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投胎(上) > 第五章

第五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杭州民间与京城有很大的不同。www.mengyuanshucheng.com

一路上永琰详察乡土民情,他的脸色不热不冷,不笑少言。让这趟跟着他下江南的王府总管奕善,始终揣摩不到他的心思。

午时在客栈里,王府总管奕善忙招呼贝勒爷吃饭喝酒,万万不敢怠慢。

奕善是王府的大总管,向来养尊处优,这几日来他骑马赶路,弄得自个儿腰酸背痛,只差没呜呼哀号……

可他算什么?对下头而言他是可以作威作福的大总管,可在主子面前也不过就是王府里的老奴才,就算把他折腾死了,他可是连一个字儿也不敢抱怨!

更何况是在三贝勒面前?

即使是老福晋,似乎也不敢得罪这个性格冷峻内敛的三儿子,即使对她的大儿子现任安亲王马尔浑,老福晋都不尽然如此和颜悦色!奕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的眼皮可是绷得紧,晓得哪个才是正主儿,才能干到今天这王府大总管的位置!

「三爷,杭州虽物美丰饶,然总比不上繁华京畿,更不比咱们王府内舒适惬意,这趟出来可让您受罪了。」奕善陪着笑脸。

「我不好受,只怕善总管一样难受!」永琰咧开嘴,眼色却没笑容。「这处地属湿热,咱们住惯京城爽皑之地,江南虽美,对北地住民而言终究只能游乐休憩,不能长居。」

「是呀!贝勒爷说得正是--」

「然则小格格长住此处,」他笑得冷冽。「只怕不习惯也得习惯!」

一时,奕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呵、呵,贝勒爷……您这话……这话可教奴才不好回您呀!」他嘴角抽搐。

传闻这三贝勒爷,好话坏话都不听,性格深沉冷峻,难以捉摸得很!

永琰十八岁前住在王府,奕善看着他长大,然而这十多年来三贝勒不仅多次随圣驾远征,更长年处于漠北,王府里的奴才见过三贝勒的人不多,即使见过也多所生疏。更何况三贝勒容貌英俊冷冽、甚少言语,与继任安亲王爵位的大贝勒马尔浑那老好先生的性格全然不同,致使府内奴才对三贝勒的恭敬畏惧、小心翼翼,甚至比伺候现任安亲王马尔浑还如履薄冰--

更甭提,三贝勒曾救过圣上一命,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臣子!加以三贝勒常受皇上委派受命出外,平时已甚少回府,更加深众人对三贝勒的敬畏,而缺乏了解。

永琰瞪了奕善一眼后,默然凝望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

十年了!

他犹记得当年,那对着自个儿猛掉眼泪的小女孩,那满脸泪痕的傻模样,彷佛全天底下的悲惨事,都教她一个人尝尽了!

永琰皱起眉。职责所在,他原不该答应额娘辞别圣上,南下杭州。然而他一直想弄明白,何以他会对那爱鬼哭脸上流不完的泪,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心烦意乱?

「善总管,到格格的住处,还有几里路要赶?」他幽幽问了句。

见贝勒爷不搭腔,只得摸摸鼻子埋首吃菜的奕善,吓得猛抬起头来--

「那个,」他用力咽下满口饭菜。「咳咳,格格住在杭州城西,距离城内约莫还得行二十里路左右……」

「走吧!」永琰站起来。

「啊?」奕善张大嘴。「贝勒爷,您一口饭也没吃呀!」

「先找到格格要紧!」丢下话,他转身走出客栈。

「欸,贝勒爷--您等等我--等等我啊!」

奕善忙不迭朝桌上丢下银两,慌慌张张跑出客栈……

出了客栈,永琰跨上骏马后,一夹马腹径自往城西方向而去。

后头奕善苦苦追赶,可就算他拼了老命,却始终不能把距离拉上!话说回来,他岂能同长年居于漠北,几乎在马背上过活,深受军事洗礼、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的三贝勒相比?

尽管奕善在后头哀哀叫个不停,他也知道,做人吶--

要认命!

然则在街道上忙着驾驭不受控制的坐骑,一心想赶上贝勒爷的奕善,压根没心思留意周遭人事,于是乎他当然没发现街道旁,那两名背上背着大竹篓、满脸惊愕的男僮……

向晚时分,田野间用篱笆围起的竹屋后方,升起炊烟袅袅……

禧珍正忙着搅拌一锅菜粥,这儿煮的是百人份的大锅灶,小碗小碟在一旁忙着洗菜、切菜,大伙儿正为初一、十五到城里头施粥一事,忙得不亦乐乎。

灶下春兰用力打着蒲扇,正试图把另一个新灶燃起火苗子,好烘烤刚揉好的生面做饼。

「不得了--不得了啦!」小杯子、小盘子一路从外头嚷进来。

这一嚷嚷,正在用竹杆子吹灶火的春兰便岔了气。「咳--咳咳!」

「不得了啦!」小杯子第一个冲进后门,嘴里还大惊小怪地嚷嚷。

「什么生孩子、丢老婆的大事?穷喳呼个什么劲儿呀?!」春兰好不容易喘过气,恨得她开口骂人。

「那个--」小杯子一口气喘不上来。

小盘子跑进来接下道:「不得了--总管大人终于来啦!」

「总管?」小碗扔下菜刀,往身上抹了把手,赶紧跑到小盘子跟前。「你说哪个总管?快把话给说清楚啊!」

「方才我和小杯子哥俩儿,咱们在闹市里好不容易卖完了两大筐竹篓子的菜,才收妥几角碎银子,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正打算回家来,忽然就在街上撞见总管骑着一头不怎么听话的笨驴子--」

「我打赌那是匹马呀--笨盘子!」小杯子伸手用力敲了下小盘子的脑袋。

「那反正不是匹马就是头驴子,挺不受教的畜牲就是!总之那就是奕善总管大人没错,他像急赶路似的,在那头『马驴』背上左右晃荡、东倒西歪的朝咱们城西方向来了!」要不是小杯子人挺横着,他坚持那是头驴。

「你和小杯子四只瞇瞇小眼睛可瞧清楚了没?是奕善总管大人没错吗?」小碟忍不住,也跑过来问个清楚。

「没错啊!我跟小杯子回神后赶紧跳上湖船,抄水路拼命划啊划的,一路气也不喘的赶着回来,我想总管大人他骑着那头马驴,看情形不一会儿便能赶到咱们地盘上了!」

一时间小碟、小碗、春兰几个,面面相觑……

然后大伙儿十只眼睛,全朝禧珍望去--

「干活吧!城里头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正等着咱们施粥呢!」禧珍转着眼珠子像没事一般,低着头卖力搅拌着她那锅菜粥。

「小姐,您没听见吗?刚才小盘子说--王府里的总管大人,他终于到江南来瞧咱们了!」小碗说。

「那又如何?你们老是期待他来,可他来瞧过了一样得走,那还不就跟往年一样?」禧珍净是搅拌她的粥。

「可也许这回不同啊!」小碗说。

禧珍不说话,干脆招手示意小杯子、小盘子俩过来,帮她把煮好的大锅粥抬到地上。

大锅刚放下,小杯子就插嘴。「小碗的意思是,总管已经连续两年不来,他这回能再来,也许福晋交代他了什么?」

禧珍鼓着腮帮子,尽管忙她的,依旧没答腔。

春兰使个眼色,要大家别再多嘴。「别再吵啦!一会儿总管大人来了,不全都知道了吗?」

「春兰,咱们得到城里,不能等他!」禧珍可不依。「小杯子、小盘子,你们俩快把粥锅扛到屋后的小船上,咱们这就要出发了。」

「啊?」众人叫了一声。

「春兰,妳炕里烤的饼要焦了!小杯子、小盘子,快扛锅啊!」禧珍一迭声吩咐,然后便自个儿跑到屋外的小船边。

春兰第一个回神。「小杯子、小盘子,小姐叫你们俩扛锅,还愣那儿做啥?」

紧跟着小碗、小碟也回过神,忙着帮春兰把烤好的熟饼一张张摊到竹篓子里。

众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随主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尽管他们心里头多期待总管的到来,然而「小姐」却全不理会……

真是皇帝不急、就算急死太监也没辙!

见到一畦畦菜圃,以及那幢竹搭的屋子,尽管收拾整理的有条不紊、干净齐整,然而永琰瞪着这看似寻常的农户,久久不能回神……

这幢竹屋,怎么也跟一名格格的住所牵连不起来!

「往年你每趟下江南,给格格送多少衣布、米粮过来?」他口气冷冽。

见贝勒爷脸色不善,奕善垂下头,闷声回道:「六人共六匹布、一石米。」

永琰脸色更冷。「送多少银子过来?」

奕善头垂得更低。「福晋吩咐,二十两银子在村野该够用了。」

二十两?!「简直胡来!」他怒斥一声。

吓得奕善下马就跪。「奴才也主张不能少给,可福晋的吩咐,奴才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不从呀!」

永琰明白,奕善绝不敢苛待格格,这确实是他额娘的主张。

他知道贵为王府福晋,额娘不想落人口实,每年仍做做样子,派总管到江南送米送布送银子,可那六匹布、一石米、二十两银子--简直寒伧得连养一户六口的生计都不够,何况要在城里张罗出一名格格的派头!

难怪她要选择住在这遥远的村郊,奴仆们还得耕作农地,才能维持生计!

倘若那些奴才怕吃苦,早就背离她而去!这些年来恐怕她只能以身作则,也许还下田耕作,如寻常农妇般操持贱役。

永琰下马,一路循着菜田走进篱笆内,然后打开竹屋那扇小门--

他昂藏六尺,必须弓着腰才能走进屋里。瞪着屋内简朴萧索,简直可说是寒酸!「实在太乱来了!」他皱起眉头。

垂着脖子、缩头缩尾跟在主子后头的奕善,听见永琰这话,吓得他肩膀整个龟缩起来。「贝、贝勒爷,瞧格格一伙人都不在屋里,咱们是否回头找去--」

「不必了!」永琰口气很冷。「就在这儿等,人总会回来!」他闻到米粥的香味,他们离开屋子的时间应该不久。

「喳。」奕善唯唯诺诺。

他站在门口,连椅子也不敢坐,只仰盼着格格赶紧回来,别让贝勒爷再对着自个儿挑眼,否则他纵有一千个胆子--

只怕也不够吓的!

一大锅粥、百来张饼都发送完后,天也快黑了。

等小舟摇啊荡的回到竹屋,天色已经黑透了。

小碗小碟在舟里便掌起灯,舟行靠岸后,几个人便合力把大锅和装饼的竹篓子搬下船。

「我说小碗……」小杯子最早上岸,他一上岸便发现不对劲。

小杯子头也不回,拿手拍着走在他后头的小碗。

「干什么啊?!」小碗甩开他的毛毛手。

「咱们出门的时候有掌灯吗?」

「掌灯?你晕头啦?那时大白天的,掌什么灯呀?」

「那么,那到底是……」小杯子咽了口口水,转头瞧向屋子。

这时大家都发现,屋内有灯了。

「小姐……那怎么回事呀?」小碟跟在禧珍后头,畏畏缩缩地指着屋子里那明灭的灯火。

大伙儿都缩在船边,居然没一个人敢进屋。

禧珍问:「你们怕呀?」

「不怕是鬼,就怕是贼呀!格格。」春兰压低声对她说。

「是贼?是贼我才不怕!」换言之,她怕鬼。

「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