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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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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影院,由于才刚散场,电影院外是人满为患,窦嗣丞拉着甄孝齐的手,瞧了眼她红肿的眸,关心地问:「怎么了?我看妳最近好像特别累的样子。www.xiaoxiaocom.com」

「没什么。」她低下头,避重就轻地答道。

事实上她是很累。因为林素月和吴淑丽两个助理不愿配合她节流的方法,所以她只好亲力亲为,一个一个部门去拜访、请托。

大部分的部门和同事都同意配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说话,还是有些人当场不给面子地拍桌子翻脸,说这样办起事来绑手绑脚,公司与其要这么不信任他们,不如废除「交际费」的制度等等。

这些事甄孝齐都没有往上呈报,因为她知道等着窦嗣丞处理的事够多了,她不忍心再添加他的麻烦,所以能揽下来做的,她都尽量自己想办法解决。

正好现在是月底了,一些外接的案子最近都在赶,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她总得昏天暗地的忙个三、五天才行。

还好较急的案子全交了,而且窦嗣丞连续几次邀约,她都让他吃了软钉子,因此今晚她才会拖着疲累的身子,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真的没有?」侧身凝着她微红的眼,他忍不住揶揄道:「还是片子太感人?瞧妳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们刚才欣赏的是一部韩国片,故事叙述一个在大都会长大的男孩,在父母离异、没人照顾他的暑假,到非常偏僻的乡下和又聋又哑的祖母生活了两个月。

在那个物质极为贫瘠的乡下地方,一老一小由最初的对立,逐渐衍生出深厚的情谊:导演以极为细腻的手法,呈现祖孙之间微妙的变化和丰富的情感,确实是一部颇能触动人心的作品。

可是瞧甄孝齐那水嫩嫩的眼、红通通的鼻,还有手心里紧握的卫生纸团,在在都不难看出她适才哭得有多惨,简直可以用「水淹金山寺」来形容。

「我只是很感动而已嘛。」吸吸鼻子,她下意识地以手背揉揉眼角。「我流那点眼泪算什么,你没听到我隔壁那个男人哭得多大声?」想起来便觉莞尔,那家伙的哭声几乎引来电影院里所有观众的围观。

「嗯……可能他跟那个韩国男孩有类似的遭遇吧?」顿了下,他才说出隐藏在心头那股复杂的感觉。

人类之所以感动,往往是在某些事物间投射出自己的影子,甚至触动到自己原先不曾察觉的潜意识,藉此引发彼此之间的情感共鸣,因而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

其实他也差点在戏院里崩溃了,因为他是由奶奶养大,片里某些片段难免会和记忆中的印象重迭;要不是不好意思在地面前太过失态,他恐怕会真的掉下泪也说不定。

偶尔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博得她些许同情和疼惜,这是他还能接受的「尚可」允许范围,但要他失控到落泪……下辈子吧!

瞧瞧,刚才坐在她隔壁哭的那家伙,现在不是被她拿出来比较、取笑?他还得维持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呢!

「你呢?」她想起他的情况也颇为雷同。「你不也是由你奶奶带大的?」

她一向心思细腻,他不认为她会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嗯。有兴趣陪我一同缅怀过去吗?」他问。

甄孝齐呆了下,没来由地笑了。「什么嘛!一副老头子的口气。」这口吻跟他「亮眼」的外形半点都不搭,她早注意到附近有好几个女人偷偷在看着他呢!

扯开好看的笑纹,他不置可否。「我也不算年轻啦,都三十一了,对一些『小朋友』来说,我的确是老了点。」

他指的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现在新新人类总觉得年过二十五,就足以被冠上「老」这个字了。

「胡说!你一点都不老!」不需经过思考,她脱口而出,接着陡然发觉自己似乎泄漏太多情绪,不安地低下头咬了咬唇。「呃,不是,我的意思是……」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妳为我倾倒,这是我的荣幸。」他可得意了,嘴角的笑纹陷得更深、更迷人。

「少、少来,什么为你倾倒?少臭美了!」她轻笑出声,感谢他化解那份尴尬。

「没有吗?我以为我还迷得倒妳这种老女生欸。」

「谁老了?我才二十四,小了你七岁!」都相差超过「半轮」呢!

「是是是,妳是青春美少女,我是老头子,这样可以了吧?」

「你……人家才刚说你不老,你又……」

「好,那我们一个俊男、一个美女,加起来正好凑成对!」

「谁、谁要跟你凑成对?」

「嗟~~坏女人,老爱说反话──」

※ ※ ※

「真没想到你还会泡老人茶。」轻啜了口清香的乌龙茶,甄孝齐仍感不可思议。

影城离窦嗣丞的公寓并不远,因此窦嗣丞建议到他家喝杯茶,顺道「缅怀」一下过去,于是他们便绕过拥挤的人群,在取车之后直接杀到了他的住所。

「妳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呢。」他笑,将滚烫的开水注入壶里,然后盖上壶盖,不疾不缓的动作依旧优雅,教她瞧得两眼发直。「我等着妳慢慢挖掘。」

「谁、谁要挖掘你什么?」她不好意思了,忸怩地换了个坐姿。「我只是……愿意倾听你压抑过久的情绪而已。」

无声地轻笑,窦嗣丞有另一种解读方式。「这,应该说是分享吧?」

分享彼此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他喜欢这种感觉,有一种宁静的美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耽溺其中。

「我这个人无趣得很,没什么值得和你分享的。」或许是逃避,也可能是种过度保护自我的潜意识,她并不想谈论太多的自己。

「是吗?」他还是笑,笑她防心太重。「记忆所及,我奶奶是个极为沈静的女人,虽然朋友很少,但总有一、两个较为贴心的手帕交。」睐她一眼,对于她交友情形的好奇,更甚于叙述自己的家人。「妳呢?应该也有些好朋友吧?」

「我?」她不晓得话题怎会绕到她身上,但她还是坦白地摇了摇头。「没有。」

显然这是在他预期之外的答案,他明显地愣了下。「那亲人呢?妳跟什么人住在一起?」

「喂,你是叫我来缅怀你的过去,还是叫我来调查户口的啊?」她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太接近她所设下的自我安全距离,那让她心慌。「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调查我,那不如找征信社来得快!」她愠恼且毫不犹豫地扬起全身芒刺。

窦嗣丞凝着她的眼,深深地看向她的瞳底,似乎想望穿她那颗固执的脑袋。

「妳到底在防什么?我以为男女朋友之间该是无所不谈的。」这是他对交往的定义,也从不准备隐瞒她什么,包括他的家事及私事;如果她问,他会老实回答,不论她提出任何问题。

「我不这么认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愿公开的隐私,我不相信你没有。」就算最亲密的夫妻都未必做得到事事坦承,更何况他们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分离的情侣。

「我的确没有。」冷静地盯着她,直视她灵魂里的不安。「不论妳对我有任何疑问,我都愿意诚实告诉妳,这就是我对妳的态度。」

甄孝齐无语了,毕竟连外人也不晓得他爷爷有两个老婆的事,他都愿意对她坦言,她现在的质问彷佛显得太过无理取闹。

「撇开我的身分不谈,我就是妳看到的这个样子。」不愿意谈论一无所知的爱恋,他情愿与她分享所有的欢乐与苦痛。「妳还有什么不明白?」

木然地摇了摇头,她同心头的自我设限拔河。

长久以来的压力、疲累,加上交际及生活圈的贫乏,偶尔她也有想要-吐为快的时候,但往往因没有倾诉的对象而作罢;慢慢地,她习惯将所有情绪沈淀在心里的最底层,如今要她正视自己的心态,她反而犹豫了。

或许倾诉之后是全然的放松,但没有人有把握他对她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如果她适应了这个相互分享心事的轻松后,她是否无法承受再次失去的打击?

如果,如果他和她没有未来的话──

「我,窦嗣丞,三十一岁,未婚。」要是她需要更多对他的认识,他不介意从头叙述一次。「目前住在这里,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双亲和一个妹妹;认识甄孝齐之前交过三个女朋友,分手三次,经历过数不清次数的相亲,这样够清楚了吗?」

甄孝齐呆住了。「你?相亲?!」

「嗯,相亲。」可惜相过就忘了,连一张较为印象深刻的脸都没有。「抱歉,次数实在太多,十根手指头部不够用,因此我没办法详细地告诉妳。」因为连他自己都计算不清。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坚持简直可笑。「你条件那么好,何必利用相亲……」

「承蒙妳看得起。」窦嗣丞扬扬嘴角,感觉懊恼的情绪受到平抚。「妳知道,独子往往得背负起传承香火的工作,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经历无数次那种无聊餐会的原因。」换言之,就是家里的长辈比他还急,只差还没将他清仓拍卖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到现在还单身?如果他家里真的逼得这么紧的话。

「不知道。」耸耸肩,他似乎不曾深入钻研过这个问题。「或许我还没找到那由我身上拔走的肋骨吧?」

「嗄?肋、肋骨?」她的脑子有一瞬间转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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