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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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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慕容冰因被萧瑛在“黑甜睡穴”以上,细加按摩,下了功夫,故而仍自睡得香甜已极。

范龙生替她细诊脉息以后,悄然退出洞外,蹙眉深思,神色沉重。

萧瑛虽被慕容冰拔去了一半头发,并嚼食了一只眼珠,但却仍对她爱如亲生女儿一般,见了范龙生脸上神情,不禁失声问道:“范兄!难道我这冰儿的所失喉音,业已永无复原之望了么?”

范龙生叹息一声,向谢逸姿苦笑说道:“谢仙子,慕容姑娘被‘三烈阳魔’杨叔度用‘颠倒阴阳截脉手’点了‘哑穴’之事,本来已非外人所能为力,加上你又曾误加解救,遂成为难上添难,连杨叔度亲来也……”

谢逸姿不等范龙生话完,便自愧然叹道:“倘若慕容冰小妹,从此永远失音,则谢逸姿便将抱憾终身,愧与相对的了!”

萧瑛闻言,正待向谢逸姿略加慰解,范龙生却又双眉一轩,微笑说道:“此事虽难,但尚未完全绝望……”

谢逸姿听得双目一张,神光电射地,接口叫道:“范兄请指示怎样才能使慕容冰小妹恢复喉音?此事无论如何艰难,谢逸姿一人独任!”

范龙生微叹一声,说道:“要想使慕容冰姑娘恢复喉音,只有功力药力,双管齐下,功力方面,范龙生可以效劳,但所需罕世奇药,却极难找呢?”

谢逸姿皱眉问道:“范兄所说的是什么罕世奇药?”

范龙生含笑答道:“药要两样,一样是腹下有十二红点的‘金钩巨蝎’蝎毒,另一样则是‘绿叶红茎草’。”

谢逸姿听得秀眉深蹙地,苦笑说道:“腹下有十二红点的‘金钩毒蝎’,已自难寻,何况还要加上什么‘绿叶红茎草’……”

范龙生截断谢逸姿的话头,摇头笑道:“这两件东西,其实等于一件,因‘绿叶红茎草’是‘金钩毒蝎’嗜食之物,换句话说,就是有蝎之处,必然有草。”

谢逸姿仍自愁眉不展地,苦笑说道:“虽然‘金钩毒蝎’与‘绿叶红茎草’,同在一处,但‘金钩毒蝎’又到哪里去找?何况‘天南大会’必须参与,我们也不能穷极天涯海角地,跑得太远。”

萧瑛任凭谢逸姿与范龙生互相谈论,毫未插言,只在一旁垂头蹙额,仿佛有所思索。

谢逸姿见状讶然,向萧瑛问道:“萧大姊,你在想些什么?”

萧瑛微笑说道:“我想起一件事儿,仿佛与‘金钩毒蝎’有关,但因这是多年以前所闻,时日太久,过耳匆匆,其中祥情,却记不清了。”

谢逸姿大喜问道:

“萧大姊想起了什么事儿?”

萧瑛答道:“我仿佛听说过当世武林之中,有一种人数不多,武功特异的邪教,名叫‘拜蝎教’,但却想不起主持人物是谁?以及教坛设在何处?”

范龙生听得摇头说道:“我与武林中隔绝太久,二度出世以来,见闻未广。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拜蝎邪教’。”

萧瑛苦笑说道:“范兄与谢仙子请想,这邪教教名‘拜蝎’,则必然是以罕世毒蝎,当作拜奉神物,若能寻得此教,岂不也就可以寻得‘金钩毒蝎’了么?”

谢逸姿脸上忽然现出一种颇含希冀的笑容说道:“萧大姊,我们可以走趟‘贵州苗岭’,试试机缘。”

萧瑛诧然问道:“谢仙子,你知道那‘拜蝎教’的教坛,是设在‘苗岭’以内么?”

谢逸姿含笑答道:“我被萧大姊一言提醒,想起年前曾闻云游归来的‘点苍’弟子报称,在‘贵州苗岭’的‘五毒谷百花潭’附近,发现几名身着红色道袍的神态怪异道人,并在所着红色道袍前胸,及后背之上,各自绣有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钩巨蝎’!”

萧瑛听得眉飞色舞地,点头笑道:“对了!对了!这些穿红袍,绣巨蝎的怪异道士,就是我昔年所听说‘拜蝎教’中人物。”

谢逸姿扬眉笑道:“贵州与云南邻省,路不太远,我们尽力去往那‘五毒谷百花潭’左近,仔细探寻,也不愁会耽误了聚歼群魔的‘天南大会’。”

说到此处,转面向范龙生含笑问道:“范兄有无其他要事……”

范龙生不等谢逸姿往下再说,便自摇头笑道:“我东西南北,到处游行,只是想寻我那独孤老弟,互相畅叙,其他别无要事,故而不仅愿意奉陪谢仙子及萧圣母,同作‘苗岭’之游,以期获得‘金钩毒蝎’蝎毒,及‘绿叶红茎草’时,好替慕容冰姑娘,疗治喉音,并愿意一同参与‘天南大会’,在杨叔度、楚绿珠夫妇,肆虐逞凶之际,略效微力。”

谢逸姿闻言,自然喜出望外地,向萧瑛笑道:“萧大姊,你快去把慕容冰小妹叫醒,为她引见范兄,并问清她在‘野人山’中的受伤经过。”

萧瑛含笑入洞,不多时后,便与慕容冰手挽手儿地,一同走出。

谢逸姿见她们母女之间,神色亲热异常,遂大感安慰地,向慕容冰含笑说道:“冰妹,你如今既已洞悉自己身世,以及一切前因后果,从此便该归宗‘慕容’,并好好孝顺我萧大姊呢!”

慕容冰连连点头,向萧瑛的半秃头皮,及那只眇目,看了一眼,忍不住惭愧交迸,珠泪双落地,偎入萧瑛怀中,呜咽不止。

萧瑛一面神情慈爱地,轻轻抚弄着慕容冰的如云秀发,加以安慰,一面向她低声笑道:

“冰儿,不要伤心,且先见过这位范老前辈。”

慕容冰拭去泪痕,盈盈起立,向范龙生深施一礼。

范龙生含笑说道:“慕容姑娘请莫为你失音之事悬忧,我们立时赶去‘苗岭’寻药,便可疗治。”

谢逸姿也折了一段竹枝,递与慕容冰向她笑道:“冰妹,你先画地为书,把怎样在‘野人山离魂谷’中脱险,及受伤经过,详细告诉我们。”

慕容冰点头领命,接过竹杖,遂把所遇所经,画地为书地,向范龙生、萧瑛、及谢逸姿等相告。

画到她险被“三烈阳魔”杨叔度暴力玷污,及惨遭独孤策怒掴等处,不禁使得这位原本性格刚强的“玉美人”慕容冰,又自无限伤心的涟涟泪落。

谢逸姿看完以后,好生惊奇地,讶然说道:“我独孤表弟,是大悲尊者弟子,人品胸怀,绝对可以信任,似乎不会与‘绿衣幽灵’田翠翠,发生私情,但冰妹在‘野人山’亲眼目睹,又复决非虚事,这倒真正令人难解了呢?”

萧瑛笑道:“独孤策是你表弟,田翠翠则与我交情极好,只要在他们两人之中,找到一人,不就可以问知究竟,打破这闷葫芦了么?”

范龙生点头笑道:“独孤老弟既然未在‘罗浮山冷云峰’的绝壑之下,惨遭劫数,足见范龙生眼力无差,但我们是否应该后去‘苗岭’,而先到‘野人山’中找找独孤策呢?”

谢逸姿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独孤表弟如今业已远离‘野人山’,不知去往何处?”

萧瑛“咦”了一声问道:“谢仙子怎会判断得这般肯定?”

谢逸姿笑道:“我这不是判断,却是曾经亲眼看见我独孤表弟,远离‘野人山’而去。”

众人闻言,自然越发惊奇,谢逸姿遂将适才洞口闲眺,看见青雕乘人之事,叙述一遍。

“我当时以为是看错了人?但如今经冰妹告知‘野人山’内各情之后,自然可以断定青雕背上所坐两人,必是独孤表弟,与他那位由书童转为师弟的独孤兴了。”

范龙生叹息一声说道:“三十多年未见大悲尊者与‘三奇羽士’南门卫等‘释道双绝’以为他们功行完满,早脱尘缘,想不到仍然逗留浊世?”

谢逸姿笑道:“范兄不必感慨,我们如今应该去‘苗岭’了。”

范龙生含笑点头,一行四人,便自“高黎贡山”东行,扑奔贵州“苗岭”。

但等他们到了“苗岭”,几乎搜遍全山,也不曾寻着什么“五毒谷”,及“百花潭”的所在。

谢逸姿皱眉叹道:“可惜昔日我听门下报告此讯之际,因认为无关紧要,未加注意,不曾探询所说的‘五毒谷百花潭’,究在‘苗岭’何处?

以致今日才难于找到。“

萧瑛深思片刻,含笑说道:“这类‘拜蝎邪教’,多半避人,所居之处,自难寻找,依我看法,这‘五毒’及‘百花潭’,听来虽似两处地名,实则定是互相连接的同一地域,可能藏在森林深处,或是什么秘洞洞底?”

范龙生表示同意地,点头笑道:“萧圣母所言有理,这‘苗岭’地域不小,其中洪荒未辟森林,及幽秘古洞颇多,我们应当费些精神,分头探察,必有所获。”

萧瑛笑道:“范兄打算怎么分法?”

范龙生指着萧瑛与慕容冰,含笑说道,“萧圣母与慕容姑娘母女,合为一路,专探亘古未辟的洪荒森林,范龙生与谢仙子则分为两路,专探各处幽秘古洞。”

谢逸姿微笑说道:“范兄这种分法极好,但我们分路探寻之前,似须先约定一项会晤方式,才好把彼此所得。互相传告。”

范龙生点了点头,在放眼四顾以后,含笑说道:“我们如今立足这座峰头,形势奇特,宛若巨釜凌空,极易辨认,不如就把它定为相晤之处!彼此不论有无所得,均在四日后的中午时分,赶到峰头会合。”

谢逸姿与萧瑛母女,一齐应诺,遂遵照范龙生所说,立即分头寻探。

范龙生艺高胆大,与众人分手以后,遂上下于危崖绝涧之间,专向那些形势奇险的洞穴之中,深入穷探。

“苗岭”中罕世毒物极多,不仅蛇兽虫豸,各具奇形,连一些藤树花草,往往都会有杀人力量!

范龙生专探幽洞,所遇不少,但他一身武学,业已出神入化,自可履险如夷,转危为安,有次误入蛇穴,被穴内所藏苗疆中极厉害的毒蛇“七星钩子”,生生缠住,也吃他运用内家罡气,把那条猛烈无比,力能束石立碎的“七星钩蛇”,震成数段而死!

费尽苦心地,一连寻了两日,依然毫无所获,范龙生因再过一日夜后,便须与谢逸姿,及萧瑛母女会合,遂不敢更复走远,改向山峰阴面,折回寻找。

忽然,范龙生在山涧之旁,看见了一只怪物!

这怪物是只长约五尺有余,粗如水桶的血红壁虎,正在涧中饮水。

范龙生自入“苗岭”以来,所见巨大蜥蜴虽多。但像这样长大粗巨的血红壁虎,却还是初次看到。

他因人在对涧半崖,遂索性隐身石后,对这只显然具有奇毒的罕见爬虫,仔细注目。

注目未久,第二只怪物,又复出现。

这第二只怪物,是只硕大无朋的黑色蜘蛛。

蜘蛛虽是黑色,但那八只钢钩似的脚爪之上,却生长了不少闪闪金毛。

仅看蛛腹,便有面盆大小,倘若连那蛛腹两侧的脚爪算来,简直大得有些令人见而生怖。

蜘蛛是从涧水下流出现,它竞似练过蜻蜒点水的绝顶轻功一般,在水面上八足齐划,逆波而来,如飞向血红壁虎扑去。

范龙生知道这等毒物,多半生性相克,场极精彩的罕世恶斗,立将发生,自己可以隔岸观火的大饱眼福。

谁知黑蜘蛛摸到血红壁虎面前,两只凶恶毒物。竟未相斗,血红壁虎也不再饮水,与黑蜘蛛同向一个深黑洞穴之中,慢慢爬入。

范龙生方自大为失望,忽然灵机一动,暗想这两只极为巨大的血红壁虎,及金毛黑蜘蛛,均系罕世毒物,如今既然一同进入那深黑洞穴之中,可能会与遍寻不得的“五毒谷”,有些关系?

想到此处,索性暂时不动,且耐着性儿,再看看有无其他异状?

范龙生这一等待,竟被他等出端倪,约莫一盏茶时过后,又出现了一条形状更觉狰狞可怖的罕见毒虫。

这条毒虫,是一条长度足有三尺以上的紫色蜈蚣。

这蜈蚣的每一骨节,都有茶杯大小,两只凶睛,厉芒若电,从对涧一片乱石之后出现,百足齐划,宛如凌空飞渡一般,也自进入那深黑洞穴以内。

范龙生喜上眉梢,低声自语说道:“已经有三只毒物,进入洞内,倘若再有两只,赶来凑趣,自己便可断定这深黑洞穴,必与‘毒谷’有关,而应甘冒奇险地,入内一探。”

自语方了,第四只毒物,果然又复出现。

但这只毒物,却不像前三只那般凶恶可怖,它的长相,颇为滑稽突梯!

它是一只约莫四尺方圆的绝大虾螟,色呈苍土,全身都是癞包,看来除了身体特大以外,别无足奇,但范龙生神目如电,早看出它所经之处,草色立枯,显然毒性极重,尤其那全身癞包之中,更蕴藏着随时可以喷射人的奇毒汁液!

癞虾蟆形状虽颇笨拙,行动却极敏捷,后足微微一蹬,便能蹦出三四丈远。

它是从范龙生所隐身的崖下出现,慢慢蹦到涧边,蓦然张开大嘴,猛一吸气,竞把那四尺方圆的身躯,鼓涨成五尺方圆左右。

范龙生知道癞蛤蟆的这种举措,是想一跃过洞。

果然,那只癞蛤蟆把气吸足以后,立即肚腹一缩,重行将气喷掉,并发出“呱”的一声大叫!

随着叫声,两只肥厚后掌,猛登涧边石块,便自姿势颇为美妙地,凌空飞蹦过了这条六七丈宽山涧。

癞蛤蟆过涧以后,自然也是蹦入了那个深黑洞穴。

范龙生看得颇为有趣,自觉今日眼界大开,遂索性再复静心等待。

因为他如今业已深信自己所判断的,丝毫不差,对涧峰脚的深黑洞穴,极可能就是“五毒谷”的出入门户。

血红壁虎、金毛黑蜘蛛、紫色蜈蚣、苍土癞蛤蟆等四种罕世毒物,既已先后出现,第五种毒物自然也必即将赶到。

范龙生一面等待第五种毒物出现,一面却试加猜测。

他猜测这即将出现的第五种毒物,不是一条奇形毒蛇,便是一只自己等为它远来相寻的“金钩毒蝎”。

但世间事,偏难尽如人愿,范龙生对于心中所猜谜底是否正确,竟无法获得答案。

原来,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料中的第五种毒物出现。

范龙生本是奇人,遂在失望之中,突生奇想。

他这种奇想,虽系假设,却是产生信心。

范龙生仍坚信自己所料不差,遂假设那第五种毒物,不是从洞外赶来,而是早在洞内。

换句话说,这第五种毒物,才是“五毒之尊”,适才血红壁虎、金毛黑蜘蛛、紫色蜈蚣、苍土癞始蟆等,先后进入洞内之举,不过是“四毒朝尊”而已!

假若这种设想成立,则洞中的那只“五毒之尊”,定是“拜蝎教”所供奉的“金钩毒蝎”。

范龙生越想越觉不错,遂认定这深黑洞穴,便是遍寻不得的“五毒谷”门户,而那“百花潭”,也必然藏在“五毒谷”内。

假设既定,立意探险,遂滑下峰堡,走到涧边,一式“飞仙渡诲”,灵妙无俦地,横飞七丈。

范龙生飞渡山涧过后,并未贸然走进那业已眼见四只罕世毒物进入其中的深黑洞穴以内。

他先提聚一口真气,使遍体成钢,然后再以内家神功,暂时封闭了周身要穴。

范龙生这种作法用意,是善加提防,不愿使自己这经历过多少大江大海的几乎罕世无敌之身,竟在阴沟以内翻船,中了什么幺魔小丑暗算。

准备妥当,便自进入那深黑洞穴。

才一进洞,洞径便是接连几重转折。

经过几重转折以后,眼前自然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沉沉。

但范龙生三十年秘洞苦修,内功到达超凡入圣之境,双眼神光,已能暗中视物。

他看得出这洞径左弯右转,曲折异常,并忽面向上斜起,忽而向下斜落,但洞中却绝未发现方才入内四种罕世毒物的丝毫踪迹。

目中无物,耳中无声,这种死寂境界,极为可怕。

范龙生静气凝神,缓缓循着洞径前进,终于在又复前进了百十丈后,被两件无形之物打破死寂境界。

这两件打破死寂的无形之物,是一片清幽花香,及一片低微水响。

范龙生首先嗅得花香,但他分辨不出究是一种什么花儿香味?

因为这种香味,比梅花浓,比兰花淡,比茉莉雅,比玫瑰幽,简直令人想不出发自何种花儿之上?

跟在花香入鼻以后,水响也就入耳。

汤汤荡荡,这水响不像是凌空怒瀑,也不像是挂壁飞泉,却像是风送微波的拍岸回澜声息。

范龙生好生诧异,再经三四转折,面前洞径忽低,竟微见波光,变成水洞。

这种怪异地势,不禁使范龙生暂时止步,好生踌躇起来。

因为自己一路仔细注目,洞中别无歧路,难道那血红壁虎、金毛黑蜘蛛、紫色蜈蚣、苍土癞蛤蟆等四种毒物,一齐均下水继续前进?

范龙生正在蹙眉寻思,忽然目光偶瞥以下,看见水洞壁上,有几只长约五寸左右,形若琵琶毒蝎,正往洞深之处,缓缓爬去。

毒蝎入目,范龙生意兴转浓,立即飘身下纵,施展“凌波戏水”的绝顶轻功,一步步地继续踏波前进。

自入水洞之后,范龙生便颇不寂寞,在两旁洞壁,及洞顶以上,不断发现毒蝎,其中最大的,竟有尺许长短。

如今洞径也已不再曲折,约莫在数十丈外,并见有一点天光,分明已近出口。

范龙生正自高兴,鼻内花香更浓,耳中也仿佛听得几声出口以外的低微人语。

预料至此,完全无误,范龙生认定自己所经行笼有异香的水洞,可能就是“百花潭”?

而出得“百花潭”后,便是由“拜蝎邪教”所盘踞的“五毒谷”。

人在忧危惊险之中,大半均会提高警觉,事事戒慎。

但到了险厄已解,转危为安之际,却又大半均易疏神忽略,有所懈怠。

范龙生何等高人,他居然也犯了这种常人易犯错误。

多日苦寻未得之处,已在眼前,范龙生自然高兴。

就因这大为高兴,却使他忘了注意一件小事。

这小事就是适才在数十丈外,远远见的一点天光,如今距离缩短近仅十丈,为何却反倒不见?

范龙生未加理会,继续缓步踏波,目光则凝注在壁顶一只长近二尺的特大巨蝎身上,想凭借目力,从暗影中分辨这只特大巨蝎蝎尾,是否金色?

这时,范龙生距离水洞出口,已只六七丈远。

洞口未露天光之故,是那只金毛黑蜘蛛,正神狞态恶地箕踞该处,把洞口天光挡住。慢说范龙生正自凝聚目力,想从沉沉暗影之中,察看洞顶那只特大巨蝎的尾钩颜色,不曾注意到出口方面,就算他业已聚精会神地,向水洞出口注目,也无法从一丈以外,看出有只墨黑蜘蛛,正箕踞发威地,要想暗算自己。

洞顶特大巨蝎,缓缓向前爬行,范龙生也跟着向前缓缓举步。

人与蜘蛛之间的距离,由六七丈而四五丈,由四五丈而两三丈。

如今,双方仅距约两丈四五光景。

范龙生目光偶瞥,不禁大吃一惊。

他仍未看出两丈来外的沉沉黑影中,箕踞着一只墨黑巨蛛,吃惊的只是信步行来,应该已近出口,怎的适才远远遥见的一点天光,如今反而不见?

范龙生心中吃惊,脚下便自然停步。

他不停步之时,黑色蜘蛛只是蓄威相待,这一蓦然停步,竞使黑色巨蛛以为对方业已发现自己,遂先发制人地,“嘶”的一声,自脐下射出大蓬蛛丝,向范龙生迎头喷去。

范龙生对于头顶那只巨蝎,倒还颇有戒心,但对于当前暗影,却只存惊奇,未存警惕。

等他听得“嘶”然微响,欲待飘身之际,一大蓬银灰色的怒喷蛛丝,已在当空结成了一面巨网。

范龙生也是艺高胆大,见已闪避不及,遂灵机一动,索性毫不加以抗拒地,听任那蓬蛛丝,把自己紧紧网住。

因为此时已可断定这些通灵毒物,全是受人豢养,而豢养毒物之人,也必然就是隐居于“五毒谷百花潭”的“拜蝎邪教”。

自己既被蛛丝网住,则必被运往“五毒谷”中,加以审讯,岂不免除了盲目摸索之苦。

范龙生主意打得虽然甚好,但却几乎铸成大错,吃了不少苦头,若非三十年云雾苦修,一身功力,确已出神入化,险些儿把条老命,交代在几只罕世毒物的凶威之下。

蛛网刚刚把人网住,便猛然往回一收。

以范龙生那等功力,居然站不住脚,硬被身外蛛网,带得飞也似的向金毛黑蜘蛛的脐下收去。

但蛛网尚未收到金毛黑蜘蛛的脐下,范龙生便觉出又有一件东西,从空而降的落在网上。

这件东西,便是洞穴顶那只长几二尺的特大巨蝎。

巨蝎凶毒绝伦,太不客气,刚一扑落网上,便即掉转尾钩,向被困网中的范龙生,狠狠一螫。

这一螫,恰好螫中范龙生胸前左乳下“期门穴”的左近部位。

尚幸范龙生在入洞之前,预作准备,要穴早闭,化体成钢,才不曾被它螫伤见血,受了什么严重损害。

但一螫之威,也使范龙生有点毗牙咧嘴,尝出这条蝎尾毒钩威力,极为霸道,居然比挨上一记内家重手“金刚指”的滋味,不遑多让。

蝎尾毒钩刚刚挨过,利于刀剑的两只金毛蛛爪,又从网外伸入,向范龙生的胸前划了两下。

范龙生知道对于这等爪尖抓划之力,不宜硬抗,遂赶紧一散化体成钢时所聚真气,使全身柔若无骨地,随着蜘蛛利爪,往下一陷一收,把那足以碎金裂石的锋锐力量,化为乌有,只使胸前儒衫,被抓划破了两道长长裂缝。

巨蝎、巨蛛虽然凶毒无比,但在灵性方面,却比人类差得太多,它们以为经这一螫,范龙生纵未丧命,也必进入一种人事不知的昏迷状态。

范龙生更会装死,屏息阖目地,在蛛网中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金毛黑蜘蛛身躯微闪,利爪一拨,便听得“轰隆”作响,水洞出口立开,一片眩眼天光,电射而入。

特大巨蝎,首先出洞,范龙生眼开一线,悄悄偷窥,只见这只巨蝎尾钩,仍非金色,仅呈黑中带黄之状。

金毛巨蛛也八足齐划,带着它所获的范龙生,凌空飞出水洞。

范龙生此时反倒觉得这种冒险行径,具有奇趣,遂仍佯作晕死,但却微眯双目,从蛛网中,打量网外形势。

水洞口外,是一片大大清潭,潭广约莫百丈方圆,潭心并有一座小岛,岛上百花怒放,灿若云霞,竞吐幽香,挹人神爽。

在百花环抱之中,并建有几间干净竹屋。

范龙生以为金毛黑蜘蛛定把自己带到潭心小岛之上,而“拜蝎邪教”人物,也定然住在岛上竹屋之中。

那知所料不对,金毛巨蛛只在岛边微一落地借力,便又复向小岛左方的参天峭壁,飞纵而起。

但就在这微一停留之下,已使范龙生看见有两三名全身赤裸苗女,正于岛上的花树丛中,相互追逐嬉戏。

如此神态狞恶的巨大蜘蛛,脐下拖着一面蛛网,网中并网着一人,蓦然凌空飞降,来势自极威猛,但却不仅未能使那些赤裸苗女有所娇呼惊惧,竟连看都不曾吸引得她们看上一眼。

范龙生正觉惊异之间,身躯已被金毛巨蛛,带到参天峭壁半腰的一个崖凹以上。

这崖凹形势,竟若五丁天神突挥巨斧,向整座参天峭壁中央,横削去大大一片。

故而这崖凹竟是一片数丈方圆的干坦石坪,但石坪的靠山壁处,却有一大四小等五个洞穴。

大洞洞口,约有六七尺方圆,位在中央。

小洞洞口,也有三四尺方圆,一边两个,整整齐齐地,在大洞左右排列。

范龙生心中太以惊奇,暗想这片潭水,既然占地百丈,颇不在小,而又有天光透下,却为何未被自己与“流云仙子”谢逸姿,及“白发圣母”萧瑛,“玉美人”慕容冰等,到处搜索之时,有所发现?

想到此处,便乘着蛛网落地之时,略一滚转,使身躯仰卧,向潭水上空看去。

一看之下,范龙生方知莫怪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造物之寄,及山川之巧,哪里会是书籍舆图,所能描绘登载得尽。

原来天光是由潭水上空百数十丈左右,垂射而下,但这能透天光之处,从下看去,约略估计起来,不过只有两三丈的方圆而已!

整个形势。便如一只腹广口小巨瓮,换句话说,就是苗岭群峰以内,有座山腹中空高峰,峰腹中并有大大一片潭水,潭心又有小岛,除了峰顶巨穴,足透天光之外,又有一个幽秘水洞,可作对外通路。

范龙生与谢逸姿、萧瑛、幕容冰等,倘若攀登这座空腹高峰峰顶,自然便可从巨穴俯视,早就发现峰腹潭水,无须浪费掉不少心机精力。

但因地名“五毒谷”,怎会与高峰绝顶有关,遂使这般老少奇侠,空自乱钻牛角,把注意力完全错误地,集中到了峥崖峡谷幽壑深洞方面。

范龙生正在满腹惊奇之际,耳边忽然听得自石坪靠壁的洞穴方面,传来了轻微步履声息。

他微拢目光看去,只见从五个洞穴中的当中大洞之内,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中年道士。

果如“流云仙子”谢逸姿所闻“点苍”弟子之语,这道士身穿一件红色道袍,道袍胸前并绣着一只“金钩毒蝎”。

这道士走到金毛巨蛛之前,向蛛网中诈做晕死的范龙生看了一眼,怪笑几声,扬眉自语说道:“这人身在毒蛛网以内,居然仅仅昏迷,未曾死去,倒是一件生祭蝎王的难得妙物。”

自语一了,从怀中摸出两粒血红丹丸,抛向金毛巨蛛,并挥手示意,要它把范龙生身外蛛网收去。

金毛黑蜘蛛先吞食了那两粒血红丹丸,然后脐下微吸,便把范龙生的身外蛛丝,收得干干净净。

范龙生因听得这红袍道士,要把自己生祭蝎王,更想冷眼旁观,多见识一些这“拜蝎邪教”秘密,遂虽见身外蛛丝已收,却仍僵卧在地,俨若晕死。

金毛黑蜘蛛收完蛛网,便即凌空纵入大洞左方的第一个小洞之内。

红袍道士倒也颇为谨慎,袍袖微挥,竟向分明晕死地上,未露丝毫破绽的范龙生,打出一粒红色飞弹。

红色飞弹轰打到将及范龙生口鼻之间,忽然凌空自爆,爆散为一片略带淡香的粉红烟雾,把范龙生头部,完全幕没。

范龙生早已闭气封穴,连耳鼻口眼七窍,均暗以神功防护,万毒莫侵,遂根本不加理会。

粉红烟雾散后,红袍道士方把范龙生拖到石坪中央,用蛟筋长索,将他紧紧绑在一根丈许来高,尺许方圆的矗立石桩之上。

范龙生听凭摆布,心想只等少时看完究竟以后,再把你们这些邪人毒物,痛加惩治。

红袍道士绑好范龙生后,竟又取出一块红色细纱,罩盖在范龙生的头面之上。

范龙生起初不知对方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新嫁娘的模样则甚?但转念一想,立即悟出定是那所谓“蝎王”,也已养成习惯,凡见红纱覆首之人,便知是贡献自己祭物,而加扑袭啮食。

红袍道士见一切准备停当,遂向山壁间中央大洞以内,恭身肃立地,朗声叫道:“弟子天雨,敬请教主及三位师兄出洞,黑蜘蛛擒来一名汉人,可供生祭‘蝎王’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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