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用过晚膳,她到雍竣的屋里侍候时,看见桌上放着一只名贵的木盒。www.xiaoxiaocom.com
「过来,打开木盒瞧瞧。」他坐在桌边,似笑非笑对她说。
织心走过去,迟疑半刻才打开木盒。
铅白、朱丹、苏芳、辰砂、紫土、膝黄、胭脂、岩绿青……当然还有最要紧的黑墨。木盒里应有尽有,全都备齐了。
织心怔怔瞪着木盒里昂贵的颜料,颤手拂过那些美丽颜色,木盒旁还有几枝彩笔以及单色笔,作画该想到的,全都行了。
「喜欢吗?」他问她。
她说不出话,抬眼激动看他,有口不能言。
「这是送你的。」他说。
织心眼眶泛出泪光,她压抑着,看起来却又哭又笑。
「哭什么?不喜欢这颜料盒?」他逗她。
她急忙摇头。「不是,」伸手抹干两眼后,她说:「是贝勒爷待奴婢太好了,奴婢记得,只有离家当年爹爹送了一盒颜料给奴婢,之后就从来……从来没有人送过东西给奴婢。」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我没送你,是你赠了我一幅画。」
「那幅画不值钱。」
「值不值钱,要收画的人来定。」合上盖子,他拿起木盒交到她手里,低柔对她道:「想要什么就开口跟我要。记着,我是你的主子,要是我不能给,世上便没人能疼你。」
这话酸进了织心的胸口,让她的泪流得更多。
捧着木盒,她看他,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木讷于言,涩于行,千言万语往自己的肚里吞,只有殷切眼眸说明她心怀道不尽的感恩。
他低笑,眸色了然。「我有私心,想见你的绣图,所以才赠你颜科。」
她认真听他,这话,记心上了。
「好了,把木盒收回屋去,就快点回来为我更衣备汤。」他说。
回过神,她用力点头。「是。」
临出屋前,她回头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还不快去?」他冲着她笑。「我等着你。」
回眸一笑,她才跨出门外。
瞪着房门,雍竣笑容收起。
那回眸一笑真纯至美,让他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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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到颜料盒后,织心就把封存在箱笼里的书从箱内取出,还把收起的笔墨纸砚也一并取出,放在画笔与颜料盒旁。
她又开始看书作画,还日夜绣一只银链香袋,绣面一对玉狮栩栩如生,绣工极精极美,一见便知是给男子的用品。
「织心,都几更天了,你屋里的灯怎么还亮着?」绿荷声音才到,人已经跨进来。
织心反应不及,手上绣的香袋已经被绿荷瞧见。
「给谁的?」绿荷一把夺过去端详,大惊小怪。「是男人的吗?」
织心慌忙抢回来。「绿荷姐,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该问你才是!」绿荷笑得诡异。「我起来上茅房,见你屋里灯还亮,没想见你绣着这个玩意儿!」
她抬头见一架子的书、还有桌上的笔墨纸砚及画笔颜料。「欸,这谁给的?真漂亮!」她走过去好奇地摸那只木盒。
织心没搭腔。
「你绣那香袋,是给贝勒爷的吗?」绿荷又问。
迟疑一会儿,织心点头。
绿荷掩嘴笑。「怎么忽然想给贝勒爷绣香袋了?贝勒爷喜欢这玩意儿吗?」
「不管贝勒爷喜不喜欢,这是心意。」她坐下,继续绣那对狮。
「心意?」绿荷故意掐着嗓子,凑近问织心:「好特别的心意!应该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其来有自吧?」
织心没理她。
绿荷笑问:「这会儿,贝勒爷不挑你的刺儿了?」
织心还是没回她话,她专注绣着香袋。
绿荷忽然收起笑脸。「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认真呀!」她说。
突然冒出这话,织心停手,抬头看她。
「贝勒爷如果待你好,你就当是爷心血来潮,别太在意。」绿荷说。
织心怔了会儿,然后低头,兀自刺绣。「绿荷姐,你想说什么?」
「是你说的,奴才便是奴才,主子有主子的打算,奴才再多心也是妄想。」绿荷提醒她。
织心手上没停。
「织心,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必担心,」她抬头看绿荷,眼眸清澈纯净。「我记得自己的身分,不会忘记。」
绿荷没话说。
「回去睡吧,绿荷姐,已经很晚了。」
绿荷只好说:「你也睡吧,别折腾太晚了,明日还要干活呢!」
织心点头。
绿荷去后,织心放下香袋。
她明白绿荷的意思,但是她没想太多,因为不想,所以她绣香袋的动机单纯无染。
为他绣香袋,只为回报他馈赠颜料的恩情,织心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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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好香袋那天,她熬了一夜,清早到贝勒爷屋里看到他已经下床穿衣,她有些意外。
「来得正好,帮我收拾箱笼,午时过后就要动身。」他吩咐。
「动身?」织心不明所以,仍走上前为他整衣。
「我要出门。」他仅简略道。
听见「出门」二字,她低眉问:「您这趟出门,要出去几日?」
「少则个把月,多则年余。」
年余?
她抬眼看他,忽而有些恍神。
「怎么了?」见她出神,他低笑。
「您又要出门,福晋知道吗?」她只能这么问。
他敛下眼。「我还没告诉额娘。」
「您的伤才刚好,又要出门,福晋必定不肯。」她为他整好衣襟,然后弯腰为他顺好衣摆。
「我一定得走。」他说,挥着袖子。
直起腰,织心看他片刻。
抬头发现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发噱。「干嘛这么看我?」
她回眸,走开去整理睡了一夜的紊乱床褥。「贝勒爷一走,屋子又空了。」
他目光跟着她的身影。「不好吗?你的活儿也空了,不必再干那么多活儿侍候我!」
「侍候贝勒爷是奴婢该做的。」她低声说。
「我会回来,到时候你还有很多活儿得干!」他嗤笑。
不一会儿她已整好床铺,转过身来,脸上没有笑容。「贝勒爷,您此行还是为经商吗?」
他看她一眼后答:「对。」
「诗云:『商人重利轻别离。』是否便是这个意思?」她问他。
他一愣,抬头看她。
织心正看着他,认真等着他的回答。
雍竣阴柔低笑。「怎么?看来,你似乎依依不舍?」
她垂眼。「今早奴婢正好绣成一只香袋,是给贝勒爷的。」她自怀中取出香袋,双手奉上。
雍竣接过,那香袋绣面上精巧绝伦的绣工,让人惊叹。
「好精致的玩意儿!」他赞道。「绣这玩意儿,想必花了你不少精神?」
她没答,只说:「贝勒爷,让奴婢给您系上。」
她走过去,将银链香袋系在他的腰上。
「系上你亲手绣的香袋,就像被你捆住,从此再逃不开这绕指柔了!」他说笑。
织心一愣。「贝勒爷别开这种玩笑。」
他扯住银链,握着香袋问:「银链哪来的?」
「娘去世时留给织心的。」
「你娘给的东西,你该留着。」
「贝勒爷也给了奴婢东西,奴婢没什么能给的,所以把最贵重的东西给贝勒爷。」
他取下银链。「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我不能收。」
织心手搁在腰后。「贝勒爷收下了,相信娘也会高兴的。」
她这么说,他于是收下,不再推却。
「我写了封信,你代我转交给额娘。我就不当面跟额娘辞别了,免得她泪眼婆娑,到时我想走也走不了。」他从案上取来一封信,交给织心。
织心迟疑着伸手接下。「这样好吗?不告诉福晋,她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等我回来再告罪。」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