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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竺魔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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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秀突然道:“还有衣物用品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于是众人又回去收拾衣物,旁观人众仍不离开,直目送他们出了石坊,方自散去。www.mengyuanshucheng.com

施永浩对陶森道:“华山气数已尽,我二人须早作打算,不必陪着云刚殉葬,方能保得华山一线血脉。”

陶森道:“小弟也作如此想,云刚昏庸无能,刚愎自用,华山派必断送在他手上。明日我二人不必抢先动手,见机行事,若大事不好,冲出逃走,投奔侠义会。”

二人商妥,回去准备不提。

华山派与无名岛人决斗的地点并不在住地,是在离住地五十多丈的下方,那里有一块斜平的山岩,有二十来丈宽,十多丈长,石岩上并无大树,是华山弟子平日练功之地。

双方相约定在辰时末巳时初,一早,华山弟子簇拥着掌门惊魂剑云刚,以及少林罗汉堂首座广济大师、十八罗汉,峨眉静因师太、俗家师弟章飞鸣及一干僧俗弟子,还有投奔而来的一些武林豪客,来到这天然练功场。场子四周都长着松柏,一干人众便分散在树下等待无名岛天下第一庄的贵客光临。

冲霄剑施永浩、游龙剑陶森,两人带着弟子杨震山自在一处。

时间看看已到,却不见无名岛的人上山来。华山门下众弟子便纷纷议论开了。

有的故意大声说出,以讨好掌门。

“无名岛的人不敢来了,这些人只敢在江湖中充充好汉,到我华山派来撒野,呸!没门!”

“可笑他们自称天下第一庄,我看是天下最末庄!”

“恩师今日亲自出马,他们还会不自量?”

云刚不出声,也不加以制止,不知他心中作何想。

忽然,一声尖哨响起,刺众人耳鼓,像一支利箭,直刺得耳鼓中生痛,而且越来越痛,华山诸人中有人叫出了声,有的跪了下来,两手捂住耳朵痛苦不堪。

尖哨声不知来自哪儿,似乎越来越响,受不了的人越来越多,哀嚎惨叫声顿时一片。

一声禅偈响起:“阿弥陀佛!天竺魔哨,众位檀越及时行功抗拒!千万小心!”

这是广济大师的声音。

魔哨陡起,使人猝不及防,着了道儿,待广济大师提醒,才如暮鼓晨钟醒悟过来,急忙坐下行功。可是,功力深的还能抗拒一时,功力浅的,就毫无办法可言。

广济大师见诸多人处于苦痛之中,时间一久,必然七窍流血而死。自己虽无把握,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他深知发这魔音的人,功力深厚,自己未必能制得住他,只有孤注一掷了。

于是,他提聚功力,又发出一声缓缓的禅偈:“南一无一阿一弥……”

广济大师禅偈发出,似乎减轻了许多人的痛苦,但是并未将天竺魔哨压制下去。

广济大师每吐一个字,都是吃力非常,似乎越到后来就越费劲。

此时他已将“陀”字念完,只剩最后一个“佛”字了。他正待将平生功力,聚集在一个“佛”字予以一拼,另一声禅偈恰好及时而起,使他不必耗尽功力衰竭而亡。

“阿一弥一”这是峨眉静因师太眼见广济大师要倾全力一拼,赶紧拼出全身功力一搏,以挽救广济大师。

可是,静因师太也长久不了,那天竺魔哨依然保持强音,丝毫未有减弱之象。

静因师太念至陀字时,已经不能保持同等功力。

这种时候,只有功力深厚的人才能相帮,发出长啸对抗魔哨。

有这种能力的只有华山三剑和客人中少数几位。

施永浩、陶森见师兄云刚毫无出声救援的样子,不能再作壁上观。

“啊——”—施永浩立即发出一声长啸,刚好接替了静因师太。

静因师太急忙行功,调整内息。

若是无人发出长啸抵抗哨音,静因师太因损耗内力太多,抗不住哨音侵袭,便会受伤而亡。广济大师情形也如此。

施永浩的长啸也到了头的时候,陶森已提气运功,准备发出长啸接替。

蓦地,不知从何处,似远非远,似近非近,响起了一阵清朗悦耳的诵诗声。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此时已逢秋,吟者并无悲秋的惆怅哀惋,却将秋色咏吟得雄浑壮美,何等激扬!

这诵读声字眼吐得清楚,漫声吟唱,每两字必拖一长声,最后三字连续,最后一字拖长声。

说来奇怪,这诵读声直送入每人耳鼓,听起来竟是这样的舒服,这样的流畅,天竺魔哨的刺人脑室的锐声却减弱了,渐渐地,渐渐地没有了,消失了。

众人方始喘过一口气,人人遍体大汗,概无例外。

广济大师叹口气:“阿弥陀佛,是哪位高人救了这一劫?”

静因师太小声道:“这魔头好不厉害,幸得高人及时出现,要不今天就算完了。”

云刚满头是汗,也耗去不少功力,这会儿正忙着拭汗呢。

正当大家缓过一口气的时候,练功场下的小径上,忽然出现了二十多人,就像从土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他们井然有序,鱼贯而上。

看他们举步从容,佝腰爬坡,但是一眨眼功夫,这二十多人已在练功场上站好。

一个身穿黑衣的矮小老头,走至练功场上,也不抱拳也不行礼,阴沉沉开口说道:

“谁是华山派掌门,出来!”

话语简短,就像喝斥一个家奴。

这难道是对鼎鼎大名的华山派掌门说话?

华山掌门本就眼高于顶,盛气凌人。

但是,这世上竟有比他还傲还横的人,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

云刚勃然大怒,有生以来,谁敢对他如此说话?正待跳起来,却见大徒弟许天华出阵了。

他不由满心欢喜,这徒儿他没看错,由他出面更好,言词上定然吃不了亏,以免自己被人一喝就出来,岂不太失体面。

许天华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场中一站,提足中气,大声道:“华山派掌门座下首徒许天华——”顿了一顿。

啧、啧!不愧华山首徒,未来接掌华山门户之人,气度毕竟不凡,一开口就有气派,毫不畏惧令人谈虎色变的无名岛人。

华山众弟子中,一些人准备待他一报完大号,就要替他喝彩助威。丁申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然广也少不了吴霜玉、顾艳红、魏山。

“……座下首徒许天华,参见天下第一庄上官老爷子!”

真是一语惊人!

耳朵被魔哨弄得出毛病了,该是听错了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别忙,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只听上官老爷高哼了一声:“人呢?”

许天华一抬手。

接着魏山大步走到场中,所说的话和许天华一模一样,只是名字不同。

“……魏山参见上官老爷子。”

“……”

华山弟子中,竟走出了二十多人。

曾参加护镖的女弟子,只有张青莲去了。

无名岛这一手令人叫绝。

华山掌门人云刚愣得两眼发直,脑中空空如也。

上官侯又哼一声:“你说!”

许天华应道:“是!”然后转过身,朝云刚所坐方位行了一礼,开口言道:“师傅及各位师弟妹,天华此举,实为的是华山派。天下第一庄武功卓绝,无人能敌,这个不需天华多说,刚才一阵哨音,大家就抵抗不住,就是证明。连闻名天下,实力地位都绝不弱于华山派的天下第一堡,也承认自己不如,今日少堡主铁扇书生甘遥也在此地,当知天华所言不虚。

华山派若不识时务,不顺大流,只会像黄山、九华还有一些大帮会一般,落得个玉石俱焚。

故只要华山派承认天下第一庄为宗主,华山派仍然独树一帜。这宗主也就同武林盟主一般,又有何不可呢?但师傅你老人家却不管天下世事如何,一味地要强出头与天下第一庄作对,不是弟子斗胆编排你老人家。请师傅想想,华山派镇山秘技流云剑法,只有你老人家一人会使。自弟子以下以及两位师叔都只会流云剑法中较次的招数,莫非就用这些招数来对抗天下第一庄么?这岂不是以卵击石?天华身为华山首徒,原先以为自己确也很了不起,师傅老人家不是时时夸奖天华么?华山诸弟子,不是都由天华代师授艺么?可是,弟子参加九龙镖局护镖,太湖边一试身手,连魔教的一名弟子也打不过,天华如此,各位师弟还有能超过天华的么?所以,天华思来想去,蒙甘少堡主引荐,见识了天下第一庄的神功,方知天华所学,不过三流四流而已。师傅,各位师弟,天华所说不对么?请三思而后行,免得悔之不及。天华本该向师傅进此忠言的,哪知师傅口气过于托大,天华屡经试探,均不敢出口。天华言尽于此,是死是活,由各位自择了。”

他这一篇滔滔宏论,说得未降的门人弟子以及云刚、施永浩、陶森目瞪口呆。他说的起码一部分是对的,武功实力的确如此。

丁申、吴霜玉、顾艳红心乱如麻,竖在他们心坎上的圣像倒塌了,师傅的往日作为历历在目。他们最信任的大师兄,却投靠人家,把师傅也给卖了。

云刚不出声,他不是不想出声,他是出不了声。一腔怒火夹着悔恨、失望、痛苦,在他心中翻滚。

华山派居然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祖宗传下的基业就要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听见了么?小子,欺师灭祖还冠冕堂皇呢,他出卖师傅,出卖同门,理由可是充足得很。他出卖华山派,还要华山派的人感谢他,小子,瞧见了没有?道爷说这世上有人脸皮比狗皮厚,你小子硬是不信,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一个公鸭嗓子忽地传遍全场,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件旧锦道袍的道爷,正坐在离练功场不远的大岩石上。

他旁边有个大头大眼的小子,正是侠义会中据说杀了华山弟子的方冕。

方冕嘻嘻笑道:“道爷,我就说狗皮没有他的脸皮厚……”

道爷小鼠眼一瞪:“胡说!”

方冕道:“狗见了主人来,还会摇尾巴呢,道爷,狗敢咬它的主了么?”

道爷晃荡着一双细腿,道:“不会。”

“对啊,狗不敢咬主子,这小子就敢,你说谁的皮厚啊?”

道爷一愣:“啊,倒也是,倒也是。”

施永浩、陶森一见这一老一少,心中舒了一口气,华山派今日有救了,钟吟说话算数。

施永浩大喝道:“许天华,你背叛师尊,出卖华山派,猪狗不如,还敢妖言惑众,华山弟子有投敌者,开除山门,一律诛杀!”

华山弟子一时皆醒,对许天华增加了鄙夷和仇恨。

丁申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上当受骗,许天华你这条毒蛇……”

吴霜玉赶忙劝道:“师兄,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天华大师兄他也是情不得已……”

“怎么?你还为他说话?”

“听我说,申哥,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天华大师兄所说也是实情,武功不如人家,何必白白送死?不如保存华山一脉,暂时低头,将来再图东山再起……”

“那么怎么办?”

“我们跟大师兄,不会错的。”

“那好,你去吧。”

“申哥,你……”

“我算把你看透了。”

“申哥……”

“顾艳红,你呢?”

“我虽是女子,却不作叛师叛派的无耻之事,宁死也要跟着掌门!”

“好!好女子,走。”丁申一把拉着顾艳红的手向师傅走去。

散在四周的弟子,不愿投降的,也跟着丁申走去,分列在掌门两侧。

丁申抽出长剑,朝天一指:“我丁申生为华山派之人,死为华山派之魂,今日誓与叛师叛派、出卖同门的许天华一拼到底!”

众弟子全都高举长剑,齐口大呼:“生为华山派之人,死为华山派之鬼,誓与许天华一拼到底!”

声调悲壮,却是雄浑浩荡,显示华山弟子不惜一死血战妖邪的决心。

云刚如梦初醒,从地上一跃而起,抽出肩上长剑,恨声道:“云刚愧对祖师,今日誓与妖魔一战!”

施永浩、陶森一边一个,跃至云刚身旁,从此一刻起,华山派才团结一心,同仇敌忾。

站在场中的二十多个弟子,愣愣地瞧着这悲壮的一幕。

吴霜玉孤零零站在一边,瞧瞧两边的同门,最后哇地一声哭出来,直奔师傅一边。

那二十多个弟子中,有十多人不约而同又冲到云刚面前跪下。

“弟子等一时糊涂,受了许天华的骗,乞望恩师恕罪,誓与敌人拼死一斗!”

云刚没出声,似在犹豫着。

那公鸭嗓又响起来了。

“我说混小子,这些人悬崖勒马,倒也不失为一个人,你说呢?”

“依我说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浪子回头金不换呀!”

“呸!什么金不换,是宝石珍珠美玉都不换!什么金不金,银不银的,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一言点醒云刚。

“道爷,许天华那小子马上只剩孤家寡人了,你信是不信?”

“道爷我会算命,华山派那些小子一时间昏了头,等这些浑小子清醒清醒,许天华就只剩自己了,剩下他一个,掌门也做不成了,当看门狗人家也不要了!”

“那就当野狗吧。”

“野狗也当不成,人家见了就打。”

“唉,只好当死狗了。”

“唔,算你小子聪明。”

云刚听懂了,明白了。

他沉痛地说道:“华山派有此内变,为师难辞其咎,以致内奸有隙可乘,尔等弟子,只要诚心悔悟者,为师决不计前嫌,只要不甘作别人鹰犬的,立时回头不晚。今日即使命丧当场,也不失为铁铮铮好汉一个,切莫做那被人耻笑,辱及父母的无耻叛逆!”

场中又没命般跑回来一些人,只剩下许天华、魏山、张青莲三人。

矮雷公观完了这场戏,气得七窍生烟:“好小子们,生路不走,走死路,今日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少林广济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上官施主何以如此残暴,少林派少不得要介入这场比斗了。”

上官侯一声冷笑:“秃驴等不到少林灭派那天,要早日下地狱么?”

静因师太道:“无名岛横行一时,毁帮灭派,峨眉派断不能坐视,任尔倒行逆施!”

“无量寿佛!贫道来晚,幸会幸会!”

随着声音,一群清俗武当弟子从山侧岩石后转出来。

云刚躬身一揖:“清明道长,别来无恙!”

清明是武当掌门清虚道长的师弟,率武当八剑与几个俗家弟子赶来助战。

华山派与江湖避难人士一时精神大震。

“不知死活的东西,一个个赶来送死!上官总管,开始动手吧!”一个高昂的声音说。

众人循声望去,是无名岛人中一个长相俊秀而双目中带着阴损之色的年青人,看来身份极高。

“是,少庄主。”

众人不禁动容,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亲临,今日之战,非同寻常了。

那破公鸭嗓偏偏又在此刻响起。

“你瞧,小子,那个家伙神气得很呢。”

“当然罗,少庄主嘛!”

“他旁边站着个老家伙,瞧见了?”

“那个像刺猬不像人的老东西么?”

“不错、不错,老东西最喜欢吹哨子玩了。”

“就是刚才吹得人心烦的哨子吗?”

“对、对对,老东西还会耍一种飞轮片,嘻嘻,好玩得很呢,那破片片飞过来,你躲哪儿它追到哪儿,像捉迷藏一样,好玩得紧!”

“哦,耍杂技的呀!”

“老东西大名叫什么‘死见人’。”

“不通、不通,死了怎么见人?”

“混小子,人家姓史,宝剑的剑,仁慈的仁,这老东西挂羊头卖狗肉,其实一点也不仁慈。”

众人听老少对话,妙趣横生,不由都笑了,不过,最使人惊奇的是,老少蹲坐的石崖下,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一排人,最引入注目的是六位身穿荷绿、面罩绿巾的女郎。其中有四个分站在一个青年书生两边,书生面带微笑,双手环抱于胸,斜靠在岩石上,一个女郎似正在对他说着什么。

众人相继认出,是侠义会的男女小侠。

中间那个书生,就是侠义会会主玉神龙钟吟。

和他说话的是汤文媛。

姑娘们怕她被无名岛人认出,让丁香、罗银凤、陈竹韵和她站一起。

汤文媛道:“这史剑仁功夫诡秘,是庄上护法,平日多不露面,他要是出山,老庄主也一定来了。还有,少庄主功力高深,我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虽然我已看见你能用三昧真火烧牛筋,但七煞指专破内家功力,所以……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

钟吟笑道:“放心,少庄主伤不了我的。”

汤文媛又道:“那么我师傅来了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咦,你说的轻巧,光那史剑仁,恐怕你就对付不了。要是真的落得惨败,我只有和你们一同死!”

“哼!我要看看史剑仁到底像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偏找他斗上一斗!”

“哎呀,你这人真是,让疯道爷去斗他吧。你不是对手!”

这边讲着,那边矮雷公叫阵了。

“喂!那个疯疯癫癫的破花子,有种的下场来领死!”

公鸭嗓嚷嚷起来了:“了不得,臭小子,人家叫阵啦!”

清脆爽朗的声音:“咦,我怎么没瞧见?”

公鸭嗓:“浑小子,那场中不是站着个大活人?”

脆嗓子:“啊,当真是的,只怪他生得太矮啦,难怪我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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