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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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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应该接近六十岁了,可是生活优裕,人不显老,骤眼看,象是丘少雄的大哥。

他没有坐下来,只在床边默默站着,双目渐渐泛起泪光。

跟着,有人在门外轻轻说:“丘先生,时间到了,姬爵士的晚宴不便迟到。”

那男子便转身离去。

病房又恢复了静寂。

病人的眼角忽然缓缓流下一滴眼泪,因为看护不在身旁,那滴泪水,过了一会儿,静静的干了。

夜班看护在翻阅杂志。

其中一位打个呵欠,“这样用仪器养着,一天费用够许多人生活一个月了。”

“你信不信因果报应?”

“你是说,丘家许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他们做大生意的人,唯利是图,很会得损人利己,手段刻毒。”

“可是,丘少雄不过是个年轻人。”

“嘘,那边不是丘家母女吗,噤声。”

可不就是丘太太,气得双耳都烧红了,正跟她女儿诉苦:“普通朋友?订婚戒指都收下了,还是普通朋友?叫她把那颗三克拉的香槟钻退出来!”

“妈,算了吧。”丘淑珠不住价劝。

丘太太眼泪簌簌落下,“少雄,你快醒醒,你看这些人怎么对待你。”

“妈,还有件要紧的事。”

“你同你爸说要进董事局的事?”

“是。”

“你爸怎么讲?”丘太太拭拭眼泪。

“爸说,只得一个席位,他已答应那边那个儿子了。”

丘太太气得发抖。

那边,是指丘某多年来的外遇。

那边的儿子,是外边所生的孩子,廿二岁,刚自南加州大学毕业回来。

丘太太咬牙切齿,额上青筋绽现,泪水纷纷落下。

丘淑珠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愤恨到这种地步,她十分震惊。

“妈,你别激动。”

丘太太伏在儿子身上,大哭起来。

“少雄,你要替妈妈出气,你要替妈妈出气。”

看护听到扰攘之声,连忙进来干涉。

好不容易劝走丘太太,看护朝病人投去同情一眼,轻轻说:“你好好休息,醒后,够你烦的。”

她掩上房门。

这时,病人心跳图萤幕上出现不规则波纹,他似听到母亲的话,表示激动。

但这一切随后又静止下来。

夜深了。

第二天一早进来的,又是日班看护孔碧玉。

她温柔地说:“昨天你受骚扰了吧,做人就是那样烦,不过我相信令堂的烦恼很快就会过去,今天天气非常好,这个秋季出奇地温柔,你若醒来,可到公园走走,病人昏迷久了,即使苏醒,也需要长时期做物理治疗,并不似电影中那样,第二天就可以去上班。”

孔碧玉笑,“报上的新闻来来去去那几样,物价飞涨,经济衰退,治安大坏,不过,你还是快快醒来的好,蓝天白云仍然叫人愉快。”

有人敲房门。

孔碧玉扬声,“进来。”

门外出现两个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的圆面孔,分明是两兄弟。

“看护小姐,我们找丘少雄先生。”

“你们是谁?”

“丘少雄先生为了把车驶开,不叫辗到我们,才失事受伤,我们特来向他道谢,我们来迟了,因为打听很久,才知道丘先生在这间医院。”

孔碧玉十分感动,“过来,丘先生在这里。”

两个男孩子轻轻走近,“丘先生,丘先生。”

“丘先生已昏迷多天。”

他们十分震惊,“他几时才会醒来?”

“快了。”孔碧玉相当有信心。

“是为着我们的缘故?”两个男孩子几乎哭出来。

“不,是为着他做人的原则。”

两个男孩子沉默了。

孔碧玉温柔地说:“牺牲自己的安全,去成全他人,是人性极其难得的质素,丘少雄先生是个好人。”

小兄弟落下泪来。

“回去吧。”

“我们想留下通讯号码。丘先生醒来之后,请他抽空与我们讲几句话。”

“没问题。”

小兄弟只逗留了一刻,便离开了。

孔碧玉转过头来对昏迷中的病人说:“那两个小孩来找你呢,是你及时扭转车头救了他们吧,据警方说。意外中错不在你,该处并无行人路,他们突然冲出来……”孔碧玉的声音低下去。

过一会儿她抬起头来,“你会痊愈。”

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你同病人说话?”

是阮医生来了。

孔碧玉转过头去微笑,“我自言自语而已。”

“多陪他讲话有益处。”

空气中有点讪讪的意味。

忽然阮医生说:“孔小姐,今晚我居然有空,朋友给了两张音乐会的票子,我想邀你同往,你会赏脸吗?”

孔碧玉睁大眼睛。

阮立仁有点紧张。

孔碧玉吸一口气,“去,我去。”忽然笑了,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问了呢,迟总好过永不,不不,也还不算太迟。

“七点钟在大门口等你。”阮医生松口气。

孔碧玉等他一走,立刻对丘少雄说:“他看到我了,他注意我了,请祝福我。”

她握住病人的手,摇了两摇,才兴奋的走开。

病人的左耳忽然涨红,又渐渐褪去,他听到孔碧玉的心声?他代她高兴?

假如他听得到过去十多天各式人等在他床头所讲的话,他的人生观肯定会有所改变吧。

又一个晚上。

没有月亮。

然后,天蒙蒙亮起来。

清洁女工推开一o三号病房门,一看,立刻按铃叫看护进来。

看护急急应召,“呵,病人的手怎么放到胸前去了,叫医生。”

她上前察看,发觉病人眼皮不住颤动,似竭力想睁开双眼。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到的话,请点头,点头会吗?”看护不知多紧张。

没有反应。

“丘少雄,努力,努力,点一下头给我看。”

她紧紧握住病人的手,把嘴巴趋向他耳朵,“点头,点头表示你听见。”

她身后传来医生的笑声,“他已经点了头了,你再叫,他耳膜怕要保不住。”

护士心花怒放,“醒了,醒了。”半晌,才发觉自己面孔濡湿,原来她哭了。

丘少雄真正苏醒说话,却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这段期间,他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令亲友大慰。

最高兴的当然是阮立仁与孔碧玉。

这一对年轻的医生及看护已正式开始约会。

“若不是同时派在一o三房,我们二人恐怕还不会进展得那么快。”他说。

她没有出声,她不好意思说她一早就钟情于他。

病人可以自己进食了。

声音微弱,叫了一声妈妈。

丘太太又哭又笑,“少维,你替妈争气,你帮妈妈主持公道。”

他听了,只是微笑。

丘太太只道儿子大病初愈,精神不能集中。

孔碧玉却看出其中学问。

“丘太太,你让他休息吧。”

看看母亲离去,丘少雄笑意更浓,他轻轻摇头,“越是老人家,越爱争意气。”

孔碧玉说:“来,我扶你走两步。”

病人缓缓落地,一边闲闲地问:“阮医生爱听古典音乐?我家有一组不错的音响,几时请两位来舍下。”

孔碧玉蓦然涨红了脸。

他听得见!

他在昏迷当儿,把什么话都听到耳朵里去了?

丘少雄笑,他对这美丽的看护有极大好感,“我猜想你同阮立仁医生是一对。”

猜,抑或知道?

孔碧玉定一定神,笑道:“我们都为你高兴。”

“经过这次大病,我的想法大大不同了,至少家母高兴之后,怕要失望,我已无心追名逐利。”

孔碧玉一怔。

“放心,我不会出家为僧,只不过想去读书进修。脱离名利场,过怡淡的生活。”

孔碧玉刚想说话,病房门被蓬一声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金丽琴小姐。

那金小姐一脸笑容,“你苏醒了,少雄,我一知道立刻来看你。”

孔碧玉立刻识趣地避开。

病房只剩下丘少雄及金丽琴。

“请坐。”丘少雄招呼她。

“少雄——”

“请让我先说。”

“你总是不让我。”金丽琴娇嗔地坐到他身边。

“丽琴,我们解除婚约吧,你可以保留我送给你的一切礼物。”

金丽琴脸色变得煞白,“令堂一向对我没有好感。”

“丽琴,这纯粹是我个人主意。”

“可是——”

“你不会说服我,丽琴,你自己讲过,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金丽琴知道事情已经完结,她轻轻站起来,倒也爽快,拉开门,离开病房。

丘少雄缓缓走到床边,拍拍枕头,“大梦谁先觉,真没想到,我这一觉竟睡了半个月。”他苦笑。

如果不醒来,也就算是一生了,今日侥幸醒来,人生观自不一样。

首先,他要多陪陪母亲及姐姐,闲话家常,其二,他知道自己多了两个好朋友,他们是阮医生与孔护士,还有,他想同交通意外中那两个小孩子联络。

再下来,他会把生意让给野心勃勃的半弟,告诉父亲,一直以来,他对家庭事业一点兴趣也无,然后,他会到欧洲升学。

丘少雄吁出一口气,按铃召人。

孔碧玉进来。

“孔小姐,我想出院。”

“我把阮医主找来,看他怎么说。”

“我正要谢他。”

“我们的职责如此,不需要谢。”

“还是要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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