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家明与玫瑰 > 楼上楼下

楼上楼下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见是我,马上笑道:“请进来。”

她很高兴的样子,我也自高兴起来。

我把信递过去,说:“喏,送错了信,是你的。”

“谢谢。”她接过信,低头一看,嚷:“嗳,是阿蔚,阿蔚有信来了!”

后面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我早说不必担心,他再懒,也不能不写信给我们啊。”

我到这个时候,才看到她身后床上躺着个小伙子,喏,就是那个,在那里看报纸,见到我,爱理不理的。

“把信拿过来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她说:“来,跟你们介绍——”

我忽然很沮丧,马上说:“我……没事了,对不起,我走了。”我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介绍那个男孩子给我。我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我知道这种举止很不礼貌,但是也顾不得了。有什么好介绍的,不外是乔治保罗彼得之类。

但是她对我的态度倒很好,客客气气,显然没有恶感。

我又呆了很久。

长此以往,再住她楼下,我会变个白痴。我想了很久,想到一个绝招一一搬开住,找别的地方,见不到她,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在这宿舍住那么久,一声要搬,也不是简单的啊,光是收拾,就是难题,况且急急忙忙,哪里找房子去?英国的房子都是又臭又贵,漂亮的又住不起。嘿!搬家。

我撑着下巴,想了个半天,没法子。

有人敲门,我没好气——“谁?”

“我。”

“你是谁?”

“万俟芬。”

我跳起来,连忙收拾房间,拉正衣服,“请进。”我说。

她进来了,牛仔裤,t恤。

她问:“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请坐。”我连忙说。

她坐下来、“你这人好不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我心想,大概她的男朋友走了,她才有空下来聊天。

“当然奇怪。”她睁睁圆眼。

“你倒说说看。”我说,“你叫我十二点后停止打字,我不是停了吗?不吵了吧。”

“你说我天天六点一刻起床,开水喉洗脸好大声,好了,现在我变懒人了,天天睡多一小时,你还想怎么?住你楼上,真倒了霉了。”

我想:住她楼下,更是不用提。

她说:“刚才方要谢你,你躲到哪儿去了?有老虎吃你似的,抓都抓不住。”

我不响,谁叫她床上睡个男人,我瞧不惯。

“真多亏你了,那信是我哥哥寄来的,如果不是你,换个黑心人,事不关己,一扔,那我可糟了。”

“不会有这种黑心人的,”我说,“英国人很虚伪,越是虚伪,越要装个有礼有德的样子。哼!”

“你那口气,倒像我二哥。”她抿嘴笑。

“你有几个哥哥?”我问。

“两个。”

“就你一个女儿?”我问。

这些哥哥也不管教一下妹妹。

“是,就我一个女儿。”她说。

难怪,宠坏了。

“你喝什么?”我问,“茶?咖啡?可可?汽水?都有。”

“汽水。”

我给她一罐汽水。她开了喝一口,还是很开心的样子。

“令兄做哪一行?”我问。

“教书,两个都教书。”她说,“一个回了家,一个从家赶来看我,两个都是讲师。”

“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教训起我来,不花本钱似的,骂了这样骂那样,没完没了。”

“你那些男朋友,有没有叫他们骂?”我问她。

“男朋友?”她睁眼,“我有什么男朋友?”

这女孩子真厉害,如此这般赖得一干二净,比女明星还否认得快,我亲眼见着她与男朋友搂搂抱抱亲吻,才十五分钟前尚有一位男士躺在她的床上,怎么忽然之间不论否认得清清楚楚?

我看进她的眼睛去,她眼睛清澄异常,一点破绽也没有,这样的女孩子,危险甚。

我呆着看她。

她还直问:“谁啊?谁是我男朋友啊?”

我也实在按捺不柱了,这事与我无关,是她的私事,但是她先反问的,须怪不得我。

“喏!那先头走了的一个,我见你们好好的哭了一场,那么亲热,不是男朋友呀。”

“你神经病,那是阿蔚呀,我大哥。大哥回家教书,我不抱住他哭,我抱谁哭?你还说呢,帮他包行李,钉几颗钉子,就被你上来骂。”

“你大哥?”我傻傻的说,“哥哥与妹妹,从来不这么亲密的。”

“你这可不是更奇怪了,你家风俗不一样,偏不许咱兄妹俩亲热?那明明是我大哥。”她白了我一眼,“真是。我哪里变来的男朋友。”

我一想,猛然记起来,那两兄妹的确有相像之处,两个人都这么漂亮出众,以前以为是美女俊男刚好一对,现在知道他们是兄妹,就怪不得一般的引人注目了。

关我鬼事,可是,我偏偏心里宽了一半。

我笑了,“大哥走了,所以你就野马一般了,楼上躺着那位,可是男朋友了吧?”

她啼笑皆非,“你这个人,要说多少次啊,我不是讲,我有两个哥哥?走了是大哥,楼上那是阿营,我二哥。”

“嘎!”

“你这个人,脑袋不想好事,专门想坏的,我跟那么多男人搂搂抱抱?我那么吃香,倒好啦,可惜都是兄弟呢。”

我瘫痪在沙发上。

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

“刚刚阿营就说:‘那小子傻乎乎的,倒老实相,少有。’可知人不可貌相,你也不是好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误会,对不起。”

“来不及了,以为我是这种女人。”她起身要走。

我一头汗,不知道该怎么留她才好。

“而且从明天开始,我改五点起床。听说你去问过管家,要干涉我?我巴巴的来迁就你,想化敌为友,却不知道你这人有毛病,以为我楼上是开酒家的,乱七八糟的男人往来不尽?嘿。”

她站起来,拉开门,就走掉了。

照说她这么一走,就该放声大哭才是,但心中却非常开心,虽然得罪了她,却把事情弄清楚弄明白了。

原来是兄妹呀。是兄妹又怎么一样呢?哥哥当然可以在妹妹床上憩一憩,天经地义。

我坐在椅子上傻笑。

笑完就觉得事情不妙。得想个法子补救才是。

她已经被我气跑了,得求她回心转意才行呀。但是这个女孩子,以后见了我,不但把我当陌路人,还狠狠的用眼睛白我,我忍她多少气,她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匆匆的别转头便走。

我却没失意,解铃人还是系铃人。

一日,我看见她的二哥下楼来了,在大门外被我截住,我连连说:“万俟先生,请你留三分钟。”

那漂亮的男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几眼,忽然笑了,“你就是住阿芬楼下的——?”

“是,是。”

他笑起来多么像他的妹妹,我真是瞎了眼睛,才会认不出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芬全告诉我了。”他笑,忽然之间,他一点也不像阿芬那个“幸运的小子”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二哥,不但明理,而且和蔼可亲。

“来,我们上附近酒吧喝杯啤酒,慢慢谈。”

他居然一点也不讨厌我。

我跟着他上了那豪华跑车,我们找了一间酒吧,坐下喝啤酒,他态度开始严谨了,问我的家庭、功课、年纪,都很大方的,他同样也把他们家里事说了一点。

“阿芬是小妹,咱们把她看得很严,也要训练她一下,故此叫她住宿舍,一应起居,自己照顾免得宠坏了,将来嫁不出去,或是遭人非议,终究还是害了她。她是个好孩子,听话,用功,就是脾气硬一点。她年纪还小,有不少男同学围着她,都被阿蔚,她大哥与我挡走了。我们喜欢老老实实的男孩子。”

我唯唯诺诺。

他们两兄弟也真是不许百姓点灯,只许官家放火,瞧他们多么风流,每人一部全世界顶尖儿跑车,其它享受,更是不必说了,偏把妹妹关在屋子里一一

他忽然说:“像兄台这样一表人材,功课又好,人又老实,实在少有——”

我吓了一跳,“我?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是真话呢,若阿芬与兄台这样的人物结交,我们做兄弟的,也放心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怎么可能,我?他竟会看得起我!

我大喜过望,话都说不出了。

“所以阿芬发发小脾气,你不必介意,我星期六请你吃饭,你别嫌弃。我们兄妹一起来,好不好?”

“我实在是最最普通的一个人一一”我老老实实说。

“这才难得,”他诚恳的说,“太多人以为自己是个超人,你这点谦虚,不但我喜欢,阿芬也喜欢。”

我只好笑了,是一个宽怀的笑。

他拍拍我肩膀,“放心。”

你看,误会从他而起,误会也从他而解。

但是阿芬还不放过我。

阿芬撞见了我,肯说两句,但非常不友谊,她说:“哼,现在相信他是我哥哥了,哼。”

又说:“还骗了顿饭去吃,哼!”

我只是嘻嘻的笑,打恭作揖。

星期六吃饭,他们兄妹准时来唤我,我真是春风得意,难以形容。万俟萱与万俟芬坐在一起,真是好看煞人,可惜大哥还不在,这家人真是人杰地灵,几兄妹长得如此出色动人,他们父母不晓得花了多少心血呢。

我本来不善言词,那顿饭吃得乐极,却没有什么话说。

阿芬说:“你瞧他多开胃,侮辱了我,不必道歉,还赚了顿吃的,二哥,咱们干吗请他?”

她二哥白她一眼,“你少说几句,将来还是这么,谁养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就是你这种人。”

她不响了。

过了很久,她说:“我住嘴是因为听哥哥话,不是怕嫁不掉。”真是孩子。

她二哥歉意的对我笑,我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我就是喜欢她这一切。既然她一个哥哥己默许我与她来往,那不在场的一位,恐怕不成问题。

我运气恁地好,待阿芬这场气一消,我真是前程似锦。唉,在宿舍挨那么些年,总算挨出点瞄头来了,而他们兄弟也好,我才与财皆无,他们倒是看得起我——我还有什么好怨的呢?还搬家?啊芬整夜开水喉我都无怨言了。

亏得她住楼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