉啦!"她放下画报,"没死,拣回一条命,腿又驳得好,算是不幸之

大幸。"

"真对不起,若果你有什幺事,我下半辈子都寝食难安。"

她忽然笑了,雪白的牙齿小颗小颗地,"当真叫一个男人下半辈子寝食不安,也

是难得的事。"

"我明天带更多的画报来给你看。"我说。

"你不用上班?"

"我早告了一星期假。"

"家有些什幺漫画?"她问。

我怪不好意思地说:"有叮当,有蜘蛛人、万能女侠、勃朗蒂、泰山、卓别灵,

普高、安地卡普,如何?可还满意?"

"满意。卓别灵可是旧版?"

"自然,"我很得意,"一九四o年版。"

"哗,英文本?"她的兴趣来了,显然是个漫画迷。

"法文版,你可懂法文?"

"一点点,看漫画不成问题。"她说:"你明天带来吧。"

那意思是:明天我仍然可以来采访她,我顿时乐了。

那夜我在收拾漫画册子的时候,莉莉亲自上门来,我只得开门给她。

她脱了鞋子,坐在沙发上,神态像一只猫,她说:"没想到你真的不睬我了,罢

罢罢,我以后不见老张好了。"

我看她一眼,忽然之间心平气和,为她开快车撞死自己不值得,为她开快车撞死

别人更不值得,她有她的自由,我从没想过要控制她。

"你还是这幺沉默寡言,"她埋怨,"一句漂亮话都不会说!闷死我,人家老张,

一张嘴天花乱坠,树上的鸟都哄得下来。"

我拉开大门,"赶快请到老张园子里的树枝上去等着吧。"我说。

莉莉叹口气,"我明天再来看你,你乖乖的,知道没有?"

她仍然不罢手,还要试练她自己的魅力。

第二天我照样到医院,因与苏有共同的嗜好,三言两语,马上混得烂熟,我忽然

对她话起家常来。小苏是一个非常聪敏的女子,什幺事一说就明白。

我诉苦……"所以便开了快车,其实是很愚蠢的冲动,她甚至不是一个有灵魂的

女人,情感非常粗糙,如有男人为她死了,她会洋洋自得一辈子那种。"

"她长得可美?"苏间。

"很美。"我承认。

"但没有内心世界?"她问。

"完全没有,闲时坐着打麻将。"我说。

她仰起睑大笑。

"你呢,告诉我,你是干什幺的?"

"我是美术教师。"她说。

"那天深夜你往哪儿去,怎幺会在那种地方过马路?"

"啊,现在居然怪我了。"

"不不,"我说:"我不敢怪你,我只是好奇。"

"我跟男友吵嘴,一怒而别,根本没看见路上有车子飞驰而来,这叫火遮眼。"

轮到我哈哈大笑。我觉得我俩有许多地方很相似。

"你回去上班吧,"她说:"我就快可以用拐杖走路了。"

"我下班来看你。"我说。

"不用客气。"

我想起来,"喂,你那男友有没有来看你?"

她别转了面孔,"我没有通知他。"

"为什幺?"我惊异。

"不想以这种事要胁他,使他以为我要博取他的怜悯。"

"你也太倔强了,这实是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我惋惜的说。

"你不是我,你怎知道我的心意?"她问。

"我觉得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说。

"谢谢你。"她点一点头。

可爱的女郎。

回家途中,我替她买了一副拐杖,又用七彩油彩,在书房中为她在净色的拐杖上

描上各式卡通人物造型,越做越有滋味,忙得满头大汗,这是我聊表心意的唯一机会。

莉莉阴魂不散似的又来了,她看见我在做这件事,冷笑起来,我也不理她。

她用双臂勾住我颇子问:"你怎幺了你?"

我挣脱她,老实跟她说:"莉莉,你不必来了,我不再爱你,我想明白了。"

"你真是牛脾气。"她发嗲。

我看她一眼,不出声。

"你真想清楚了?那好,我把你送我的东西全还你,你别仗着老子有钱,就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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