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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世界尽头【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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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槐路整条街全体戒严,前后路口拉上了警戒线,停着巡逻车,荷枪实弹的特警守在道路两端封锁人流与车辆。

韩斌在警戒线前停车,放下车窗出示证件:“里面什么情况?”

特警看过他的警官证,双手递还回去,答道:“我们只负责外围封锁,还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不过现在四个分区的警力正在调往西港分局。”

“指挥是谁?”

“市局的姜政委。”

韩斌沉吟片刻,果决道:“给我放行。”

两名武警拉高警戒线,韩斌驱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西港分局被重兵把守,团团包围,从警局门口到大院内部被武装车堵的水泄不通,身着防爆服的武警们手持盾牌、警棍、手枪。呈半圆形作战方队把办公楼包围。

现场很安静,没有人讲话,人群中每个缝隙间都蔓延着凝重而恐慌的氛围,只有警车的灯光在天光和雪花中闪烁,那光芒显得异常苍白又锋利,仿佛是两军开战前城门灼烧的战火。

韩斌把车停在警局门口,和相识的武警干部一路打着招呼走进警局大院。

“老于,堵在门口干什么?为什么不采取措施?”

韩斌冷声质问道。

武警老于即愁苦又无奈:“你不知道情况,里面那个人在办公楼里放置了炸弹,而且放下话,只要我们进入办公楼,他就引爆炸弹。”

韩斌面色冰冷,看似不为所动:“难道就这样耗着?不找人进去谈判?”

老于晃了晃手里的大喇叭:“我喊了十几分钟,里面的人说了,要想谈判,只能是邢朗和他谈。”

“……谁?”

老于跺了两下脚下的土地:“邢朗啊,这个院儿的支队长,邢队长!里面的人只和他谈话。”

一片雪花落在韩斌的眼角,他眯了眯眼,雪花自眼角抖落,极不明显的冷笑了一下,又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沈青岚、小赵、几个科员还有秦放都站在停车场不碍事的一角,时不时凑在一起说两句话,时不时看一眼被包围的办公楼,不急不慌无所事事的样子。

无论男女,只要当了警察,心里抗压能力都非常人可比拟。就算是身为法医的秦放也不例外,所有的刑事案件和恐怖活动在他眼中只有两个分别;现场死没死人,需不需要法医出动做尸检。以及尸体是敌是友,尸检报告能否偷懒拖延两天。

当韩斌在封锁现场看到秦放的时候,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其他人情绪中的焦虑和恐慌,反而在他眼睛里看到一小簇激动跳跃的火光。

韩斌忍不住眼角一抽,知道他在期待战役过后有没有机会亲手解刨了刘局长。

不过秦放转脸看到韩斌后,眼中的期待和跃跃试欲被打压下去了许多,磕着瓜子撇了撇嘴,说:“赶来看热闹的闲人可真多。”

韩斌装作没听到他的刻薄,走过去问沈青岚:“老邢还没回来?”

沈青岚脸上稍有急色,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快了,已经进城了。”

韩斌把他们几个人挨个扫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秦放脸上:“你……”说了一个字,停住,又道:“你们没事吧。”

秦放还穿着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一对不太干净的白手套,可见‘出来’的匆忙。

沈青岚见秦放不理他,便把话接过去:“我们没事,徐畅把办公楼里的人都赶出来了,只留了刘局一个人。”

韩斌仰头看了一眼顶楼属于局长办公室的两扇窗户,窗户紧闭着,拉着窗帘,里面的情景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里面只有徐畅和刘局长两个人?”

“是的,刚才老于喊过话,要求让人进去谈判,徐畅答应了,但是指定只能邢队一个人……”

后面的话韩斌已经听过一次,就抬手制止她说下去,又问:“魏老师在哪里?”

秦放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人,懒懒的耷拉着眼皮朝韩斌瞅过去:“魏老师?他生病了,今天就没露面。”

韩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是吗。”

秦放觉得他还是不笑的好,别人笑起来显得亲和,就他笑起来像变态。

小赵出来的也急,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警服,抱着胳膊微微打着哆嗦,向韩斌身后抬了抬下巴:“韩队,这个女孩儿是不是来找你的?”

闻言,秦放也往韩斌身后看过去,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穿着羽绒服和蛋糕裙的女孩儿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姑娘甜静的脸被围巾遮去了一半,从她腮上圆鼓鼓的苹果肌和眼角下弯的圆眼睛,依然能让人看出她在笑。

秦放的眉毛先抑后扬,眼神恍了恍,转过脸把手里的瓜子揣到白大褂口袋里,脸上静了许多。

姑娘走到韩斌身边,把围巾往下一拉,露出桃心似的尖尖的下颏,对每个人都招手微笑:“你们好。”

她的微笑路过秦放,秦放也对她笑了笑,说:“没见过你,是韩队长的女朋友?”

后半句话看着韩斌问。

韩斌脸上依旧没有波动,坦然道:“我和辛格今天刚认识。”

秦放笑道:“那也不能把人往这儿带啊,看看这周围,不是枪就是炮,你也不怕把人吓跑。”

韩斌淡淡道:“本来在电影院买票,接到魏恒的电话就过来了。”说着向女孩儿歉意的笑了笑:“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家。”

女孩儿连连摆手:“不用了,你这么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和每个人都打过招呼,女孩儿像一尾灵巧的小鱼似的穿过人群离开了警局。

秦放往警局门口眺了一眼,后退两步,依着车头,手在浑身兜里摸了一遍,摸出一盒木糖醇,又塞回兜里,偏头对沈青岚说:“给邢队打个电话,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不是死在路上了?”

他说的真情实意,神色诚恳,让人很难分辨他到底是在表达关心,还是在施咒。

沈青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肃立沉默的韩斌,一边答应着,一边拉着小赵走开了。

秦放的头发自然卷,微长,发量茂密,此时被冷风吹乱了,像一块于风中摇摆的长毛毡子。

“韩斌。”

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说:“我真想一枪崩了你,再他妈的一枪崩了我自己。”

韩斌转头掠他一眼,无声的笑笑,也后退两步,和他靠在同一辆车头上,饶有兴味的问:“为什么先崩我?”

秦放很无奈,很吃力的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因为我得留下给你开追悼会。”

韩斌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他们踩在同一片雪地上,离的很近,却始终留有隔隙的双脚,道:“就像你送走季宁安一样?”

秦放皱眉,露出厌烦的神色:“老提一个死鬼干什么?”

韩斌笑道:“你心里有鬼,我提不提,有什么区别吗?”

秦放没说话,但是韩斌敏锐的察觉到他微微的打了个哆嗦,嫌冷似的拉紧了领口。

韩斌像是一瞬间放空了自己,平淡的语气中几乎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道:“秦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季宁安还活着,你一定会和他在一起。就算季宁安已经死了,在你的心里你也一直和他在一起。无论季宁安是生是死,你都和他在一起。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你都只能和他在一起。因为你不肯背叛他,也不肯背叛你自己曾经做的选择,所以你把你自己死死的栓在季宁安身上。”

说着,他低低叹了一口气:“但是你的这份坚持和执着到底有没有意义?谁又想让你和一个死人绑在一起?”

秦放冷冷的,毫不犹豫道:“他死了,这就是意义。”

韩斌咬着牙,怒极了也不过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极力压抑着自己不对秦放表现出分毫,只冷冷的说:“我还活着,难道你就看不到吗?”

秦放低下头,很茫然的看着他和自己离的很近的一半身体,看到他被风掀起的大衣衣角,膝弯落了一层薄雪的休闲裤,和好像刚刚水洗过,黑的发亮的皮鞋。

忽然间,他觉得很荒诞,他这么喜欢韩斌,韩斌也这么喜欢他。甚至为了他,韩斌身边一直空着。但是他和韩斌从来没有拥抱过。

其实韩斌说错了,在秦放心里,他早就不和季宁安在一起了。他和韩斌在一起。

只是他们在一起的方式;不说情话,不陪伴,不牵手,不拥抱,不亲吻,不上床。这种方式极其缥缈,一个眨眼错身间,就会风流云散。

秦放知道,他这次把韩斌逼急了,韩斌才会说这种话逼他。他便往后缩,笑道:“我当然看得到你啊,不然你以为我一直在和谁说话。”

韩斌目光极深的看他一眼,抬手搭在他肩上,低声道:“你放心。”

简简单单三个字,差点把秦放的眼泪逼出来。

他知道这三个字有多重。

警局门口响起声势不小的骚动,秦放趁势离开他,走到一边往门口看过去。

邢朗终于回来了,带着小汪等人接连下车,快步走进大院,和老于站在一起商议着什么。

邢朗脱掉外套随手递给一个人,接过小汪递过去的防弹衣,问老于:“楼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了,已经被嫌疑人清场了。”

邢朗扣好防弹衣,又穿回自己的外套,抖了抖衣领,眉宇间跳跃着凶狠又暴躁的神气,严声问:“清场?”

老于道:“他把所有人都赶出来了,就留下刘局一个人,在楼里放置炸弹,谁都不让进,就等你回来和你谈判。”

邢朗沉默着撩开皮衣后摆,把小汪递给他的手枪插进枪套,抬脚朝办公楼走去。

他看到站在停车场的秦放和几个科员,直接掠过韩斌,喊道:“还挤在一起看热闹?都散了!”

几步登上台阶,一把推开玻璃门,果真在大堂两侧看到两捆粗制滥造却杀伤力极大的爆炸装置。

“表哥!”

秦放忽然追到台阶下,喊了他一声。

邢朗回头,直接指了一下韩斌:“你不把他带走?”

秦放翻了个白眼,道:“只是想告诉你,昨天大陆从迷宫里拉回来的那具烧干的尸体,我在DNA信息库里找到他的身份了。”

“是谁?”

秦放指了指楼上:“徐畅。”

邢朗默了片刻,眼神更深,更暗,更汹涌:“你确定?”

秦放道:“很确定,就是徐畅。”说着叹了一声,“这个徐畅是假的呀,你们被一个假徐畅耍的团团转!”

此时挟持刘局长的人竟然不是徐畅……

邢朗没有多少吃惊和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解脱。

直到现在听到秦放亲口验证了假徐畅的身份,邢朗才揪出一直隐藏在他心里的一条暗线。原来他一直怀疑‘徐畅’的真实身份,而他怀疑徐畅的源头,就是真正的徐畅藏在衣柜深处的那顶警帽和坦克。

魏恒说的对,徐畅把警帽藏起来的行为的确在告别过去,他在告别能够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穿上警服的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与警帽相伴的坦克模型赋予他的新的使命。

或许念及徐畅曾和他同门,又有过对其印象不俗的一面之缘,邢朗一直在心中存有侥幸,侥幸着希望徐畅不是警察队伍中的败类,而是披着败类身份的线人。这个存在着私心的念头一直藏在邢朗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直到现在听到秦放说真正的徐畅已经死了,就死在曾经圈禁着被拐卖少女的地下迷宫。邢朗才笃定徐畅真正的身份是线人,而非败类。

所以他并不对徐畅的死亡感到惋惜,反而感到庆幸和欣慰。

像他们这种人,在身披暗夜的情况下,只有死亡的力量才能撬开漆黑的夜幕一角,露出一丝天光。

徐畅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却死的不清不白,就像被他锁在抽屉里的那顶警帽,安安静静的被遗忘的时光里,却不知不觉蒙了尘。

邢朗在心里改变了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他此行不是为了解救刘青柏,而是为了拯救徐畅。

整栋楼中空荡荡的,是他在分局就职以来从来看到过的景象,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层层楼道中回荡。

局长办公室的门开着,邢朗走在楼道中,能够清晰的听到楼道尽头的办公室里传出的分外年轻又分外低沉的男性嗓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死了……哦,你还不知道老徐已经死了?呵,别说谎了,你亲手把他害死,你能不知道?……有人来了……”

在邢朗即将走到门口时,听到那个男人刻意拔高的声音:“是邢队长吗?”

邢朗在门侧止步,沉了一口气,道:“是。”

“双手举高,慢慢走到门口。”

邢朗按照他说的,举着双手移步到门口。

正对着房门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衣黑裤,带着一顶鸭舌帽,五官长的很清晰,脸型削长,鼻梁挺直,眼窝较深,似乎有些西方国家的血统。

他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手中的枪口对着邢朗,一手拿着控制爆炸装置的遥控器。

“把你身上的枪卸下来。”

他说。

邢朗慢慢放下手,连着枪套带手枪从腰带中拔出,扔在地上,用脚踢到了墙角。

“邢朗!开枪打死他!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去!”

刘局长低吼道。

邢朗转头看向办公桌方向,看到刘青柏坐在皮椅中,手脚被绑,身上缠了好几圈炸弹引线,怀里放着几根雷管。

邢朗只看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回男人身上,拍了拍空荡荡的口袋,道:“没了,我现在可以和你聊两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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