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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绿绮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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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哀绿绮思给你看脸色?”

“她没有怎么样。”

“说呀,那是谁呢?”

“打麻将打到九点才开席。”

“都是这样的。”

“席中有一个很讨厌的人。”正题儿来了。

“三姑?六婆?”

“不,一个男人。”

我跳起来,“我知道,不错,肯定是他!时髦的打扮!轻佻的神情,全身名牌,一口袋的信用卡,看到女人先来一声销魂的‘嗨,好吗’,然后成个人凑过去──”

“你怎么知道?”小文惊奇。

我怎么会不知道?化了灰也认识他,这便是艾莲口中的空心老倌,我叫他空心人的那位。

小丁说:“哀怎么同这类人来往。”

我说:“普通朋友而已。”

文说;“伯母不知多喜欢他。”

“伯母是最势利的人。”

“为了不想她们的女儿吃苦。”

“我想不是,八成是为着她们的面子。”

七嘴八舌,说不出结论。

“别打断小文,后来怎么样?”

“后来吃完饭我就告辞。”

“哀呢?”

“哀是主人,要送客。”

“你为什么不陪她?”

“我睡眠不足,虚火上升,喉咙痛,声音哑,这是倒下来的先兆,况且明天又是紧张的一天,我想回来休息,我比不上人家,睡到日上三竿,施施然去看黄金股票行情,得闲开个跑车来约女人饮茶吃饭。”

我拍案而起,“是呀,我们不是西门大官人。”

小丁白我们一眼,“说话别太过份好不好?”

我与小文连连冷笑,“你没受过气,不知道,你去尝尝那种滋味就晓得了。”

“好,就由我出马。”

“人家的礼物送得堆积如山,你出马吧。”

“哀绿绮思不是那种女人。”小丁说。

“弊是弊在有些礼物不是小礼物。”

“那种空心老倌送得起甚么?”

“他要送她一间公司!使她自己做老板,不必替人打工。”

我五雷轰顶,“甚么?”

小文讲下去:“成晚都在说这件事。”

“哀的反应如何?”我声音发颤。

“她一直默默聆听,看来有三分心动。”

“连艾莲都知道这个人死剩一张嘴,能说得满天神佛,风云变色,她怎么会信他?别说三分,半分已太多。”我幸悻说:“告诉你,香港垮台不是因其他原因,是给这些人吹牛吹垮的,他妈的六千块买套西装穿上就自以为身世直迫温莎堡的查理斯。”

“别指桑骂槐,书归正传,到底怎么样?”

小文说下去,“连写字楼都有了,下个月便可挥日开张,他说他会无限量支持她,宝号就叫做哀绿绮思推广公司。”

我半晌不作声。

其实要做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大着胆子把写字楼一半让出来租给哀,一年半载不收她的租金也没问题,装两只电话,请个女孩子替她打杂,为她接两宗生意,便可开张大吉。

但我们肯不肯如此不负责任?哀原有这份工作保证她生活有着落,又不是没升级机会,好端端地挖她出来,弄得不三不四,对她有什么好?

但现在看来,情形刚刚相反,我们变得窝囊无匹,而空心人却神勇威武。

公理何在?我愤慨。

“这叫做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小文大声说!“我们才是深思熟虑的君子人。”

叫破喉咙也不管用,哀绿绮思又听不见,我们又不能在她面前打空心人的毒针,我们还要维持该死的风度。

太不公平了。

“哀绿绮思不会相信他吧?”

“女人很难说。”

“什么时代了,还看轻女人,现在只有蹩脚男人才看轻女人。”

小文说:“真的,女人的一颗心,非常难说。”

“小丁,你出去打探打探。”

“好,我明天一定要去见她,说甚么也是朋友一场。”

“我也去。”

“喂,都趁墟去了,明日不如在店门挂着招牌:‘店主有事,休息一日’。”

第二日只得由小丁去走一趟。

我与小文哭丧着脸陪客户听一首新作的广告歌。

听了数百次,做梦也背得出来,闷死人。

这两年半我们三人都未有放过假,绷得太紧,又不敢呻吟,呵,创业这样艰难,真想辞去蚊型老板职位,跑去做份风流工,下班就是自由身。

好不容易等到小丁回来,我与小文拥上去。

小丁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茫茫然。

我拍打他后颈,使他灵魂归位。

小丁说:“你们肯定那人是空心老倌,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彷佛三亿美金家产不算一回事似的。”

“把艾运叫出来证明这件事。”

约艾莲,我们可大方漂亮,三分钟办妥。

她很够义气,与我们吃午饭。

“艾莲,是不是有真凭实据,那人只是虚有其表?”

文说:“何必问我?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开出之期票满城跳!每次都险些儿打官司。”

“好家伙,开跳票。”我倒抽一口气。

“那么口气为甚么还如此庞大?”小丁不解,“他说手头上有两个客户要介绍给哀绿绮思,总公司在纽约,已经订好飞机票要同她飞美去洽商,一成功回来便组新公司。”

艾莲笑,“说说也不行吗?我说我上次旅游回来,搭飞机就坐在罗拔烈福身边,人家瞧我长得好,还称赞我像中国娃娃呢!有些人根本把自己当小说人物,够传奇性嘛!”没想到这小女孩也伶牙例齿的。

“哀会不会相信他?”

文莲沉默一下子,“不会。”

我们松口气。

小文随即说:“不信,何必跟他跑。”

艾莲说:“她生活也很无聊。”

“这么充实,还说无聊?”我不信,“美女嘛!”

“美女也是人,还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艾莲说:“人人如你们这样想,美女真要寂寞至死,甲也认为她不愁没出路,乙既觉得她裙下三万人,好了,谁也不上门去追,结果她只得与空心人在一起,因为只得他有胆子。”

这顿话说得我们口停目呆。

真的,好男人都不肯轻举妄动,那还不便宜了坏男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我们三个人面色大变。

我低声说:“这一去就没有得剩了。”

艾莲说:“真是的,同名誉这么坏的男人拉扯,无论在公在私,以后都难做人。”

没想到一个小女孩的脑子都比哀绿绮思清醒。

“你们这三位先生,也算同她熟,劝她几句也是好的。”

我又低下头。我会试探一下她的口气。

哀很意外,她笑说以为我已忘记她,因为好久没同她联络。大家哈哈一轮之后,会谈正式开始。

我:“听说有意大展拳脚?”

她:“消息传得真快!我已决定辞职。”

“你已想清楚?”

“你看,要是你们公司成立之前,有人如此口气同你们说话,不给你们打死才怪,这还不算看轻你们?”

“但你是娇滴滴的女郎。”

“我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三没有演技,再娇也得打天下呵!”她有些疲倦,但仍然笑看。

我忽然冲动起来,“哀,你知道我们这三个穷小子都很爱护你。”

“这我知道已更久,你们也实在忙,虽然没有常聚,但关心我却是真的。”

我们握看手。

“哀,我们总是好朋友。”

“咦,婆婆妈妈,心中有甚么话要说?”

“哀,不要与那人去纽约。”

她一怔,沉默。

“哀,他与你的性格不合。”

她温和的说:“我们只不过是生意上的拍档。”

“人家会怎么想?”

“只要自己有实际上的得益,其他微不足道。”真是现代人。

“我怕他说的都是……我怕他力不从心。”我尽量婉转。

“我会小心。”

“我怕你吃亏。”

“我也并不是昨日才出世的。”

“但有许多无形的亏……”

“小皮,你说得太含蓄抽象。”

“能不能不去纽约?”

“这个机会我等待很久,是着名的时装公司计划在本市推出便衣系列。”

我沉默。

“而其实,他这个人,也不如你们想像中那么差。”她微笑着说。她还帮他。

我*副不以为然。

“做生意,手头上总有不便的时候。”

“我们从来不会轧支票。”

她还站在他那边,真的中毒已深,双目已盲,甚么都不愿看见,她说:“你们生意尚没有做大。”没得救了。

“几时动身?”我心灰意冷。

“下星期。”

我与她不欢而散。

一连几日食欲不振、失眠、心疼。

小丁说.“如果你在恋爱,就承认了吧。”

我摇头,“才不是,我只不过关心她。”

小文问:“你关心我,会不会到这个地步?”

“你是臭男人,懂得保护自己。”

“现代女人也不弱哇,”

“她很胡涂,”我眼睛都几乎红了,“一味要往上爬,又不得其法,人又长得美,险象百出,真要命。”

“真的,那么美,招引豺狼。”

“没有色心的人也起色心。”

“偏偏她又不大知道利用这种本钱,不得其法,白白浪费。”

七嘴八舌,更说得我心慌意乱。

我把头伏在桌上。

小丁说:“不必与自己过不去,爱她呢,去抱住她的大腿哭着哀求,一点点自尊算得什么?”

“你为甚么不去?”我问。

“小皮,我们上阵,你就没机会。”小丁扮个鬼脸。

很明显,经过长途赛,他们两人都认为不值得,自动弃权,对哀绿绮思认真的,只剩下我一人。

我很悲哀。

“没有时间慢慢耗,”小丁摊摊手,“我考虑周详,我不是大情人,不能牺牲那么多。”

小文亦说:“将来找个普通的、随和的女子,结婚生子,不知多幸福。”

“如此说来,美人都没人要?”我不服。

“美人唯一的职业是做祸水。”小丁哈哈笑。

“太不安份,我们要天天防着她,多么痛苦。”小文亦说。

我说:“她也是人。”

“是,她是人,但她是个美丽的人。”小文提醒我。

“去追她吧。”小丁说:“你追到她,于我们有益,既不费力又可得餐秀色。”

可怜的哀绿绮思。

我并没有去抱着她膝头哭,因为没有空,时代节拍的洪流冲得我离开了她。

她跟着空心人去纽约,寄过一张名信片回来,只得几个字。

他们去了很久很久,仿佛有几个星期,在这当儿,我们没有闲着,我们完成了一个很的大的宣传计划,使今年的利润大大增加。

那一阵子我们拼了老命上,睡在公司里三日三夜。

女人?我们已忘了世界上有女人这种动物,三月不知肉味。

完成之后三人去喝得酩酊大醉,在路上唱山歌,被警察干涉,几乎要告我们游荡。

回家头痛地倒床上睡,第二天太阳晒到背脊才起床,想到那小小的成就,犹自欢呼不已。

男人,当然以事业为重。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美女,在男人有名誉有地位之后,自然会得迎上来。

男人,落魄时期,怎么去配美女。

大家的思想都搞通了,唉,现在社会,即使偶而尚有痴心汉,肯为女人付出偌大的代价,

大家亦只以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我们精乖聪明,取舍分明,一次都不能错,时间与精力都不能浪掷。一次都不能,一次亦太多。

甚么漫游巴黎,到合里岛观日出,都得留待五十五岁之后。幸亏现代人上了年纪还活泼得很,足可以在退休后享福。

小丁有次说过:“我们这样做其实很笨,到四十岁突患癌症,就非常不值。”

我说:“那倘若你玩到四十岁,一无所有,岂非比生癌更惨。”

大家默然。

哀绿绮思这样的女子,就被牺牲在现实海中。

一个月后,我开始担心。

找艾莲,打听她的下落。

艾说:“我始终只是她的秘书,不好问太多,她也没留地址。”

“她的公司还开不开?”

“你没听说吗?业主已没收订金,租约作废。”

一切在意料中,谁也不相信这间公司会开得成功。

我急起来,“那不回来也不行呀!”

“好像他们人也已不在纽约。”艾运迟疑地说。

“甚么?”又是一个灾难。

“好像在夏威夷渡假。”

〔你听谁说的?”我追问。

“上个月有人在夏威夷碰见他们。”她吞吞吐吐。

“总得回来吧,”我说:“总不能就此落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越迟回来,越是狼狈,彷佛同人双宿双栖一段日子,完了分手各散东西,无法不踏上归途。”

艾莲沉吟,“如果能结婚又还好些。”

“万万不能结婚!”我急得额角冒汗,“同那样的人?”

“现在也无所谓了,结婚六个月就可以分手!总比名堂都没有,白陪人玩好。”

我大吃一惊,“这是目前女人的道德标准行情?”

艾莲默然。

我说:“我想同她通个消息。”

“我设法找找地址。”

茫茫人海,哀绿绮思像是已经淡出。

直到有一日,在客户一个酒会中,我看到空心人。

不错,是他,化了灰也认得他,浮得淌油,握住酒杯,像花蝴蝶般穿梭人喜之间,展览他的混身解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我留神注意他身边的人。

并不是哀绿绮思。

是一个年轻的、时髦得会起飞的女孩子,才廿三岁,妖艳而做作,但因为年轻,并不讨厌。

哀呢?她在何方?

我悲愤莫名,不不,这个伧夫不能这样对待她,不能把她当为猎物之一名,我不允许。

我走过去向他打招呼。

他以舞蹈的姿势转过身来,“嗨,皮先生。”

他还记得我姓甚么。

我开门见山的问:“哀绿绮思呢?”

他一呆,没想到我这么倔。“老实讲,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拉住他西装的前襟。

他大概也知道华伦天奴的麻质外套经不住我拉扯,连忙与我退到角落。

“嗳嗳嗳,慢动手,她是成年人,有手有脚,我怎么管得住她,你又是她甚么人?”

我低声喝问他:“在夏威夷之后,你把她放在哪里?”

“我自己先回来,我怎么知道她下落?”

“你想想清楚,先生,你的记忆力不至于那么差吧?”

“好好,我想想。对了,她决定与我拆伙,我们分手之后,我亦不知她何去何从。”

“你没有为她谈妥生意?”我查问。

“人家是世界性公司,哪里会轻易判出来给无名小卒做宣传!我落足嘴头,跑破鞋底,也不得要领。”他赖得一乾二净。

“那时不是说有十成把握?”.

“皮先生,你也是出来走的人,做生意,岂有十成把握?”

我气苦,不语。

“我原无必要向你解释,皮先生,但大家是朋友”

“她的地址你有没有?”

“没有。”他耸耸肩。

我难道还能扣留他不成。

空心人最后说:“她的脾气很坏,很难侍候。”

他走开,继续投入人群。

我再也没有胃口留在酒会中,忽忽回家,与小丁及小文商议这件事。

三个人相对无言,几乎没泪千行。

“可惜可惜。”丁叹道。

“甚么地方去找她?她有心避开我们。”

“这个当可上得大了。”

“也不能怪人,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清楚。”

“人财两失。”

“别担心,总有人会拔刀相助。”

惋惜管惋惜,谁也不打算去救她出苦海。

我心痛得立誓:“如果她回来,我一定放下工作,陪她重整家园。”

“你才不会。”

“我会。”

“你才不会。”

“闭嘴。”

“你且别愁,也别专心等,她也许打算进大学念个博士,等个七八年,人都老去。”

我们正计划分家,找了两层小小的公寓,在装修,准备分开住,小丁及小文要搬,我仍据守大本营。赚到一点钱,不花掉它,心痒。

“如果她肯回来,一切从头开始。”我说。

他们两人沉默艮久。终于小了问:“你真爱她,是不是?”

这次我说:“她是我们的朋友,有难我们应当帮她。”

“也罢,必要时你去渡假,我们分摊你工作。”

“谢谢。”我们三个人紧紧握手。

很久很久没有哀的消息,城内诸人彷佛已接近忘记她。新的美女又一个一个出来,古典型的甜美人型的潇酒型的,一下子被捧上天去,有张写字台可坐的便全是女强人,从事娱乐事业的皆属巨星,再也没有甚么新鲜的字眼来吹捧,都是上天的杰作,旷世的奇才,你若不欣赏她,那必然是心怀妒忌的缘故,喷喷喷,不得了。

大都会中还会少得了漂亮的女人?

哀绿绮思已经落伍。

以前她初出道,何尝没有慕名去睹庐山真面目的好事之徒,有事没事,都到她办公室去串门、塔讪、惊艳、议论,现在……换过面孔,物是人非。

健忘的社会,现实的社会。

我们的公司经过这些日子的苦苦挣扎,潮上轨道,多用了两个同事,大家脱离牛马生涯。

小文的锋头最劲,西装毕挺,要求公司添置平治。股东们开会后决定摆这个排场。而小丁,因为不必开夜工,也养成一个小肚子。

照照镜子,三人都觉得老了许多,白头发都爬出来了,真是甚么都要付出代价。

我没有胖,我在等哀回来。

一日在路上碰见艾莲,她一叠声恭喜我。

抢到爱皮西航空公司的户头真不容易,她说。

我只笑笑,不出声。

她说:“我要结婚了。”

“恭喜恭喜,你真会安排。”

“命运之神不屑向我这么普通的女人挑战。”她微笑,“所以我生活顺利。”

但她充满智慧。

我盼望的问:“哀有没有消息?”

“她要回来。”

我心咚地跳高一尺,没想到会突然获得消息。

“她与我通过电话,问我是否有空去接她。”

我按住她,“我去。”

“你真的会去?”她不置信。

“义不容辞。”

艾莲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感激的肴若我。“她这次回来,连住所都没有了,还得从头开始找工作。”

“嗳,机会多的是。”我抢着说:“三两年就胜过从前。”

“那就托给你了。”艾莲喜不自禁。

她把班机号码抄给我,把担子亦卸给我。

我说:“她有你这个朋友,真值得庆幸。”

“你又何尝不是。”

那夜我睡得很熟,也没把这消息通知小文他们。

美人落难,我才得到这个机会,以往是轮不到我的……我忽然有一丝自卑,不能趁火打劫,要给她时间恢复创伤,才谈其他。

到了时间,我一早在旅客出口处拉长脖子等候,感慨万千。

她出来,我一眼看到她,人很疲倦,颇为憔悴,头发留得很长,衣着随和。阔别数月,重临旧地,神态难免旁徨,不过仍然是个眉清目秀的标致女。

我举起双手,挤出笑容,奔向前去替她取行李。

她一煞时没把我认出来,非常意外,等看清楚是我,百感交集,开不了口。

我握住她的手,一边拍她的肩膀。

公司车子兜过来,我把她扶上车子,告诉她,她可以住在我的房子里,而我,则可以去与小文挤一挤。人呢,跌倒爬起,抚啥稀奇。

她到底是跑码头的人,马上强露欢颜,连声道谢,但双眼还是禁不住润湿了。

呵哀绿绮思。

哀绿绮思。

哀绿绮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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