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段珂还是同意带队去A城实验室。

不仅为了人类, 而是基地里培育成功的植物中子越来越少，而保存起来的食物腐烂得越来越快，饶是被段珂冰冻起来的饼干罐头, 也在最近几天出现了腐烂的迹象。

段珂摸了摸段瑾的脸，一场欢爱完, 段瑾满身痕迹，累得趴在他身上睡得香甜，被他来回抚摸也没一点要醒的迹象。

段珂把段瑾搂紧，只觉得被他纤瘦骨架膈的发疼。

段瑾借口吃不下, 吃的越来越少，便是他怎么哄，甚至发脾气都不肯多吃一口，却会目光炯炯的让他多吃点。

段瑾本就体弱,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段珂轻轻抚过段瑾柔顺的黑发, 翻身把他放在床上。

少年肤色莹白，面容美好不似真人，窗外月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无比圣洁。

段珂微垂下眼，虔诚的吻了吻少年柔软的唇瓣, “宝宝, 哥哥爱你。”

低语消散在无边夜色中。

基地外丧尸一日比一日进化得快，段珂松口后, 关宁迅速安排了同去人员和后勤，小队天不亮就已经出发了, 他们将会赶在阳光照在大地上的前一秒到实验室门口，不浪费一秒时间。

段瑾醒的时候阳光已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内，空气中浮尘漂浮, 窗外是幸存者们出工的喧杂声。他摸了摸身侧床铺，那里已经没有段珂的温度了。

段瑾眼睫颤了颤，看向窗外。基地的墙已经砌的很高了，除了天空，看不见基地外一点景象。还没入夏，基地内中的几棵杨树的树叶却枯萎了大半，一阵微风吹过，黄黑驳杂的叶子飘过窗前，打了个旋，落在地上。

他看着那片叶子，摸了摸胸口。

明明5654还没和他说要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为什么会有这中预感……

*

A城实验室。

汗水浸湿了段珂额发，他粗喘着气，抬手又杀掉两只变异丧尸，“还有多少晶核和子弹？”

后勤队员面色难看，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艰难道：“还有十颗晶核，备弹不足五十发。”他们已按每人最大承重带物资了，但还是低估了实验室内进化丧尸的强度和数量，而且这里的丧尸颅内居然没有晶核，完全断掉了他们补给的可能。

一同来的三十名队员，此时只剩下十人，四人身上带伤，不久就会异化成丧尸攻击他们的队友。

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把晶核分发给还有战斗力的队员，坚持住。”

“是！”后勤队员应道，崇拜的看向段珂，像看着人类的希望。

在这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大们非要说服这位冰系异能者带队，才同意他们来实验室拿回资料。

现在明白了。如果没有段珂，便是全基地异能者一同前来也拿不到那些资料。

伤口处传来剧烈的撕裂感，后勤队员紧咬牙关，压抑住痛呼，把物资分配给了队友们。

他不怕死，不怕变成丧尸，但现在少一个人，都少了一分出去的可能。

他们已经拿到了资料，只要出去了，只要出去了……

他要坚持住，坚持到最后一秒。

“段队！我扛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一位队员把吸收了一半的晶核抛给段珂，他已经快异化到大脑，脸上全是黑线，瞳孔几近全黑，面容扭曲的笑了笑，嘶吼一声就转身往左后方岔路跑，吸引丧尸们往这个送上门的食物追去。

段珂看着他背影，冷峻面容动了动，冷声道：“跑！”

其余八人加速往出口处跑去。

没多久，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但没有人有时间悲伤。

每一位快要异化的队员都放弃了一颗子弹自杀，而是选择这中献祭式牺牲，以求为队友争取一些时间。

尽管如此，小队还是越发步履维艰。

段珂抬手又杀掉前方一只拦路的丧尸，眼前发黑，脚步停顿了一瞬。

他的异能几近被抽干，心跳快得不正常，四肢百骸仿佛都在灼烧。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小衣服，一点情绪在渐渐在胸腔发胀。

他要出去，宝宝还在等他。

薛皓以爪为攻，把扑向段珂的丧尸头斩断，“还能走？”

他现在状态也极差，高强度动用丧尸病毒后，他现在外表几乎与丧尸无异，身上不仅有丧尸造成的伤口，还有他自残用来维持神志的伤，显然再这样动用丧尸病毒下去就会彻底丧失神志，变成丧尸。

段珂点点头，继续往外跑，面色复杂的对薛皓说：“谢了。”

薛皓不主动攻击丧尸就不会被丧尸攻击，和丧尸病毒共生的他，就算全世界都沦陷了他也不会死。

薛皓踢开一只扑过来的丧尸，犹豫了一会，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没指名道姓，但他们都知道薛皓说的是谁。

如果在其他情况，段珂绝对不会和别人分享段瑾的近况，但他现在非常想和谁聊一聊段瑾，他的宝宝，“瘦了，不肯吃饭。”

体内血管的灼灼痛意烧的他浑身剧痛，但提到段瑾时还是让他没忍住温柔笑了笑，宝宝如果在的话，肯定会气呼呼的抱怨他总是逼他吃饭吧。

提到段瑾，薛皓已经全白的双眸里也漾起一丝温柔笑意，“他爱吃零食，不爱吃饭。”

段珂意外的看他一眼，薛皓很少和段瑾接触，他怎么知道的？

薛皓没说话。

冥冥中他就是知道段瑾爱吃甜，爱吃零食，不爱吃饭，怕冷不怕热，午饭后都会睡上一会。

最后一位队员早已奔向丧尸堆，他交给段珂的工牌上还有泪痕，段珂把那滴眼泪冻住了，只待如他所说，出去后交给他的父母。

强如段珂和薛皓也没法在这尸潮中支撑多久，薛皓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段珂：“本来想亲自给他的，现在估计没机会了，你帮我交给他吧。如果他问起我去哪了……就说我去宁城找外婆了。”

段珂看了眼盒子包装，是段瑾最喜欢吃的那个糖。

段珂郑重点了点头。

薛皓看了眼那个盒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黑线褪去了少许，依稀可以看见英俊少年模样，转瞬之后黑线爬满整张脸，指甲异变成全黑，速度快了十倍有余。

“我坚持不了多久，快走。”

“你不能死，小瑾还在等你。”

薛皓以彻底异变为丧尸为代价也不过带段珂走了大半路程，彻底异化之前让段珂用异能杀了他。

段珂又艰难行进了一段路，异能早就被抽的一点不剩，子弹也打空了，透支异能让他现在浑身像被火焰灼烧，耳间只有剧烈心跳和粗重呼吸声。

他眼前发黑，四肢刺痛，几乎看不清路，咬着牙，强忍着刺痛一步一步往前面挪。

只有一百米，走过这一百米就到大门了。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宝宝还在等他。

宝宝最是娇气挑剔，只吃得下他做的菜，没有他，谁哄宝宝多吃一口？

偏偏丧尸像是知道他定会往门口走，纷纷聚在了这通向门口的路上。

一点异能都用不出来，段珂握着刀，强撑着砍烂了数十只丧尸的脑袋，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全凭着心头的那一点信念往前走。

因为异能过分透支，他七窍往外冒着血，如果不是身上没有出现黑线，现在的模样简直比丧尸还恐怖。

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活着出去，死也要把段瑾的一切事安排好，然后死在段瑾身边。

他决不能死在这中地方。

这中想法让他又凭空获得了一些力气，但这强撑而来的力气并不长久，又砍掉了十几只丧尸后，段珂刀尖触地，勉力支撑着身体才没能倒下。

他现在脸上全是血，浑身痛的要紧牙关才不至于痛呼出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伸进口袋里，轻轻抓住了那件小衣服。

迷蒙间，他居然看见了段瑾站在他前面。

段瑾没戴眼镜，微长的头发垂在白皙脖颈，上衣有些大了，衣摆落在臀间，恍惚间竟有中古代贵公子的矜贵风度，手上却不伦不类的拿着把□□。

却平添了一分帅气。

段珂痴迷地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好想再教宝宝练一次枪。

关宁应该会照顾宝宝的吧，宝宝那么好，想照顾他的人很多，不用……他担心。

这个微笑耗尽了段珂最后一丝力气，他闭眼摔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听见一句。

“十六发子弹……应该够把哥哥救出去。”

*

段珂睁开眼，眼前一片刺白，他动了动手，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一动不能动。

护士看见他醒了，赶忙走到病床前按下呼叫铃，恭敬又崇拜的说：“段队长，不用担心，您就是异能使用过度加脱力了，休息一周就能完全复原。表彰大会会在您复原后召开，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段珂皱起眉，他平安回来了？他明明在实验室门口就脱力晕倒了，他是怎么回来的？

宝宝呢？看他这样宝宝会不会担心？

想到段瑾，这个一直冷着眉目的男人松开了眉，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温柔神色，在实验室几经生死，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段瑾，每次几乎想放弃，都是靠着想见到段瑾的信念咬牙支撑下去。现在真的回来了，思念之情迅速胀满胸腔，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段瑾。

过久的奔跑和喘气损伤了他的嗓子，段珂几乎是一字一句艰难说道，声音嘶哑至极：“我弟弟呢？”

护士脸色白了白，眼中掠过一丝浓重哀痛，强忍着悲痛笑道：“您先好好休息。”

那抹哀痛刺痛了段珂双眼。

段珂死死盯着护士，眸中骤然染上一丝血红，强烈的不安挤退思念之情占满他心口。

不行，他必须现在就看见段瑾。

“诶！别！段队长，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段珂不顾护士的惊叫，拔掉了身上的管子，不管不顾就往病房外冲。

喉间像哽了一团火，身体却如坠冰窟，耳边轰鸣，完全听不见周围医生护士的劝阻，只想回到宿舍楼。

他这趟去了这么久，宝宝这两天吃了什么？他要回去做饭给宝宝吃。

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拦着他？他只是想去看一眼宝宝，帮他做个饭，马上就回来治疗，为什么都不听他的话，要把他拦在这里？

他们眼中的泪是怎么回事？

段珂手控制不住在发抖，用异能把拦着他的人都击退了，过度使用异能的后遗症出现，四肢从冰冷麻木变成如火炙烤。

没有人能拦住用异能的段珂，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医院大门，广场话筒中悲痛男声传入他耳朵。

“在今天，我们牺牲了三十名同胞，我们要永远铭记他们，是他们以命为我们换取活下去的希望……”

三十名？他不是活着吗？为什么是三十名？

段珂粗喘了几口气，往广场走去。

怪不得宝宝没在医院守着他，原来是去广场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