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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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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他当然看得出来,主子的脸色不太高兴——

可要说有多不高兴,好像又不尽然?

因为这会儿他摸不透、更猜不著主子的脾性,所以,不必他开口的时候,他当然明哲保身,少言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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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其实您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回府路上,元喜问她的主子。

“难道你知道他是谁?”意浓反问。

元喜瘪了瘪嘴,然后才说:“刚才奴婢听见那奴才叫他‘贝勒爷’,元喜还知道,那是一府的奴才。”

意浓没说话,等著元喜往下说。

果然,藏不住话的元喜继续往下道:“那奴才名叫祥顺,是元王府的奴才,奴婢会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前些日子上街买绣线的时候,见他在街坊的酒楼上大剌剌的呼喝,说什么:他祥顺的主子是哪个爷,难道店老板不明白吗?怎么还敢给他那样的坏酒?这是瞧不起他祥顺?还是瞧不起元王府的大贝勒?”元喜一口气把话说完。

可意浓听见这些,似乎没什么反应。

“格格?”元喜不解地问:“就算您刚才当真不知道他是谁,可现在您已经知道他是元王府的大贝勒,您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呢?”

“我该有什么反应?”意浓问。

元喜睁大了眼。“您应该好奇啊!元王府的大贝勒怎么会亲自来到柳先生的画室?他的目的难不成是因为您——”

“元喜,你太多嘴了。”意浓打断她。“你不但多嘴,而且也想得太多,可是你那脑袋瓜子里想的,却又尽是些不干己的事。”

“怎么会不干己呢?”元喜不放弃。“元王府大贝勒,他不就是贝子爷当日同您说的,皇太后娘娘邀众家格格前去御花园,为他择定指婚的对象吗?那日您没去,还回绝了皇太后娘娘,这事大贝勒肯定知道,您想,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心有不甘,所以才特地来见您一面?奴婢猜想,因为大贝勒大概是太好奇了,所以才想瞧瞧这是个怎样的格格,竟敢违抗皇太后的命令?况且,奴婢瞧元府大贝勒身上那股霸气,便明白他是那种绝对不能受到一丝挫折的大男人——”

“元喜,”意浓再打断她,这回还停下脚步。“你说完了吗?”

元喜瞪著她家格格。“完了。”咽了口口水。

通常她家格格没什么表情看著她的时候,就是干系大了、该格格要教训人的时候了。

“闭上你的嘴,多用脑、少动口,你的脑袋瓜自然就会清醒些。”瞪著元喜,意浓不轻不重把话训完。

“格格的意思是说奴婢胡诌?难道格格认为,奴婢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吗?”元喜不甘心。

意浓回眸盯住她。“道理?”她笑了笑。“道理是什么?有道理又如何?就算他不甘心来见我,那又怎么样?”

元喜瞠目结舌,被质问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猜得到的事情,难道我便猜不著吗?再说,猜到合乎常理的事情,难道就叫做聪明?元喜,你瞎说了这么多话,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莫非就是要我赞你一声聪明?”

“奴、奴婢不敢。”她话含在嘴里,嘟嘟囔囔。“奴婢就算再聪明,当然还是没格格聪明……”

意浓叹口气,似笑非笑。“元喜,做人警醒不够,还得要智慧圆融。否则做人太过清醒,反倒流于刑苛,容易触犯世情。”

元喜皱起眉头。

“不懂?”意浓挑起眉,然后淡淡地笑。“不懂也没关系,不过,这你得学学。”

话说完,意浓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元喜愣在后头,鼻子眉头全都挤成一团——

说实在,她的确不懂,格格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她的主子不说清楚,元喜自然是想破了头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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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娶她?”

永福宫内,皇太后挑起眉。

“是。”

“你可知道,当日祥府格格并未至御花园,你既然没见过她,为何要选她?”皇太后又问,神情有些不以为然。

“臣不敢瞒太后,臣其实见过她。”娄阳回道。

“你见过她?”

“臣在柳先生的画室见过意浓格格。”

柳先生手绘的画名满京城,所办的草堂画室在皇亲国戚间极为知名,连皇太后也知道这号人物。

“是吗?”皇太后道:“既然你心中已有属意人选,又何必让哀家大费周章请来几位格格,让你挑选?”

“臣在御宴之前,并未见过意浓格格。”

“这么说,你是在御宴之后见到她的?”太后哼笑两声。“怎么了?娄阳,你不甘心吗?”

他未答,两眼低垂,似笑非笑。

太后摇头,眯眼对他道:“啧啧啧,祥府这丫头,倘若知道你是因此而选她,那当日她是该来呢?还是不该来?这可真教人费疑猜了。”

“其实,臣也并非因为她御宴未到,因此选她。”

“噢?这么说,难不成你见了她后,就被她给迷住了?要当真是这样,那么我可想瞧瞧,那丫头生得是怎样的国色天香,竟把大名鼎鼎的娄阳贝勒,给迷得颠三倒四,竟然当起真来,进宫来跟哀家开口,说你想娶她?”皇太后这话,三分笑谑,七分不认同。

娄阳当然知道皇太后因为意浓格格拒绝御宴而不高兴,不过他可以假装不明白。“迷住倒不尽然,不过臣确实对她好奇。”

“好奇?”

“胆敢拒接懿旨的女子,并不多见。”他干脆直截了当道。

皇太后眼色一冷。“就因为如此?”听见“拒接懿旨”这四个字,皇太后心底的确不是滋味。

“假使必定要臣另娶侧室,那么臣宁愿娶一个让自己好奇的女人,也胜过娶一个骄纵无聊的千金格格。”

太后嗤一声。“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人生仅止三件大事,娶妻其一,若不图新鲜,人生岂非乏味透顶了?”

听见这话,太后瞪大眼睛。“这话说得太狂了!你这小子要这样说话,当心哀家不遂你的意,不把祥府那丫头给你!”

“太后难道不恼,祥府格格拒绝御宴一事?”他咧嘴,不以为意。

太后眯眼。“怎么?你想说什么?”

他撇撇嘴,压低声道:“那丫头太骄傲,让臣治治她。”

太后吃吃笑起来,然后斥问:“你这小子,究竟想使什么坏心眼?还不快给哀家从实招来?!”

“太后想知道,那就把她指给臣。”

太后挑起眉。“你在吊哀家胃口?”

“臣为太后图个新鲜。”娄阳低头垂眼恭敬道。

太后啐笑两声。“把一个好好的闺女指给你这坏小子,岂不把人家给糟蹋了?造孽呗!哀家可不敢图这档子新鲜。”瞪他一眼,皇太后又道:“再者,我听说巴王府福晋原钟意祥府格格,要给巴府大贝勒纳为妻室,可不知是大贝勒心中另有意中人还是怎么著,祥府格格竟遭巴雍竣退亲!啐,说起来那祥府贝子就是没劲儿的嚷茶,竟然没声没息地把这口气给咽下了,让他的闺女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皇太后故意提这段,便是要试娄阳的傲气。

她睹,娄阳不会要巴府大贝勒不要的女人。

可皇太后没想到,娄阳非但不怒,竟然还咧开嘴笑。“福晋的意思是,巴雍竣原要将祥府格格纳为正妻,臣这却是娶妾,太后怕辱没了巴府,让巴雍竣丢了面子?”

皇太后挑眉,瞪他半晌。“你这小子,敢情与巴大贝勒有什么过节?”

娄阳撇撇嘴。“臣与巴雍竣同为皇族,齐为皇上的江山效力,岂有过节?”

太后斜觑他片刻,然后撮起嘴,冷笑一声。“怎么?现在你连对哀家说话,也能这么三吊弯儿了?”

“臣不敢。”娄阳要笑不笑。

太后眯眼。“不敢?哀家瞧你,没什么不敢的!”

娄阳跪下。“臣恳求太后将祥府格格指给臣。”

太后瞪了他半晌,突然哼笑一声。“莫非你这小子吃定哀家了?就知道哀家必定顺你的意,任你胡作非为?”

“臣娶妾,不算胡为。”

“娶妾?她是个格格,你娶个格格做妾,像话吗?”

“太后召一班格格御宴,不正图为臣娶妾?”

太后吁口大气,看似颇不高兴。“就因为你的福晋不能生养延嗣,哀家才要给你纳妾!哀家这么心疼你这小子,难道叫你去娶个下旗女儿做妾,给哀家生个下旗侄孙?”

“太后说得是,臣顺太后的懿旨,不敢教太后有半点不顺心。”

“正是!”

“故此,臣要太后指给臣一名格格。”

“话兜回来了?”太后挑眉盯住他。“你这小子明白哀家的心意了?”

“臣明白。”娄阳低笑。

太后哼一声,道他不是:“为你这小子,哀家要造多大的孽呀!”

“臣明白,臣是太后侄孙,没人能似臣这般,再明白太后的疼爱不过。”

太后干笑两声,若有所思地瞪著跪在下方的娄阳——

她想的是,把意浓指给娄阳,究竟是对或错?

她曾听说那祥府格格很不一般,原来脾性温柔,娇花似水,但自从巴王府福晋提亲,却又让巴雍竣给毁亲后,祥府格格就变得脾性古怪,孤傲难处……

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她最疼爱的亲侄吗?

皇太后很迟疑,但就像她从来不了解娄阳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娄阳明知道她必定允他,所以,这疑惑终究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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