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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岭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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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一天,自不敢预卜,但总出不了他的有生之年!

如今,他只有耐着性子慢慢查访!

他觉得,应该从拜兄昔年的一些仇敌上着手,所以,猛眼看上去他是那么失神,那么呆滞,其实,他的脑海中正自深思着这件事,拜兄昔年的仇家,也自一个个的在他脑海里浮起……

蓦地里,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汹涌思潮。

他听得出那是两匹快马,驰行极速,然而,他却没有心情回顾,只是微微的抖了抖缰绳,靠向了道旁。

刹那间,身后两匹快马,已似狂风般自他身旁飞掠而过,铁蹄卷起雪泥,溅得狐裘上污泥斑斑,但两匹快马上的骑士,竟然连头也未回一下,生似没事人儿般在疾驰而去。

黑衣骑士燕小飞胸中一口怒气正无处发泄,入目快马上两个腰系长剑的锦袍大汉,已自雪泥四溅地驰出十丈以外。

忍不住双眉挑处,突然淡淡地一声轻喝:“站住!”

声音不大,再加风儿急促,特别显得低微。

虽然如此,但听起来却震慑人心,因而业已驰出十丈外的两匹快马,倏然长嘶,一起直立飞旋,并即回头停下,但两位锦袍大汉,仍然稳坐马背之上,骑术之精湛,委实罕见。

二锦袍大汉方自拉转马缰,燕小飞已自单骑驰近。四道满含桀傲又复锐利的目光凝注燕小飞,居左的锦袍大汉则冷冷发话道:“朋友,你可是唤我二人?”

燕小飞目光微瞥,淡淡说道:“这条路上,除两位之外,还有别的人儿么?”

二锦袍大汉未予作答,互觑一眼,突然纵声大笑,眉宇间并洋溢着一片骠悍狂傲神色。

燕小飞看了他们一眼,待启唇发话,居左的锦袍大汉倏然止住狂笑,并侧顾同伴,扬眉说道:“老二,十余年来,这条大路之上,可有人敢对你我兄弟撒野?”

居左的锦袍大汉摇头答道:“没见过,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却例外!”

问答之间,狂态毕露,语意欺人。但燕小飞却似未在意,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手指狐裘泥污,淡淡说道:“两位骑士,官道纵马,污人衣物,应该怎么说?”

居左锦袍大汉双眉一挑,强忍笑意,“哦”地一声,然后说道:“原来阁下就是为这件事喝止我兄弟,朋友!你也未免太看不开了,性命,衣物,两者之间孰重?区区一件狐裘值几何?再相逢时赔你一件就是,否则,我替你擦净就是……”

话犹未完,马上长身,右掌疾探,闪电递出,乍看之下,确像要为燕小飞擦去左半身泥污。

实际上,他是暗含阴狠,企图以“琶瑟手”袭击燕小飞左半身之诸大要穴,故其出手快、绝、狠、毒,都属上乘。

双方距离既近,他长身出手,又快又狠,眼看就要拂上燕小飞左肩,一声得意狞笑亦将出口。

倏闻燕小飞淡淡一笑说道:“我缘浅福薄,消受不起,还是自己来吧!”右手轻描淡写的向他左肩微微一拂。

只听那出手伤人的锦袍大汉一声闷哼,右掌急缩,左手抱住右腕,神色剧变,双目仍然闪烁地凝注燕小飞说:“我道阁下怎地如此大胆,原来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你再接我这招试试!”

话音甫落,左掌疾伸,五指如钩,直扣燕小飞右边“肩井”穴,但招至半途,突然沉腕出指,改袭燕小飞胸前“玄机”要穴。

他这一招两式,变化极速,确实难防,若非燕小飞一身武功已臻炉火纯青,势难幸免。

燕小飞视若无睹,容他手快逼近,突然一声冷喝道:“我看你是自讨苦吃!”

话声刚落,右臂疾伸,一把扣住锦袍大汉腕脉,然后振腕轻抛,锦袍大汉已如断线的风筝,离鞍飞起,“叭”的一声,跌落地上,满身雪泥,狼狈不堪。

按说,既遭挫败,若知好歹,就该知难而退,但这二人生性桀傲残暴,加以背后又有靠山,故而纵横这一带,已达十余年之久,从未吃过这等苦头!初遭挫折,认为是毕生之奇耻大辱,羞怒之余,顿忘利害,翻身跃起状若噬人厉声说道:“老二,别那么顾虑,联手齐上!”

随即双双兵刃出鞘,剑化长虹,寒光闪闪,疾取马上燕小飞。

其实,被称为“老二”的锦袍大汉,早在“老大”跌落地上之际,已自心神狂震,愤怒已极,并握剑在手,准备偷袭了,只是怵于燕小飞之武功太强,未敢采取行动而已。

如今,这一联手发难,虽说剑仅两柄,但丝丝剑气,逼人寒光,已将燕小飞周身大穴,全部笼罩在内。

就以俩锦袍大汉出手之快、狠、准、稳而言,武功确已不凡。

只可惜碰上了这位黑衣骑士燕小飞。

他目射奇光,扬声轻笑说道:“凭你们俩也配对我用剑,二位,握紧兵刃!”

语毕,单掌轻挥,短袍大汉已自齐声惊呼,剑幕倏敛,改化两道长虹,冲天而起,力尽飞堕,“嗖嗖”两声,连柄没入道旁十余丈外的雪地之中。

燕小飞唇角轻挂哂然微笑,并未进袭。

两锦袍大汉却自心神大震,面色刹那数变地抱腕楞立,顿时震住,良久,方自色厉内荏的狠狠吐出了一句:“阁下好身手,好功力,我兄弟二人自知不敌,但江湖必然尚有再见之日,既属高明,何妨见告称谓?”

燕小飞鞍上轻笑,双眉微扬说道:“承蒙夸奖,实不敢当,两位如欲洗雪今日之耻,容易已极,在下萍飘四海,浪迹天涯,单骑孤剑,江湖道上随时候教!在下只担心二位的武功造诣,届时仍难差强人意而已!在下姓名,两位尚不配询问,而且我也不想说,不过,这人马俱墨,是很好的标志!”

二锦袍大汉闻言,脑际灵光电闪,突然想起一个人,身不由主,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心中齐齐暗忖道:“天咽!今天怎碰上了这个煞星……”

凶态尽扫,望着那威猛慑人的魁伟身形,回忆前情,一丝寒意倏遍全身,二话未说,跃身上马,狼狈抱头,方待飞窜。

“慢点!”燕小飞又是一声平淡轻喝。

二锦袍大汉如奉纶旨,那敢违背,身形一颤,双双勒马。

燕小飞看在眼内,不由蹙眉,淡淡一笑说道:“二位既然问过在下名姓,也该留个姓名给我,免得日后江湖重逢,有所失礼!”

二锦袍大汉桀傲俱失,互觑一眼,乃由老大嗫嚅答道:“我兄弟身属长江三十六舵……”

燕小飞“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原来二位是司徒文手下健儿,难怪,难怪,请吧!”

二锦袍大汉如逢大赦,应声赶路,马作长嘶,人犹惊魂,卷起四溅雪泥,飞驰而去,转眼间人影俱杳。

燕小飞望着二锦袍大汉狼狈的背影,禁不住微微摇头哂然失笑!

但那微髭唇边笑意方自浮起,蓦地里一变而为无限悲痛,一声长啸,纵马而去。

面前是无垠雪野,白茫茫的一片迷蒙数里之外,难见人烟。

间或可以远远望见几处丛林数湾河溪,林木枝杈积雪,碧流方自解冰,加上武夷粉妆玉琢,琉璃世界,景色显得静而且美。

但黑衣骑士燕小飞,却仍愁眉深锁,满怀心事,脑际盘旋的,全是拜兄老少三口惨遭毒手的情景,正在绞尽脑汁,穷搜枯肠地藉那唯有的线索思虑仇踪,连适才薄惩“长江三十六舵”的二锦袍大汉之事,也早已置之脑后,抛于九霄云外,自然更无闲情逸致去观赏这绝美雪景。

就这般一任思索,纵马徐行,燕小飞尚不知天色已迟,更不知到底已走了多少路程。

猛可里,一声娇叱划破冷寂,叱声传自峻岭插天,粉妆玉琢的武夷山间,一团红影挟带强劲罡风,自一处积雪深厚的山崖上疾掠而出,凌空射落十余丈地向着燕小飞当头扑下。

自然,燕小飞绝未料到此时此地,会有人对他猝然出手袭击,待他闻声抬头之际,为时已迟,烈火似的红影业已距离他头顶不足五尺,罡风更已逼体。

燕小飞心头一震,急速抖缰纵马,龙驹长嘶,驰出两丈以外,然后,略一飞旋,又复站稳。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疾似流星,若非燕小飞骑术精湛,不足臻此,也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使他躲过足以致命的猝然一击。

燕小飞双眉微剔,举目望去,只见丈余外的雪地上,俏然绰立着一位面如桃花般的绝美少女。

一袭色赤如火的大红劲装,紧裹着她那小巧玲珑的娇躯,苹果似的面庞,衬托着一双圆睁睁的大眼睛,显得娇媚异常,两只雪白纤纤玉手,分叉柳腰两侧,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含威带煞地注定自己。

燕小飞呆了一呆,含笑问道:“彼此素昧平生,缘悭一面,既无远日之怨,复无近日之仇,姑娘为何隐身暗处,猝加袭击?所幸我平日学会了几手拳脚,动作速捷,否则,岂不糊里糊涂地丧生于粉拳之下?……”

红衣少女不答反问,冷冷说道:“你可是燕小飞?”

燕小飞一阵茫然,继即微微点头答道:“在下正是燕小飞。”

话犹未了,红衣少女已自贝齿紧咬地狠声说道:“你既然是燕小飞本人,就赶快下马受缚,跟我一同向我家姑娘负荆请罪!”

话音甫落,又拟再次动手。

燕小飞不禁又是一怔,忙自摇手说道:“姑娘慢来!你虽认得我燕小飞,但我燕小飞却不识姑娘,怎地初次见面,便无缘无故地要在下下马就缚,并向你家姑娘负荆请罪?”

红衣少女一听,更是气上加气,莲足一跺,玉手戟指地狠声说道:“燕小飞!你装的什么疯,卖的甚么傻?半月以前,柳小红犹自供你差遣使唤,事隔十余日,你又故作不识,请问你天良何在?我家姑娘万斛深情,待你非薄,你竟花言巧语,骗得我家姑娘一颗芳心之后,暗自逃走,如今,我家姑娘心碎肠断,悲伤欲绝,此刻正身卧病榻,奄奄一息,而你竟薄情寡义地反言不识,人性何在?所幸天悯我家姑娘一片痴情,使我鬼使神差地在这武夷道上碰着了你,你……你……你这负心的薄情汉子,还有什么话说……”

红衣少女,似已恨到极点,娇躯一阵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这一番辱骂,听得燕小飞满头雾水,俨然像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楞了半响,方始更为茫然的苦笑说道:“看来这是一椿大大的误会,半月之前,燕小飞尚在大漠,何来姑娘口中所说之事,你家姑娘是那一位……”

他话尚未完,红衣姑娘已自猛跺莲足,颤声说道:“燕小飞,我恨不得将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东西,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十余天之前,你明明在我家姑娘所居的‘九连山’闺房之中,神气活现,差东使西,如今你却说身在大漠?你与我家姑娘相处,已达数十日之久,难道连我家姑娘的芳名都不曾问过,现在还来问我……”

燕小飞一听“九连山”三字,神情猛怔,急急问道:“姑娘,你家姑娘莫非就是武林人所称的‘无垢玉女’冷寒梅?”

红衣少女微一点头,但仍冷冷说道:“亏你还记得!”

燕小飞心神再次狂震,半响之后,方始问道:“姑娘,你所见的那位燕小飞是何等模样?须知世上同姓同名的人……”

话犹未完,红衣少女已自冷然接口道:“你不必再行狡赖,燕小飞也许会有第二个,但那‘铁血墨龙’却举世无双,而且你那身材、像貌、文才、武功、装束、谈吐,以及胯下的坐骑,其他人总无法装扮吧?”

燕小飞默然无语,良久之后,方始叹气摇头说道:“姑娘!事关‘无垢玉女’冰洁清名,我不敢说这是莫须有的事,但我保证这是一椿天大的误会,‘无垢玉女’绝代红粉,文才武功,傲夸武林,燕小飞虽非凡夫俗子,但亦不敢渎冒,更不敢高攀,姑娘既然知燕小飞孤剑单骑,萍飘四海,浪迹天涯,一向不沾儿女情债,半月之前,我确身在大漠,姑娘如不信,则请试作打探‘铁血墨龙’单掌独劈大漠六凶之事,应该可资佐证……”

红衣少女自然知道,以“铁血墨龙”的为人,断不会口出谎言,但那该是十余日以前,在十余日以后的今日,纵然是燕小飞舌翻莲花,说破双唇,她也绝不会再信,而且她反以为燕小飞在意图狡辩,心中更气,更怒、更悲愤,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之中,不自禁地流下了数滴泪水,苹果似的面庞,气得铁青,小巧玲珑的娇躯,不住颤抖,樱唇虽数度张动,但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小飞看在眼里,心中大为不忍,暗暗一叹,又复说道;“姑娘莫再如此,身体要紧,冷姑娘冰洁清名,更为重要。姑娘若是信得过‘铁血墨龙’,还请赶快另找那负心之人,燕小飞江湖行道,也将找寻那冒名之徒,挽我英名,以正视听。燕小飞有事在身,未便久留,他日有暇,定当造访‘九连’,拜望你家姑娘!”

说罢,深注红衣少女一眼,再次暗叹,鞍上举手微拱,就待策马离去。

“燕小飞,你给我站住!”红衣少女突然一声怒叱,星目怒火欲喷,娇躯发颤地把玉手戟指,继复狠声说道:“今日就是日出西山,你也休想脱身,‘铁血墨龙’四字,已难取信于人,你那卑鄙狡猾手段,我领教够了,今天若不能使你缚手负荆,去见我家姑娘,柳小红便碰死武夷,血溅白雪,就是变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话犹未毕,人已飞起,两只玉手在半空中一阵挥舞,罡风逼人,人也直扑燕小飞而来!

燕小飞闻言见状,怒火不由上冲,双臂挑处,冷芒电闪,右掌暗凝九成真力,方待拂出。

就在他那可摧五岳三山的掌力要发未发的一刹那,心中突然浮起不忍念头,掌上真力倏减用三成真力,向着红衣少女扑来身形微微飞去!

仅只三成真力的微微一飞,红衣少女那小巧玲珑的娇躯,便自由进而退,不偏不差地落回原处。

红衣少女花容失色,眉宇间一片悲愁,妙目中满含恨意,并紧紧盯住燕小飞,一动不动,渐渐地,樱唇边缘流出一丝鲜血……

燕小飞暗自歉然,心头一酸,叹息一声,柔声说道:“姑娘,你……”

“你”字刚出,只听红衣少女柳小红惨悲呼道:“燕小飞,你这薄情寡义,毫无人性的冷血禽兽,柳小红即成厉鬼也绝不饶你。”

“你”字声出。竟真将一颗乌螓首向着满布皑皑白雪的武夷山石上撞去。

燕小飞心中大震,出声喝止已目不及,信手一探鞍旁,铁腕轻抖,丈余长的皮鞭飞卷而出,鞭梢宛如灵蛇似地卷往柳小红细腰。

沉腕收鞭,柳小红娇躯立被抛起半空。

燕小飞离鞍掠起,疾如鹰隼,双臂轻轻一捧,飘落雪地。

他这出鞭、救人,疾如电光石火,仅不过一刹之间,其功力之高,身法之妙,实令人叹为观止。

再看红衣少女柳小红,已是急怒攻心,妙目紧闭,面如白纸地昏了过去。

燕小飞做梦也没料到此女竟刚烈如此,想及她那为主舍身的情义,不禁由衷敬佩。

他摇头一叹,伸手拍向柳小红“命门”。

他这里掌方拍实,柳小红已自应掌醒转,翻身跃起,玉手疾挥,一掌掴向燕小飞面颊。

饶是燕小飞功力盖世,技比天人,对柳小红这突然一掌,亦难躲避,只听“拍”地一声他那面颊之上,顿时呈现出五个细小指痕,虽然谈不上重伤,但却也有点火辣辣的疼痛。

燕小飞方自一怔,只听一声巫峡猿啼,春山泣鹃般的哀号起处,红衣少女柳小红竟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铁血墨龙”燕小飞,英名盖世,豪气干云,江湖行道以来,穷凶恶极的江洋大盗,武功极高的采花淫贼,无恶不作的绿林魁首,以及仗艺欺人的不肖之徒,死在他铁掌利剑之下不知凡几,但如今却被这红衣少女柳小红,哭得他浓眉紧蹙,束手无策。

良久,柳小红才止哭收泪,娇靥上泪渍斑斑,直如雨打梨花,不胜楚楚,妙目如火的看了燕小飞一眼,木然悠声说道:“柳小红技不如人,夫复何言?你救我则甚?只要你良心能安,你就走吧!”

燕小飞望着她耸肩苦笑几声,但旋即肃然摇头说道:“姑娘,燕小飞纵横江湖十余年来,一向心安理得,从不做亏心之事,在下尚可自信,今生永远如此。冷姑娘被骗之事,虽非我为,但事由我起,休说有人冒我名号,就是冷姑娘因而卧病,在道义上燕小飞也不无责任。再说柳姑娘为主舍身,诚令人感动,在下决定随姑娘远上‘九连’,将此一误会弄个清楚,不过,这绝不是负荆请罪,方才失礼之处,尚请姑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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