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没废话半句,策凌一声令下随即调头走进内室。
「喳。」小应子跟上。
「今早贵妃娘娘吩咐,午后要十格格到柳堤见面。」走进内室,策凌简短明快地下指示。
小应子抬起头。「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想见咱们家格格?」他没头没脑的问。
「昨夜在太后殿内发生的事,你不清楚?」他盯住小应子问。
小应子略一沉吟,想起昨夜似有太监在他耳边嚼舌根,说的就是这档子事。「爵爷的意思是?」他低低垂下头问。
「你敬爱主子吧,小应子?」策凌不答反问。
这是头一回,爵爷直呼他的小名。小应子一怔,「当然。」顺口就答。
「所以你相信,自个儿的主子,肯定能寻到好归宿?」
「当然呀!」小应子仍然只能愣着回答。「格格是个好格格,自然能寻到一个好归宿。」这话有答跟没答一般。
「现下娘娘有话对十格儿说。至于娘娘见了十格儿会说什么话,』顿了顿,策凌接下道:「我不清楚,但可以猜测。」
小应子瞪大了眼睛。「您是说,娘娘要替格格寻个好归宿?」
他咧开嘴,英俊的脸孔噙着一抹莫测高深的笑痕。「传你的格格,告诉她,娘娘要见她。」
「在柳堤?」小应子也咧开了嘴心底好生高兴。虽然他弄不懂,为何发生了昨夜那件事,怎么就让娘娘想到该给格格寻个好归宿了?
「你记住了,就去办事。」策凌道。
「喳。」
小应子调头要走,策凌又叫住他。「回来。」
「喳。」
小应子一回头,策凌收起笑容叮嘱:「还得记住,娘娘的话没出口,你若泄露一字中旬就是找死。」他淡声提个「死」字。
小应子脖子一缩,霎时背脊一阵凉飕飕的。「喳……」
这会儿他小应子牢牢记住了!
他得封紧了两片嘴皮,快些将格格带到柳堤去--虽然他又没弄懂,为什么娘娘要选在柳堤见格格?
反正,弄不弄得懂不重要呀!只要是对格格好的事儿,他聪明伶俐、办事够力的小应子,就算拼了命也要勇往直前做好呗!
若兰没想到,贵妃娘娘会想见自己。
她以为小应子到承德后一直在贵妃娘娘身边的顺福公公手下办事--她并不知道小应子跟的主子其实是策凌,因此她相信了小应子的话,以为这是贵妃娘娘下的懿旨。
若兰记得贵妃娘娘昨夜帮自己说过话。虽仅仅一面之缘,然而若兰印象中的佟贵妃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跟随小应子一路往柳堤而去,沿路美仑美奂的风景若兰根本无心欣赏,她心底还记挂着见皇阿玛的事,也许见了贵妃娘娘后她可以求她……
湖面上忽然升起层层雾气缭绕着堤上的垂柳,白露迷蒙的轻雾弥漫在柳堤上,突然将若兰整个人包裹在一大片白蒙蒙的迷雾里!
她睁大眼睛瞪着这一幕奇景,凝望着堤上如梦似幻的雾纱,片刻间让她遗忘了忧愁与烦恼……
「格格,妳在这儿等会儿,我到前头瞧去,贵妃娘娘应该就快到了。」说完话后小应子悄悄退下,不敢打扰。
等待的时刻,若兰凝望着水面发呆,看着水里的鱼儿悠游自在。
「看得这么专注,让想要妳的男人,都恨不得化身成水里的锦鲤!」半促狭的嗓音就近在身后。
若兰霍然转身,看到策凌咧开俊脸直冲着她笑。
她愕然瞪着他,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怎么?一夜不见舌头就被猫给吃了?」他调侃。
瞪着他嘻皮笑脸的模样,她难以将昨夜那个残忍地撕碎她自尊的男人,与眼前若无其事的他联想在一块儿。
「贵妃娘娘约我在这里见面。」简短地丢下话,她调头瞪着雾气氤氲的湖面,避开他的目光。
「是吗?」他走到她身后。
见他没有避嫌的打算,她走到一旁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何必站那么远?我身上有瘟疫?」他咧开嘴嘲弄。
「贵妃娘娘就快到了,你应该避开。」她淡声提醒他。
「何必避开?我正好跟额娘请安。」他索性走到她面前,两臂交抱着正眼直视她。
额娘?若兰不解,过了半晌她才忽然想到--宫中盛传佟贵妃育有两名养子,其中一人是四阿哥,难道另一个就是策凌爵爷?
她抬眼凝望他时,策凌泰然自若的注目让若兰感到不自在。「你喜欢这里,那么我到前头去等好了。」她转身想走。
策凌的动作却比她更快。
他一个箭步挡在若兰面前,同时伸手压在若兰身后的栏墙上,将她圈围在自己怀前。「每回见到我,除了躲开,难道妳就没别的伎俩了?」
若兰屏住气,错愕地瞪着他。
「眼睛别瞪得这么大,当心,我会认定妳想勾引我。」他粗嗄地低笑。
「你疯了!」她低斥,感觉到双颊不受控制的发热,随即用力的别开脸。
相较于自己的狼狈,她不愿看见他轻松惬意的笑脸。
「怎么,难道我又惹妳生气了?或者,我所不了解的皇十格格其实特别爱生闷气?」他低笑,粗嗄的语调有暧昧的亲昵。「怪了,自从认识妳之后,我好像变得不大会哄女人了!」
他在对她调情。
策凌大胆暧昧的言辞,让若兰几乎不能呼吸了!
但若兰有自知之明,纵使策凌的行径再大胆放肆,她也不会天真的误以为,爵爷会当真对自己有意思。
可她不明白他的居心!
若兰能做的只有尽量别开脸,以冷淡漠视他莫名所以的「玩笑」。
瞧见她双唇紧抿小脸异常严肃,策凌咧开俊脸。「当真这么生气?老天爷,妳到底气我什么?」他嗄声低笑。
若兰原本决定沉默到底,却看到远处有人走来,她霎时慌了手脚--
「快放开我!」她低促地请求,生怕这不适当的亲狎成为宫中话柄。
他咧开嘴,半晌才慢条斯理回道:「不放。」
其实他早已瞧见,她目光频频瞥视的顾虑。
若兰发红的脸庞瞬间苍白。
「别瞪我。」他低笑,进一步粗嗄地对她说:「我看妳真的搞不清楚,妳这双水蒙蒙的媚眼天生会勾魂--」
他话未完,若兰突然使尽力气推他,随后她的身子狠狠撞上背后的木条,藕白的手腕霎时碰得青紫,后背同时传来一阵彻骨的剧痛……
她纤细的身子根本不堪承受这么尖锐的疼痛,终于站立不住,缓缓滑坐到冰凉的石板上……
他出手抱住下滑的她,脸上的玩笑瞬间消失。「妳太倔强了!」策凌沉下眼。见到她白皙的手腕上那大片青紫,他研究她木然的表情。「伯什么?人已经走了。」他沉声道。
若兰缓慢地转过头,看到远方来人果然已经转向其它小径而去。
见若兰仍然呆着不动,策凌抱起她--
「不要!」若兰用力推开他,然后扶着柱子吃力地站起来。
她扶着护栏退开数步。
「干嘛?我身上当真有瘟疫?!」他发噱。
她防备地瞪视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招惹她?
「老实告诉妳吧!」盯着她充满防备的神情,他好笑地道:「其实我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接妳到湖东水心榭会面。」
她没有表情。
「怎么,妳不信?」他耸耸肩。「无妨,妳可以不信我。」话毕他随即撮手含在口中,吹了一声响亮的哨音。过了片刻,若兰便看到一头体形庞大的獒犬往柳堤冲过来--獒犬后头远远的跟了一名老太监,气喘吁吁地没命追赶。
「等、等、等一等啊……」好不容易跑到柳堤,顺福已被这头恶犬折腾得只剩半条命。
一早爵爷就命他照顾獒犬,要他候在柳堤附近,随时听候差遣。只见一上午单是被这头畜牲「牵着」满园子乱跑,已把他顺福累去半条老命,遑论这头恶犬发狂发狠起来,凭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顺福,也吓得屁滚尿流。
可纵使顺福被这头畜牲气得捶心肝,眼见这比他还壮上三倍的「贵犬」,他可是半句不敢哼唧一声。只恨这畜牲大有来头,眼?墒遣吡杈粢男鲁瑁吡杈粢墒腔侍蟮谋Ρ粗端铮叛酃校刑齑蟮墓返ǜ业米锘侍笱勖媲暗暮烊耍?br />
「顺福,今早娘娘吩咐你什么,命你一字不许错漏,对十格格宣说一遍。」策凌沉声命令顺福同时伸手抚摸爱犬。那头看似凶猛的獒犬,一奔至策凌身边,霎时竟温驯得如同一只小猫。
若兰呆站在角落,错愕地瞪着他若无其事地抚摸那头凶猛的大狗。
「喳。」好下容易顺了气,顺福瞪着那头畜牲冤家不觉皱起眉头,咽口口水,转脸又笑咪咪地望向十格格,装作若无其事地:「今早贵妃娘娘吩咐爵爷:策儿,给我请十格儿到烟雨楼,那一处安静些,我有体己话要对十格儿说。」他模拟佟贵妃的口气,一字也不敢错漏。
若兰认得顺福公公。自大行皇后殁后,皇贵妃统辖六宫,顺福公公是贵妃宫中总管太监,这趟小应子到承德当差,一切差使都听凭顺福公公发落。因此,她知道顺福公公亲口所说的,绝不会是假话。
「如何,现在妳相信了?」策凌问她。
顺福公公亲口证实,由不得若兰再怀疑。「贵妃娘娘什么时候要见我?」她迟疑地问。
「额娘已经等在水榭里了。」他答。
「格格,小舟已备妥,就泊在岸边。」顺福插嘴。
既然爵爷是奉贵妃之命来接她,两人势必同乘一舟,可他刚才的行为那般放肆,若兰对于两人要共乘一舟虽然感到不妥……
她避开他的目光,直觉自己该离他越远越好。
然而佟贵妃传见,她无论如何不能拒绝。
「顺福公公,劳驾您带路了。」幸好,有公公跟着,应该不会有事才是。若兰心想。
「喳。爵爷、格格往这头请走。」顺福欢欢喜喜走在前头,将那头獒犬留在大后方,陪伴牠的主子。
他暗自庆幸,终于呀,在命休矣前,终于能摆脱那头畜牲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