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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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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过的都是刻板文章,没有睡眠调剂一下,怎么可以,

明天不晓得是一个什么天。www.xiashucom.com

地结冰,没有雪。路很滑,我出去拿牛奶瓶子的时候,滑了一跤,连牛奶瓶子带毯子都波在地上。

我笑了。

牛奶瓶子滑出去很远,没有摔破,该是好兆头吧。

我爬起来,已有好心的路人为我拾了瓶子。我道谢。

阿玉看见了,就问:“没摔痛吧?”

“没有,不过是什么地方多了块瘀青而已,没关系。”

“你啊,真是无忧无虑。”她皱皱眉头。

在早晨,她的脸,即使蹙着眉头,也还是带着一种喜色,不晓她有没有留意。

我把毯子里紧一点,我说:“阿玉,你——”

“你什么?好好的晨褛不穿,包张毯子到处走,真恐怖!”她顿足,“一会儿生了肺炎,谁来照顾你?”

我装个鬼脸,回屋子里换衣服,真冷,耳朵辣辣的发痛,这也有个好处,人马上就清醒了,而且工作速度奇快,在寒带住是有好处的,其实这里不过是温带罢了,然而我老喜欢夸张一点,说成寒带。毕竟这鬼地方比中国任何一省还要北一点呢。

换好衣服,我们出门。

阿玉说:“今天天气好,路滑,我们走路吧。怎么?”

我是没有意见的人,既然阿玉要欣赏风景,就不该扫她的兴。

我们慢慢的走路,手都躲在厚厚的手套下,一直在想:如果逃得了学,该是多么好的一天!还可以缩在棉被底下呢。对我来说,幸福的生活是冬天睡得很晚才起床。向身边的丈夫说:“早。”然后佣人已经把面包烤香了。

我重重的叹一口气。

“阿玉,”我说:“我们一定要嫁百万富翁,什么都不用做,整天穿个时装去逛伦敦,而且不要自己开车找地方停车,要有司机的,开一个宾利,或是劳斯莱斯,是不是?”

阿玉微笑说:“很是,我们实在太吃苦了。”

我点点头。

路这么滑,路这么远,一下子天就黑了,就算是我,也会有点感慨。可是很奇怪,原来预备把这些委曲都向家人朋友诉一诉的,可是去年回家,什么都忘了,就是忙着吃喝。

人是很奇怪的,竟会忘了诉苦呀。

到了学校,人走得热气腾腾的,大家在商量某一篇功课是不能拖了,一定得交出去。

阿玉静静的问我:“今年之后,又怎么样呢?”

我拍手,“又是暑假,咱们到莫斯科去!”

“暑假你个头!”阿玉笑,“毕业了还有暑假?”

我顿时一呆,“唉哟!”

“大概要找个工作做。”阿玉黯然地说:“不晓得外边的世界是怎样的。小时候看着爸爸上班下班,便觉得爸爸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懂得上班下班的,可是现在才晓得不简单。”

我看着她那种担心的样子,这阿玉,偏偏会“先天下之忧而忧”。看得我!我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啊担心有什么用?等那一天来了才说吧。

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枝笔在写东写西的,我真服了她,她怎么会混到我们这一系上来的?像她这样的人,活该在家缠缠花,看看金鱼,说不定盖个后花园,种点白海棠,由

可不真忘了他在等?

不过我说:“什么小子?我哪里收着这么多小子?又关你什么事?”

他也不敢说什么,在一角坐下了。

“你可别乱说话。”我生气地告诉他,“别以为我好性子,就侮辱我。”

他嚅嚅的动了一动,我不去睬他,等抄好了一整篇功课,才松出一口气,瞄他一眼。

他开口了,“好好,看你,分开两截做,就不会辛苦了,喂,你吃了饭没有啊!”

我一看表,唉哟,六点半了,饿得金星乱冒。

我说:“真是忘了吃了。”

“别怕,我们到中国馆子里吃。“家杰安慰我说。

“我请你吧,家杰,你非让我请你这一次不可。老叫你出钱,那是不公平的。”我说。

“阿瓦,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咱们还是中国作风,咱们中国人没钱不约会女孩子。”他说:“你又吃得了多少?”

“不啦,让我给,老是你给——”

“真正是!这些毛病都是跟阿玉住久了才会有的。”家杰说。

“你看,什么千奇百怪、无法解释的事,都给推到阿玉的头上去了。”我白他一眼。

我们由他开车,直往中国餐馆,叫了小菜,大吃一顿。顿时精神百倍。吃饱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在家的时候,因为永远有得吃,因为永远不必担心吃,吃仿佛是很贪婪罪恶的事,看到人家大碗饭,大热天也吃三两碗,就以藐视的眼光瞧着他们——像是做苦力的。到了外国,第一年还没有过完,就忽然恍然大悟:第一,做苦力也是很好的,早上上学,除了做工的苦力们,谁也没起床,咱们就专跟修路工人,搭砖头的工人打招呼,都是很好的人,看女孩子拿个大箱子,他们就会问:“可要帮忙,喂!”第二,要吃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否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我说过,只要肚子不饿,考试通过,便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都是很等闲的。

肚子饱是一大快乐,第二大快乐很难,那便是找个如意郎君,我阿瓦是个很俗气的人,想的不过是些俗气的事,故此这如意郎君——

“你想什么?”家杰问我。

“在想如意郎君嘛。”我坦白说。

“我大概不算很如意吧?”他也很坦白的问。

“马马虎虎啦。”我说:“然而我也不过是个马马虎虎的人罢了。”

“阿瓦,你是一个从来不动气,从来不发脾气的女孩子,是不是?”他问。

“才怪,我是没有发脾气的对象,而且没有那种交情,干么对奇奇怪怪的人发脾气?”我瞪他一眼。

“那你现在算不算对我发小脾气呢?算不算我们有特别的交情呢?”

我眼睛看天花板,我的妈,我以为我是够恶了,那晓得还有家杰。咱们的谈情方式似乎需要改良才行,至少应该新奇一点。

我忍不住笑了。

“该笑了。”家杰说。

他倒是面皮老厚的,也不红,也不尴尬。家杰有这个好处,所以跟他出来的女人很多,所以阿玉就说他是一个无聊的人。

我们一起开车回家,路还是很滑。到了家,已经八点多了。没有人在家。

阿玉哪里去了?我开门进去,发觉她放了学还没回来过呢,书包都没拿回来。一定又到中央图书馆去了,这人,少拿一、两分有什么关系呢?偏偏就是好胜。

我跟家杰说:“请坐。”

他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了,忽然之间我想起那个叫龙的男孩子,他那种彬彬有礼,又带点畏羞的神情,连脱一件大衣都要人请的,难怪阿玉会走进来说,“你先看见他”这种话呢,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不过很明显的,他没对我说有兴趣,所以不如做顺水人情,让阿玉开心一下了。

我在房间把该理的东西都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发觉家杰开了一罐啤酒,在吃花生米,看电视节目。

阿玉尚未归来。

家杰是个典型的小家庭男人,将来结了婚,他大概会是个不错的丈夫,天天下了班,就看电视,有余钱就去吃中国馆子。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呀,生活是生活呢,要求那么高,还怎么活得下去?

阿玉终于回来了,哼着歌儿,家杰马上站起来,看见她挽着很多东西,便去帮忙。

“不,”阿玉说:“我会做菜,我们在家吃,明天星期三下午有空。”

“你的功课都赶好了?”我追问一句。

阿玉迟疑了一刻,说:“没关系。”进厨房去了。

我看了家杰一眼。

家杰说:“嗳,没想到她会做菜呢。”

“明天来吧。现在也该走了。”我说。

“真的,也不早了。”他说:“明天我赛完网球就来。”

我送他到门口,走了。

我回来跟阿玉说:“你要为谁大展身手啊,你比我聪明,知道做这种事是得不偿失的,出去吃一顿也是了,又煮又洗的,做老妈子乎?”

她笑笑,不出声。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这样。

“是做给龙吃是不是?那么我们也不必做陪客,碍手碍脚的,况且我也不忍心看你做得两手都是油,气呼呼的!”

“你怎么了?”阿玉笑说:“忽然生气了。”

“我生气了吗?没有呀!”

“既然没生气,怎么这样的口气呢?凶霸霸的。”

我泄了气,重复的说:“你不该煮饭给任何人吃!阿玉,你不是那种人。”

“还在气。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阿瓦,多少好气的事,放着不气,偏偏来气这种事!”

我只好放弃,阿玉要煮,让她煮。煮,活该!天下每一个秀气的人都做了煮饭婆了,只差她一个,现在她也不甘寂寞,但愿那叫龙的小子吃完那一顿之后,添福添寿才好。

当夜无话,就此表过。

第二天是礼拜三,我与家杰一放学就回来帮她的忙,但见阿玉进进出出,弄得一身汗,不太顺利地做着小规模的家庭主妇。

我与家杰两个人玩大富翁。这大富翁真是很奇怪的游戏,味同嚼蜡,却可以一直拖下去,玩它三五个钟头。我一手抓着假钞票,一手拿着本教科书,很自得其乐地看着,看着。

家杰说:“几时你也做一顿饭给我吃?”

“甭想了。我是不做饭的。”我说。

“将来总得做呀。”

“不做。怎么都不做。”我瞪着眼说:“而且我将来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他咕哝着不响了。

后来我就觉得这话说得重了一点,我与他有什么交情,什么关系呢?何苦跟他吵起嘴来,做人一点进步也没有,那怎么得了?我对陌生人总是很好的。

煮好了饭菜,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与家杰改玩扑克牌。家杰输了很多钱,差不多有五六镑的样子。

我问阿玉:“那小子几点钟来啊?”

阿玉说:“还有两节课。”

我说:“我可饿了,不如让我先吃吧。”

阿玉也不响,只是微笑。

隔了一会儿,家杰说:“你是知道的,阿瓦,换了是我,我决不会要你等的。”。

我颇有点感动,但是忽然摸进一只爱司,就马上把牌一摊,叫道:“赢了!一对茄,一对爱司!”

家杰唉声叹气的把钞票拿了出来。

我们直等到六点半,饿了个发昏章第十一,又不好去取饼干充饥,硬是死顶着,那条龙总算施施然的来了,我真是没什么好气,阿玉倒是眉开眼笑的把他迎进来。

他还是老样子,一种探不到底的骄傲,被他那种畏羞的神情遮掩着,因为又带着无限的孩子气,很容易被人原谅的。

开了饭吃饭,我与家杰索性狼吞虎咽起来,阿玉的菜不怎么高明,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居然吃得十分有味道,就证明的确是肚子饿了。

家杰问起龙念什么学校,才得了个结果,原来龙是美国来的交换学生,在这里不过留一年罢了。因久居英国,沾了英国人的习气,故此对美国总有点那个,尤其是一场越战下来,真是使旁人笑不出,怒不得。

我干脆的说:“留在英国算了,虽然都是洋人,到底还是英国人的好应付点,大家虚伪斗虚伪,跟美国人血淋淋赤裸裸的干,不如含蓄点。”

他不响。

这小子三拳头也打不出一句话来,真受不了。

家杰说:“吃饭嘛——莫谈国事。”

吃完饭以后,我老不愿意的洗了碗。

我是最懒的,开头还煮罐头汤,后来连罐头汤也不弄了光靠吃饼干渡日,后来就有家杰,带我到中国餐馆去走动走动。

几时洗过这么一大堆碗啊,简直得不偿失。

我哼哼唧唧的做完工,擦干了手,就往沙发上一倒。

龙与家杰在聊天。(男人与男人之间总可以聊个没完没了的,不管是什么,他们总是不愁寂寞。)

阿玉说:“你看你那副撒赖劲儿。”

我白她一眼。怎么见得呢?这么样的重色轻友,怎少见!

我觉得没什么味道,就转到房间去了,拿起一本新的时装杂志看。

家杰进来问:“怎么了?生气了?”

“才没有呢。”我伸个懒腰,“吃太饱了。”

“其实阿玉那朋友是不错的,”家杰说:“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非常的真才实学,只是学止有点像女孩子。”

我微笑。家杰器量很大呢,男人好也就好在这里,少有小心眼的,好就是好,不好即不好。

于是我笑,“你看阿玉跟他,有没有一点希望呢?”

“有有。”家杰说:“他们其实是十分配对的、只是我看阿玉对他非常倾心,而他呢,不过是很礼貌的样子。”

“是吗?”我侧着头,“不见得吧,也许他出门之前,也是非常紧张的,只是我们没注意到而已,我们因与阿玉在一起,阿玉的一举一动比较清楚。”

家杰抓抓头,“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都相当的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猜葫芦里卖什么药。”

“谁像你啊,有什么事先哗啦哗啦的叫出来。”我看他一眼。

“咦,你说句老实话,你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他们。”

我说:“我喜欢爽快的人。”

“好!”家杰笑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拉倒,什么事都得黑白分明才好,否则弄个半天,还做个莫名其妙的冤死鬼。”我道。

“是的。”家杰忽然严肃的说:“我喜欢你,阿瓦,你就是这点好,我最怕是吊男人胃口的女孩子,你不是吧,阿瓦?我看来看去,你并没有别的男朋友吧。”他又笑了。

“没有别的男朋友,并不表示你有希望。”

“你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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