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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话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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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国别的人说话不一样。也不光是语音不一样,语法、词汇、语感都不相同。在欧洲好些语种里,名词是有性别的,这在东方人看来,就匪夷所思。比如“背心”,在德语中是女性的,在法语中却是男性的,这就可笑。莫非背心这玩艺,在德国女人穿得男人穿不得,在法国又男人穿得女人穿不得?还有,明明是男人穿的衬衫,在法语中却是阴性的,岂非意味着男人把女人穿在身上?倒是温柔浪漫体贴得很!同样,老外看咱们,也觉得很麻烦,又是伯母又是舅妈又是婶娘,七大姑八大姨的,搞那么复杂干什么?一个aunt不就都打发了?哈!他不知道,即便伯母、舅妈、婶娘,在咱们这儿,还分着亲伯母、堂伯母、表伯母,亲舅妈、堂舅妈、表舅妈,亲婶娘、堂婶娘、表婶娘呢!如果加上干亲,还有干伯母、干舅妈、干婶娘。分个姑姑姨姨的算什么!

即便同为一国人,说话也仍有许多名堂。比如男女之间谈情说爱,说法就不一样。男人多半会说“我爱你”,女人则喜欢说“我恨你”;男人多半会说“你真好”,女人则喜欢说“你真坏”。(故时谚有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某国发生一起“约会强奸案”,女方指控男方的证据,便是她事前已说过了“no”。该男极为委屈地在法庭上嘟哝:“no,no!法官大人,您知道,她们从来就是说no的!”

古人和今人说话也不一样。古人说话之乎者也的,今人就不这么说了。如果饭店里的服务生一上来也和《镜花缘》里君子国的酒保一样,开口便问:“要酒一壶乎?要菜一碟乎?”准得吓你一跳。在赵丽蓉和巩汉林合演的那个小品《如此包装》中,巩汉林和他手下的那些小姐们一见面就扬手耸肩,又是“梅”又是“嗯哼”,不也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再有就是关系和身份了。《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写晴雯和宝玉使小性子拌嘴,袭人忍气吞声来劝,说“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儿,原是我们的不是”。谁知反倒惹起晴雯醋意,冷笑几声说:“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明公正道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哪里就称起‘我们’来了!”原来袭人虽然和晴雯一样,都是丫环,但袭人和宝玉“那个”过了。有了“关系”,便忘了“身份”,结果生生埃了晴雯一顿抢白。

最后是艺术性。自打人学会了说话,慢慢的就有了说得好说得不好、说得俏皮说得不俏皮、说得漂亮说得不漂亮之别,也就是说,说话便成了一门艺术。一个钢琴家到一个小城市去开独奏音乐会,演出那天却观众寥寥,这个钢琴家便走到台前一鞠躬说:“我发现你们这个城市的人都很有钱,因为你们每个人都买了两张票。”这是不是很艺术?

说话当然还与道德有关。因为一个人如果不道德,他得到的评价通常就会是“太不像话”。所谓“太不像话”,也不一定就是说话粗鄙下流,或吹牛撒谎、狂妄自大、信口开河,也包括种种不道德的行为,比如偷鸡摸狗、欺上瞒下、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等等。但道德不道德,要说成“像话不像话”,可见那“话”有多重要。

说话,是不是有很多名堂?有名堂,就要思考、琢磨、研究、议论,也就有了这套丛书。我相信大家都会喜欢这套书,因为我们都不想“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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