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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狂暴嗜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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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一金喃喃地道:“你倒相当坦白。www.mengyuanshucheng.com”

葛无影缓缓道:“为什么不呢?难道说,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忌惮吗?我认为,这并不比一个赌徒、嫖客、或酒鬼的嗜好更违背常情。”

雷一金暗里冷笑:“这已不是违背‘常情’而已了,这样的‘嗜好’,乃是违背‘人性’,违背‘天理’了!”

葛无影以一种稍带渴望的韵调道:“雷世兄,你虽然出道不久,但居然在短短时间内,赢得‘屠手’之称,确是不简单,看来,我们或许是‘同路人’。”

雷一金道:“你行屠戮是为了‘嗜好’,我行屠戮是求个平安——良智与道义上的充实,不愧于心!”

葛无影“哦”了一声,爽然若失:“那倒是我想岔了!”

雷一金道:“今天我们这个遇合,葛兄,恐怕不是凑巧,而是你早已存心安排的吧了”

葛无影道:“这次你猜错了,雷少侠,你虽然近日声望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我尚未打算到你的头上,除非我们碰巧相遇,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有现在这个机会呢!”

怔了怔,雷一金有些意外地道:“莫非金庄主与你有旧?”

葛无影冷清地一笑,道:“金萱与我也配不上有旧,只是……”

一边,金萱形色窘迫地道:“葛兄……”

葛无影哼了哼,道:“阳光之下,没有不可说的事,讲明白了,也免得窝在里难受!”

站在那里的金莫嫔,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目光漠然,嘴唇紧闭,冷硬得宛若一尊石塑之像。

雷一金心中疑惑,看情形,他们这些人当中,似乎也有着某种并不和谐的矛盾在内。

这时,葛无影又微微提高了腔调:“今天我之所以在场,雷少侠,这纯系一桩‘交易’!”

雷一金不解地道:“交易!”

葛无影加重了语气:“是的,交易!”

雷一金猜测着:“约莫是金庄主付了你一笔钱?”

葛无影左边的面颊突然痉挛了一下,仿佛被激怒了:“钱?我葛无影岂是可以用金钱或物质来役使的?没有人能用钱收买我,何况,我自己也很有钱,天下的财富我皆可予取求!”

雷一金迷惑地道:“那么,这会是一桩什么交易呢?”

神态可显得凶狠而暴厌了,葛无影道:“这是一桩人与人的交易——我来杀你,金萱的妹子金莫嫔跟我走!”

倒是简单明了,雷一金略带高讥诮地道:“原来,葛兄的‘嗜好’除了杀人之外,尚另人一端!”

葛无影直视着雷一金道:“难道不公平?雷少侠,你是近日武林最特出的高手,要杀你,亦必须付出生命的危险,而我看上了金莫嫔,为了要得到她,我来替她完成今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心愿,我若胜了你,她即是我的人,否则,她毫无损失,严格评论起来?我所付出的,已经超过她所付出的均势!”

雷一金望了金莫嫔一眼——而金莫嫔冷漠如故——他摇头道:“金莫嫔自己愿意吗?”

葛无影得意的一笑,道:“她当然愿意,雷少侠,你且看她那一身桃红!”

雷一金道:“一身桃红?”

葛无影解释道:“金莫嫔喜欢穿素色的衣裙,一直如此,但我却爱好鲜艳美丽的桃红色,金莫嫔为了表示她的决心,今天,她特的换上这桃红的一袭来加强她的允诺。所以,雷少侠,你认为她愿意吗?”

雷一金沉沉地道:“你真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葛无影点点头,认真地:“我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且,永远都会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雷一多舔舔嘴唇,道:“就为了这个,你来狙杀我?”

葛无影颔首道:“这已是一个足够的理由,雷少侠!”

说着,他向一侧的金萱道:“对吗?金萱,这是一个足够的理由?”

武林中声誉颇隆的“银龙庄”庄主“七步追风掌”金萱,在葛无影面前,竟是显得如此忍认,如此委曲,甚且有些卑懦的意味。

他赔着一张涩酸又凄惶的笑脸,呐呐地道:“是的,是的,葛兄……”

葛无影又转向贾若云道:“你也认为是如此吗?”

贾若云的态度比较硬挺,但他显然在竭力耐着葛无影的狂傲与专横,他冷冷地道:“话已说定了,葛少侠,似乎不必再加反复强调。”

葛无影不似笑的一笑道:“很好,我只是要你们更明白这点。”

一直没有开口的“黑煞神”贺彪,突然语声沉浑地道:“葛兄,我们都在等结果——但愿不须要我们在你之后接手!”

葛无影脸上的黑气隐聚,森冷地道:“似乎贺兄对我的信心不够?”

贺彪强悍地道:“我对你的信心够与不够并非重要,葛兄,却要看你自己有多少把握?”

葛无影神态怪异地端详着贺彪,慢吞吞地道:“贺兄,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但我对任何人的忍耐限度很浅,希望你和我说话,造词用句宜多加斟酌。”

贺彪如刀的双眉倏竖,大声道:“便是天皇老子,我也是这样说话!”

葛无影两眼中血光突增,他的声音反倒温和了:“看来贺兄有意展露一下你的威风了?”

贺彪狂笑一声,夷然不惧:“随你吧,天塌下来我姓贺的一肩扛!”

站在贺彪身边的“鬼黑旗”柳飞扬,这时已差开三步,双目如铃般瞪视着葛无影,但看他全身肌肉紧缩,弓背蹲身的模样,便知道这位来自白山黑水的好手,业已聚集功力,畜势贯动,准备帮着他拜把子兄弟“窝里反了”!

葛无影视若不见,淡淡闲闲地道:“二位不必摆出这架势,似二位这等外强中干的角色,我葛无影早已见惯经多了。眼前,我们先办正事,错开这一遭,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凑合,但二位如果坚持要跟我印证,我也就只好舍本逐未了!”

此刻,“长白三龙”中的二爷“卷地龙”东方卓连忙出来打圆场,他朝中间一拦,笑呵呵地道:“我们这是怎么啦?大水冲倒龙土庙不成?正点子还摆在那里逍遥自在,窝里人反倒起哄来了!不该不该,大家都是场面上混的角色,忍着点让着点嘛,大不了谁也小不了谁,别吵啦,真个是办正事要紧哩。”

金萱拱手作揖,苦笑着道:“且请看在金某薄面上,彼此委曲一下,各位全是帮在下的忙,永生难忘求各位看开一步,莫作意气之争。”

贺彪哼了哼,终于不再说话,他的把兄弟柳飞扬也收势卸劲,退至一旁,噶无影微拂衣袖,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古井不波地道:“真是叫人为难,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冷眼旁观的雷一金,自是看得出这些人与葛无影之间的关系颇不和谐,他们甚至对葛无影有着相当程度的反感,但是,这种情势,跟雷一金目前的处境并无立即牵连,他们彼此尽管处在矛盾之中,但一致的目标却仍只是雷一金一个,至少,目前只有他一个!看来目前这一关,将是层层重重地艰险加上分分寸寸的危难了。雷一金委实不敢抱着一星半点的乐观!金萱踏前一步,向葛无影低声道:“葛兄,时光不早,是不是……?”

葛无影领首道:“我晓得。”

雷一金缓缓地放蹬下马,平静地道:“葛兄,你不再考虑考虑?”

葛无影脸上一片黑气,生硬地道:“若须考虑,我便不来了。”

雷一金闭闭眼,有些艰涩地道:“或许,你所获的代价与你所付出的代价并不相称。”

葛无影双目凝聚,冷漠地道:“这是我的事,雷少侠。”

雷一金驱走了小白龙,无奈地道:“也对,这是你的事。”

于是,其余的人便在这时往四处散开——采取的却是包围的阵势。

雷一金两手下垂,默默挺立,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拂,衣袍摆也在微微掀舞——模样在萧索中泛有孤寒的傲气!

葛无影站在雷一金五步之前,狭长的面孔上没有半点表情,他的目光专注又幽阴,不现丝毫内在的反应,那种冷森加上幽遂,薄薄的晶瞳便宛似遮上一层透明的墨玉,清冽到底却一无所见。

空气宛如已有血红的影像在不成形迷蒙的浮动,泛着那种铜锈般的隐隐腥味,它扣紧着人心,眩映着人们由于不眨而干涩的双眼,四周,是一片死样的沉寂甚至听不到呼吸换气声。

大概,就是“屏息如寂”了吧!

葛无影动作之快,和不动几乎没有分别——那真是山岳的亭寺与闪电的掣掠最鲜明的比照,他身形宛若只在原处一晃,幢幢的影子便出现在敌人四周,一对一的攻势便也凌厉至极的罩住全场!

雷一金挺立若鼎,毫不游走,他右手猝翻,一蓬青莹如冰的冷芒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切又归向幻灭。

两个人依旧在原来的位置,以原来的姿态对峙着。

葛无影脸上的黑气更盛,眉心间,更有一股隐隐的黑雾向脑门方向聚升,他的视线却已缓缓移向雷一金的脚下。

雪白的长衫下摆,在微微飘扬,雷一金的表情是一片木然。

蓦的——葛无影暴起三丈有奇,而当人们的视线追摄及他拔高三丈之上的身影时,影子还在空中凝形,他的人已到了雷一金背后,整条右臂幻影成一股蓝汪汪的光华,猝指雷一金脊梁!

这是昆仑的不传心法,“心魔指路。”

雷一金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见他的腰身一俯,人已反转到葛无影的后面,九十九刀连成九十九条纵横交织的芒雨流电,狂卷急泄。

那条裹容于透蓝寒光中的手臂,便在葛无影贯力振挥中倏而幻作一面怪诞又不定形的光网,奇快无比地反兜上去,于是,密集如正月花炮也似的金铁撞响,便恁般急骤地敲进人们的耳膜中!

葛无形再度跃腾半空,十六个筋斗翻滚在十六个不同的角度上,筋斗俯仰的过程中,蓝彩缤纷,锐气如啸,仿佛囊括了天地般将他滚的点与线相连成面,削割似的劲力凌空下压!

现在,他施展的便是邪派绝学“阴阳童子”邢二的独门奇学“大天罩”!

雷一金双臂伸展,原的旋回——顿时有如龙卷风似幻成了一团游移激荡又强猛急速的淡青色螺影,一溜溜冷森的刃光便组合成一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般绕转着他的身子从四周往上层叠,精芒并溅,碧焰闪掣,周围的空气,全泛着那样沁骨的阴寒。

掠阵的各人中,金萱、东方卓、贾若云、贺彪与柳飞扬等,全是功力至高的能手,他们甫一睹及雷一金使用的这种招式,已俱不由脸上变色——广博的见闻与经验告诉他们,这样的技艺形态,乃是刀法中久已失传的绝活儿:“刃叠浮屠!”

在一片眩闪的,灿亮的光华穿舞缤纷里,一蓬蓬的血点也同时飞扬洒抛,两条人影倏忽分开,却在分开的一刹那再度交合。

青莹翠碧的寒光陡然间宛若爆散开千百条闪掣的电蛇,弯曲的、扭折的、笔直的芒刺射弹喷飞,而蓝汪那抹冷芒也奇快地凝成缠天的浑厚匹练,当恁般锋利的光影做着诡异凌厉的接触之前瞬息,出乎任何想像的,一柄似真似幻的刀刃,突兀自虚无中凝形——凝形在那葛无影的背后,猝见又消,仿佛是一声恶魔的诅咒!

于是,葛无影猛然身子一挺,踉踉跄跄地退出几步。

狭长的脸孔上染印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位“血魂”脸上的五官却在那可怖的腥赤的斑点下扭曲了——他的左肩、右肋等部位,数处渗透着殷红的鲜血,尤其他的背后,从头下斜横至胯骨上端,更翻卷开一条尺半长的伤口,颤蠕的肌肉裂扯着,隐露出乳白的皮脂与经络的细小叉管,一片血糊淋漓,他的整个背部,便已完全浸染得赤红透溢了。

距离葛无影若有十余步的雷一金,亦并非完整无缺的,他那袭雪白的衣衫,左肩、胸、及腰肋处绽裂开四条齐长的破口,破处的周围,也一样沁透着团团湿漉漉的血印,他的脸色苍白且带着憔悴。

葛无影在急促的,也是痛苦的喘息着,全身更不时兴起一阵的痉挛直到这时,人们才看清他所用的兵刃——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兵刃,像一支手套般与肘齐,通体闪亮着汪汪流灿的暗蓝,前端只有半尺长短,却形成削扁锋利的半圆刃口,这玩意全为薄钢打造,又锋利,又霸道,十足是件要命的家伙。

很多人未曾亲眼目睹葛无影这件兵刃的实体,但很多人却知道它的名称——锯命铲。

然而,“锯命铲”,也有它无以锯搂敌人性命的时候,这一次,葛无影是栽了,栽得惨,栽得恁般血肉狼藉,栽掉了那一朵桃红!

在四周一片僵窒的寂静,雷一金干涩地咽了口唾沫,沙哑地道:“葛兄,还要继续下去吗?”

以葛无影的伤势来说,自然目前是无以为续了,他并不激怒,更不冲动,仅是痛苦地吸了口气,撑持艰辛地回答:“你使的损失了许多……雷少侠,这不仅是一次挫败而已……血和肉的形体痛苦不算重要,重要的是那些看不见触不到的东西。”

是的,那是名望,声誉,以及自尊,或者,犹得加上一样不得不履行的诺言吧?对金莫嫔,那朵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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