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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客谈瀛洲》 第三章 东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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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宦官知道这不可以,故意问:“你带来多少将士?”

“离咸阳不远的蒙恬将军的那一部分,督修长城的,全给我调来了,一共十几万人呢。”

“他们都在哪里?”

“他们这时候正往谷地里走呢,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列好阵势;将士们淋点雨倒不怕,陛下怎么办?他年纪大了,快到五十的人了。”

小宦官笑笑:“你这句话也就是在这儿讲吧,让陛下听到,要倒霉的。”

3

大约是十点左右,始皇穿戴齐整。宫门外早备好车辆,待他出门时立刻有人支起盖伞为他遮雨。

闪电亮个不停,雷声轰鸣,滂沱大雨直浇下来。文武大臣跟在后面,冻得瑟瑟发抖。始皇神态自若,踏在车上,两手扶住横杆。大家加快了步子。离谷地很远,就看到一片旌旗飘动,阵阵鼓声把雷鸣都淹没了。始皇脸上被雷电映得闪闪发亮,双眉蹙动,两眼射出火炬一般的光亮。他下了车辇,一直向着列成长阵的士兵那儿走去。

离队列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大将王贲振臂呼喊着什么,士兵们挥起了如林的手臂,喊叫着:“陛下!陛下!”

整个山谷都在回荡。

始皇神色凛然,紧抿嘴角。他向谷地上的兵士轻轻挥动手臂。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

大雨浇个不停,风搅动起来,旌旗猎猎,号角鼓声响成一片,山谷震颤。

始皇在长阵中巡行一遍,然后站在了最高的山包上。那儿有一棵高大无比的白果树。这时大家都看到他拔出卢鹿剑,迎着空中猛力一挥。好像在刹那间,风停云止,连雷电也一起消失了。雨水变缓,淅淅沥沥,看样子将很快收敛。

众将士又是一阵呼喊。山谷在喊声里再一次抖动。

喊声毕,丞相李斯率文武大臣从谷地一侧而来,在始皇两边跪成一片。始皇垂下眼看了看谷地下坡,望着那连成一片的蚂蚁般的士兵、将士,然后转过身,蹬上了湿淋淋的车子。

始皇离去了。那个身材高高、面色蜡黄的丞相李斯站起来,轻轻抚了抚衣袖,在始皇刚刚站立的白果树下待了一会儿。他发现王贲正在吹动号角,那整整齐齐排列的将士开始移动了。眼下的阵势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场景……

那一天他正随陛下狩猎。始皇不停地拉响弓弦,收获最多。刚刚射了一只虎,陛下余兴未尽,用力打马,要攀上一座高峰。山坡太陡,骏马裹足不前,文武大臣都替他捏一把汗。可是这时始皇翻身下马,徒步往山上登去。大臣也只好随他攀登。那时陛*健,并不像现在这样又咳又喘;他第一个登上大山之巅。

整个的山川大地尽收眼底,伏云滚滚,雾霭千里。始皇展望大山南北,神情肃穆,看着看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射出了逼人的光亮。他伸手指点着远处雾霭中的山峰:

“何不沿大山筑起高城,挡住胡人!”

一个博士喘息着问:“从哪里修起呀?”

陛下的卢鹿剑往东海之滨指了一下,然后又从空中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那意思再明白也没有,就是要从东海岸开始,沿着那起伏的高山峻岭修一座连天接宇的大城。

“天哪!”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始皇用眼角瞥了瞥。四周再无一点声息。

丞相李斯看在眼里,身子莫名地发抖。回宫后,他立刻命令几个博士连夜画图。他们在羊皮上大致根据地理图形画好了山脉,又在这山脉之上,按照始皇的意思画了一条舞动的、长龙一般的巨城。

李斯把这张图端到始皇面前。始皇瞥瞥而已。李斯明白,陛下是不屑于看这张图的,他只想面对真正的高山大河。

海内闻声而动。大将蒙恬亲率大军督修长城。亘古未闻的巨大工程就这样展开了。

就在开修长城不久,始皇又发布命令: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统一车轨,统一钱币。

李斯看着乌云退去的天空,看着身后茂盛的白果树,看着谷地里正在撤退的兵士,口中喃喃一声:“陛下……”

此刻始皇正躺在卧榻上,他似乎有些疲累了。

小宦官不止一次从始皇的呼吸中嗅到一股怪异的气味。这种浓烈的气味是不久以前才出现的,由此他知道:陛下又开始吞食方士们赠与的丹丸了。这些丹丸曾一度停过,起因是宫内试丹的宦官中死了一个,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据御医说是丹力暴发。始皇在停止服丹半月之后,只觉得浑身无力,双目昏花,无奈只好重新拾起丹丸。这让小宦官为他捏了一把汗,并从心底痛恨那帮齐国的方士。

自从陛下结识了那些方士,就常常与小宦官谈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些想法他从来不与人传。他知道有人听了会认为荒诞不经:一般人怎么会理解陛下的奇怪念头。

有一次一个齐女给始皇掏耳朵,使用的是红铜做成的挖耳勺。陛下在这个时刻特别爱听一些古里古怪的东海奇闻,她们也就渐渐没了拘束,一边讲一边笑,那把挖耳勺竟碰疼了始皇。陛下痛苦地一皱眉头,小宦官立刻就夺下了挖耳勺。始皇一直看着它被小宦官折成了两截,目光里好像有些惋惜。

也就在那不久,始皇传下了一个旨令:海内金器一并收起,铸成金人。一道旨令迅速传遍全国,士兵逐门逐户搜查金属铁器。除了必要的农具之外,所有的兵器悉数收起。白天黑夜,车辆辘辘不停驶往咸阳。接着那些化铁匠也应召而来。所有的兵器都投入化铁炉,化成铁水,浇铸金人。一溜儿巨大的金人耸立在广场上,令人叹为观止。

只有小宦官知道,整个事件或许起因于一只小小的挖耳勺。

得一词条·杀

好个大鲛!此乃东海神灵所遣,盖因神灵不待见咱凡人寻觅仙山,一路上自然麻烦连连。这大鲛红翅甩挞,扁口一丈,长须数尺,巨尾大若船帆,体长七丈六尺有余,眼如铜盆。莫说是气力超绝,万夫不抵,单说这模样,也将人吓个半死。故出海者每每为其所伤,或被活活吞下,或于巨浪拍击之中船毁人亡。呜呼,可怜我徐福先人手下勇士无数,仍不敌这水中大怪。无论春夏秋冬,只要船队入海,行不出六里,即有大鲛翩翩而至,领队者砰砰打炮,尽是水炮;纵队横队,一溜儿拉开,好不威武。先人徐福下令以桨做剑,以橹代矛,结果是拼个鱼死网破,船队尽散。一连数日徘徊于近海,不得远行。原本是风平浪静,顺风顺水,一旦扬帆,不出三刻即有大鲛来袭。

近代研究者多半将大鲛判为鲸类,抑或巨鲨,更有甚者一口咬定是海豚无疑。错矣哉!错矣哉!君不见东莱海域,坦坦荡荡,渔事兴隆,真可谓国泰民安,一片欢乐景象。谁料知一旦求仙入海,即有大鲛纠缠,可见神仙早已知晓,心有灵犀,莫可混迹。如此思度其中奥妙,不言自明。咱徐福先人何等明智,诸事了然在胸,只不过巧装糊涂,拖延时日以骗秦王。

徐福闻听秦王一怒杀方士于琅琊台下,风吹泪绝,面无惧色。他头戴黑色四棱帽,腰扎青丝长围巾,脚穿方口黛帮千层底,上系宽幅手纺棉布腿带,手持鹅毛羽扇,不亢不卑,面见秦王。先施一弯躬大礼,而后侍立。秦王微眯双目,鼻垂悬胆,口喷恶气。宦官喝道:“好个方士竟敢不跪?”徐福长揖:“官家莫恼,东莱夷人礼数不同,跪拜者惟祭奠鬼神父母也。今见陛下无怠慢耳。”秦王吭一声:“我来问你,朕命你入海求仙多有时日,为何不见绩效,难道成心捉弄与朕不成?”徐福美目一扬:“大王错矣,自臣接受重托,即不敢片刻松懈,日思夜想皆为寻仙,惟苦苦不得矣。”“那又为何?”徐福上前一步:“啊嘿陛下,咱数次出海,都被大鲛所阻,皆因神仙知晓心事,故百般刁难!可见大鲛拦路,今生仙山无望也!”秦始皇听个明白,转身默默不语,暗自双泪长流。

始皇哭时,四周文武莫不低头噤声。自从秦王身体糟朽,少不得几声啜泣,下雨阴天则放声嚎哭。有一宫娥平时获宠,娇声缠绵,令大王怒生胆边,伸手抓住扔下高楼。四周大气不出,惟有徐福朗声说道:

“陛下休得悲伤,在下自有妙计!”

始皇隼目大睁:“从头细细说来!”

“依臣看来,神灵厌嫌吾等诚心不足;再说仙山之药价值连城,岂能轻取!窃以为欲取得海道便利,大王还需破费……”

始皇死死盯住徐福,大气不喘,暗自盘算:狡黠儒生巧言令色,欺骗与朕。大鲛何在?朕得亲眼一见,如若有诈,尔等必要身首异处!

秦始皇不曾直接道破心机,只眯起双眼:“既有如此大鲛,勿需慌促,朕与尔等前抵东海,一探究竟便可。”

秦始皇起身挥手,文武百官一齐出动。浩荡车队从琅琊出发,直趋东海。海上巨浪翻滚,茫茫苍苍,片鳞不见,大王一瞥徐福,愠色难掩。徐福急忙施礼:“大王,大鲛原在东莱海域,那里才是大河出海之口!吾等还须忍耐心性,由此往前……”

车队一直前,沿海周转,不曾停息。徐福被唤至始皇辇上,同车者还有赵高、李斯。车队行至芝罘,只见碧波翻涌,寒色青苍。海面若有动静,顷刻间红翅拱起,掀巨浪高达丈许!徐福急急喊道:“陛下快看大鲛!”始皇两眼昏花,赵高一旁指点,呼声连连:“陛下正是,那厮红翅拍打不已,真真大鲛!”始皇立即发令:“弓弩手,给朕射杀!”

弓弩手纷纷蹿至海边,一瞬间弓弦齐鸣,箭如雨下。只可惜风疾浪高,大鲛跳跃不止欢腾而去,一霎时踪影全无。

车队继续往前。

行至黄陲。该地海滩平展,水浪汹涌不若芝罘。徐福一直盯住海面,不敢稍有闪失。正这时一队大鲛复又出现,耀武扬威游往岸边,嗵嗵水炮排空而击!徐福正欲呼喊,始皇已经抄起大弓,断然弃辇,踉跄奔往海边,立定引弓。大鲛中箭,却能戏水如旧!呐喊中弓弩手聚拢一处,箭矢如雨……一大鲛翅斜翻扭于浅滩之上,全体将士齐呼万岁!

徐福侍立一旁,待喧嚣渐渐平息之后,脱口呼道:“陛下好箭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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