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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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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毋须导游介绍的都会,旅客不会迷路,他们只会迷失,我有一个同事到了香江受到极端文化冲击,他这样形容:“新鲜猪肉与鸡鸭的尸体露天挂在街市铁钩上,另一条街却满橱窗珠宝陈列,宝石像眼珠那么大,每个女性都苗条温柔,说着流利外语,各种餐厅水准高得叫人欢笑……”

我叫了一部车子驶到市区。www.xiashucom.com

这回轮到阮津靠在我肩上盹着。

司机是个中年人,他朝我搭讪:“返来吖,是探亲抑或回流?”

我唯唯诺诺。

“外国边有香港好?返来啦。”

我笑而不答,他以为我不谙粤语,改说普通话:“老兄,我看新闻,知道北美东岸积雪高达十二呎,这是我们住的地方吗?听了都吓死人。”

“是是。”

“听说鸡都没有鸡味,又浸药水又雪冻。”

他说得都很正确,他常识丰富。

“干什么要与洋人打交道?我们哪处比西方差?”

这时阮津睁开眼睛,听到司机伟论,微微笑,是,都会司机出名能说会道。

司机终于承认都会也有缺点,“不过,我们住屋的确逼压,空气质素也欠佳。”

阮津又微笑。

司机为“我爱我城”现身说法。

三十分钟后他喊:“你们到了。”

我给了丰富小费,他连声道谢。

乌利奥的歇脚处在近郊一间镇屋顶楼,我开门进去,立刻看到宁静海湾,碧海蓝天,暑气尽消。

屋连天台,宽敞舒适,简单的白墙与木地板,几件必须傢具,足够我们应用。

我摊开地图,“我们在这里,最近的婚姻注册处在该处,市中心又要远一点。”

阮津忽然羡慕地说:“你们一家都受过良好教育,故此找到终身优职,很快有贮蓄置业,我也梦想有自己的住所,可是入息总像左手来右手去,留不住。”

“我俩也可以慢慢开始。”

我用电话联络移民律师古仲坤,约他第二天上午八时,他其余时间都已约满,因幼娟特别关照,才腾出早餐时间。

稍后我们步行到附近街市,阮津是挑选菜蔬能手,她诧异:“郊区住宅有这么多外国人。”是,在香港,说英语足够,正如在温哥华或三藩市,讲中文也可行。

休息过后,第二天一早出发到市中心见古律师,他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态度随和,正在喝咖啡读早报,看见我们站起来招呼。

“幼娟亲友即我亲友。”话还没说完,看到阮津,他忽然呆住,然后自觉失态,把桌子上报纸摺好,叫秘书斟茶。

“请坐,幼娟已把阮小姐的情况约略告诉我。”

阮津一直低着头,不知如何开口,我识趣地站起来,“津,你与古律师把我们的情况讲清楚,他会为你守秘,我出去买几份报纸。”

报摊也是奇景,那么小小城市,数百份报章杂志争相鸣放,一直摆出行人道,彩色缤纷地招摇,我挑了几本,单看标题,已经心惊肉跳:“毒品案大揭晓”,“豪门怨妇复仇记”,“去年私烟达千万支”……

我看看时间,三十分钟过去了,阮津有话也该讲完,她始终不愿向我坦白,许是时候未到,我愿静心等待,相信不久她会把一切对我说清楚,如果终久决定缄默,也无所谓。

我回到事务所,古律师说:“志一,我一切都已明白,我有把握办妥这件事,首先,你俩要注册结婚,然后,把证件交给我。”

“接着呢?”

“志一,你随时可以回去,我会替你们办理其余手续。”

古律师讲得如此简单,我松下一大口气。

我问:“费用方面——”

他很爽快,“幼娟已经付过。”

“这怎么可以。”

“幼娟想你们快乐。”

他交待助手把我俩的旅行证件存入电脑。

助手说:“你们可以走了,这是北区婚姻注册所给你俩的排期,两个星期后古律师会做你俩的证婚人。”

他设想得这样周到。

助手微笑,“敝事务所专办该等事宜。”

我与幼娟通话:“谢谢你。”

“同胞姐弟,客气什么。”

“你如何认识古某?他极之能干。”

“他是我大学同学,有一年我与他争做中华同学会会长,不打不相识。”

“谁赢?”

“他修法律,他赢。”

“是个厉害人物。”

“但声誉一流,你六个月之内会有好消息。”

“要等那么久?”我吃惊。

幼娟笑,“别人要一年多两年。”

“真不人道。”

幼娟静一静,“志一,你可有问过阮小姐,她为何急于办移民居留?”

我不假思索:“当然是要与我在一起。”

幼娟吁出一口气,“那样最好。”

“你有话要说?”我觉得她欲言还休。

“不,志一,我没意见,对,长娟与麦可已往娘家,这次是她代你做说客。”

“你们对我真好。”

“噫,志一,你也爱我们。”

过一天,长娟找我:“志一,妈妈一言不发,像是气到极点。”

我有点失望,“这一刻她在气头上。”

“我也那么想,希望气会过。”

“学校怎么说?”

“系主任着你办妥私事即刻回去,否则开除,这段日子他亲自代课。”

我嬉笑。

“志一,结婚就是大人了,养妻活儿,工作重要。”

“明白,我注册后即返。”

“古律师说他与助手会担任证婚人,他还告诉幼娟,阮小姐是美女。”

我很窝心,“她的确好看。”

长娟只唔了一声,“你需找地方给阮小姐居住。”

“我已决定租乌利奥寓所。”

“这也好,他将与幼娟赴华盛顿,近期不会返亚洲。”

“大姐,连我都觉得老妈应当生气:三个子女结婚她都不在场。”

“真有命运可是。”

“性格造成命运,大姐,老妈固执守旧,我们才不敢把大事告诉她,怕她扰攘阻挠。

“志一,我快为人母,我略知母亲心情,我们也不能怪她,试想想:子女由婴儿奶大,亲手为我们整理排泄物,晚上睡在身边,忽然成年,表态独立,她难免伤心。”

我不出声,轻轻挂上电话。

那两个礼拜的假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南亚初夏的白天像是永远日不落,我俩在附近沙滩绳床上喝冰茶说将来,直至双肩晒成金棕。

傍晚喝香槟吃海鲜,在市集散步,欣赏橘红色晚霞,听音乐,渐渐盹着。

醒来之际,有时压在她臂弯,有时她枕着我的肩膀。

世界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

每天她亲手做三餐给我,早上一杯茶,中午一碗面,晚餐吃得早,她擅做海鲜,小小一条鱼,还有一碗菜汤,清淡可口。

我成为世上最快乐逃兵。

我俩四肢缠在绳床上,微微晃动,鼻端是茉莉花香,抬头可看到微弱星光。

我轻轻说:“总可以看到北斗星,西人叫极星。”

“此刻才知许多英文自拉丁文衍生。”

“我有同学会说拉丁文,古时欧洲僧侣用深奥拉丁文挟以自重,以示与众不同,经文亦以拉丁文抄写,信徒要靠他们才能获得信息。”

“后来有一个叫马丁路德的人站出来说公道话——”

我笑,轻轻抚她头发,“你真可爱。”

她掸开我手,娇嗔说:“你别把我当低能儿。”

“我哪里敢,你最聪敏不过。”

“你这样看我:聪明?说一个人聪明,未必是称赞他。”

我握住她的手,“让我告诉你王家的故事。”

“我爱煞王家铺子:小小一块磐石,一个避难所。”

“我是一个读历史的人,华人挣扎史我最清楚不过,百余年前,洗衣店被视为落后、肮脏、黑暗的地方。”

“洗衣业最干净,怎会成为代罪者?”

“手作业没有权势,最受欺凌,百年前王氏洗衣店玻璃曾被打破,招牌拆下,当时没有警察愿意出面,华人自组警卫,王家男人把妇孺锁在楼上以策安全,只能吃面包喝糖水过了好几日。”

“市面怎样平静下来?”

“政府颁布排华法,群众息怒。”

“为什么还留下来?”

“因为无路可退。”

阮津追问:“你可恨外国人?”

我不出声,感情复杂,一言难尽。

“现在,廿一世纪,你与他们一起生活,你可觉得自己是二等公民?”

我知道她想打探清楚,她也想在北美居留。

我轻轻说:“这块大洲的原住民统称印第安人,五千年前自西伯利亚徒步过阿拉斯加亚留申群岛陆桥在北美停居,现在,政府管印第安人叫‘第一民族’,其余全是二等公民。”

“这样说来,倒也公平。”

“可是,任何社会都一般势利,资本主义以财富分阶级,大石翻转,阳光不到之处,阴暗面肮脏可怕。”

“志一,与你说话真有趣。”

“当年家乡闹饥荒,伯父告诉我,太公虽然吃苦,但是一年总还能寄四五十美元回乡,那好算是巨款。”

阮津点头,“有那么能干的祖先,你一定很骄傲。”

“事实刚相反,我家姐妹不愿提起。”

长娟常常羡慕同学家长是专业人士:“严显威的父亲是建筑师”,“列高的祖父在香港是鼎鼎有名脑科医生……”

洗衣,那算是什么。

阮津忽然问:“谁教你中文?”

“学校。”

“开玩笑!”她惊讶。

“小学一至六年每星期在中华会馆学习,教师全是义工,稍后,公校亦有中文科,我又读了六年,学习时间比法语还长。”

“你可有遭到歧视?”

“今时今日?即使是绿皮肤,只要有本事,一样受重用,资本家不会与公司利润作对。”

“志一,我自你处学习良多。”

她伏在露台看风景,臀部与长腿线条曼美,我忍不住把双手搭在她细腰上。

她柔软地把上身拗过来与我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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