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尝,品尝他那柔软的嘴唇,品尝他的味道。www.mengyuanshucheng.com
十三年前,他也曾经品尝过,他那柔软的嘴唇,他的滋味,年少的、清纯的、柔美的味道。
那年夏天,他永生都难以忘怀的夏天。童年的蝉鸣是那么响亮,一直残留在内心深处。
炎炎夏日,微风送爽。
华思翔,十四岁,卓晓,十三岁。
松湖小学,门卫室。
"快跑快跑……"
两个男孩飞快地从空无一人的门卫室跑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飞也似地跑出校门。
窜上校门左侧的被无数脚印踩出的一条人为小径,互相扶持着穿过铁丝网,一溜烟往上跑,不一会了,就爬到了山顶。
极目四望,山下一排排密密麻麻,尽是绿油油的茶树。
"快拿出来。"
卓晓兴奋地从书包中拿出自无人看管的门卫室中顺手牵羊"偷"来的一瓶啤酒,咧开嘴笑道,"打得开吗?"
"看我的。"
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颀长高度的华思翔,将啤酒盖搁在石块上,面不改色地以手掌用力一啪,瓶盖应声而落。
"好厉害!"卓晓一边拍手,一边抢过去喝了一口,"哇,好苦!"
他将啤酒猛地吐了出来,皱着一张小脸道:"还是可乐好喝。"
"幼稚!"下了一个定语,华思翔仰脖灌下一大口。
姿势又酷又帅,看得卓晓两眼发直。
"我也要喝……让我喝嘛……"
你来我往,不过几下,瓶底就见空了。
卓晓的双颊已然泛红,华思翔虽然还是很镇定,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一瓶下来,虽然是啤酒,也微有薄醉。
欢叫着冲入茶山中,一下扑在苍郁的茶树上,卓晓象只小猫般打了个滚,然后伸展四肢躺在修剪得如毛毯般平整的茶丛中。
孩子的重量毕竟有限,茶丛虽然瘫倒下去一片,但还是象张水床般将两人晃悠悠地托起。
满鼻都是茶叶芬芳的清香。
"你喜欢她吗?"
"谁?"华思翔转过脸,透过枝丛看着卓晓的侧脸。
"叫什么……张可欣的,就是那个一天到晚追着你的校花,你不讨厌吧。"卓晓翻过身,压在华思翔身上。
"没印象,谁会记得啊。"华思翔皱皱眉头道。
"说谎!"虽然心里甜甜的,但嘴上仍不肯饶人。
"你明明一直盯着她看,还经常跟她说话。"
"没有的事。"华思翔断然否认。
"老实交待,你到底喜欢谁?"卓晓用力戳着华思翔的胸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我都快被烦死了,那些女生见你和我比较要好,她们不敢直接来找你,就一天到晚缠着我不停地问你的事情,真是有够八婆,哼!"
越想越气,戳得越用力。
"你在吃醋吗?"华思翔微笑着抓住他的手指。
"我才懒得吃她们的醋!"卓晓涨红了脸,可爱极了。
"我喜欢的人啊……"华思翔慢悠悠地说道:"是一个很令人讨厌的小鬼,经常威胁如果不答应就一直哭给我看的讨厌鬼。"
"嘿嘿……"卓晓傻傻地笑着,酒气全喷到他脸上。
"我喜欢你……"
他觉得有点头晕,就干脆整个人都趴在华思翔身上。他的胸膛好结实,按一按还有弹性,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着……他把小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在那里蹭呀蹭,觉得好舒服。
"看到那些女生来找你说话,我心里就好嫉妒。以后不准你跟那些女生讲话,连笑一下也不行。"
一边恶狠狠地说着,一边留恋地再蹭几下他的胸膛。
"我也喜欢你。"
华思翔轻轻道,抱紧他,他柔软的头发拂在他的颈部,有几丝掠过鼻尖,麻麻痒痒的,好想打喷嚏,但他忍住不动。
清风、鸟语、茶香,还有……那透过茶叶看上去嫩绿色的太阳。好舒服,全身都快飘浮起来的感觉,象是在天堂里飞翔。
"你打过波儿吗?"
良久良久,卓晓突然抬头来,看着华思翔道。
"打波?"
"就是亲嘴啦!kiss!电视上经常演的呀!"
"没有。"
"我也没有。"
"那……"卓晓偷眼看着他,"你想吗?"
"想。"华思翔盯着他。
"那你想不想吻我?"
"想!"
"那……"卓晓一咬嘴唇,"那你就吻好了。"
说罢,他便以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猛地闭上眼睛。
对方只是闭上眼睛,一副任由他宰割的模样。那么,该如何下手呢?难题落在了华思翔身上。
很显然,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四岁,两个都是白纸,没有丝毫经验。口好干,他咽了一口唾沫,微微撑起身子。
该怎么吻呢?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拼命调动一切他在电视中看来的谈情说爱的画面,他屏住呼吸,胸膛上下起伏,一点一点地凑近他那吹弹欲破般的柔嫩脸颊。
"好痒……"卓晓突然睁开眼,笑了起来。
原来是他的头发拂到他的脸颊。
华思翔却发觉他声音里的颤抖,才明白他是故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比他还要紧张。
这点认知让他稍稍感觉轻松了一点。
对准目标,他把自己的嘴唇叠到他嘴唇上,先舔了一下,见他闭着眼睛,没有拒绝,他胆子大了点,又深入了舔了进去,却意外地碰到了他的牙齿。
"好痒……"卓晓又轻叫道。
这次他是真的痒,因为他温热的舌尖在他唇上游移,就象小蚂蚁在爬一样。
他一张嘴笑,却令他的舌尖无意中滑了进去,双方舌尖相触,两个同时一震,仿佛被电流击过一般。
两人都吃了一惊,却又有些领悟了原理,原来是这样的!
于是两人同时张口嘴,这下华思翔的整个舌头都毫不客气地探了进去,遵循着本能的感官召唤,虽然那时候还根本不懂这种感官召唤便是"快感".
象所有纯真的孩童一样,永远只忠实于自己最原始的反应。
他的轻挑着他的,追逐着他的,渐渐熟稔了之后,他用力卷住他的,象舔一颗柔糖一样舔着,不停吮吸着……
两人忘情地滚躺在茶丛中,不知吻了多久,只觉满嘴都是对方的味道,整个口腔都充满彼此的唾液,感觉好甜蜜。
吻累了,就稍稍停下休息,互视着轻笑,然后继续接吻……一直吻到天黑,两个人才手牵手,意犹未尽地回家。
那年夏天,他一生中最难忘的夏天。多么美丽的夏天,可惜它已经过去,而且以后也永远不会再有。
但他会记住,永远记住——他品尝过他嘴唇的味道。他拥抱过他,抱着他纤细的身子,吻着他柔软的红唇,在那双清亮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眼眸,他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时他的心里是满溢满溢、几乎要流淌出来的甘甜和幸福。
曾经,他是多么幸福!
***
固执的铃声,在室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没有人接听,现在是凌晨五点。
终于……
"华思翔,是哪位?"
简洁意骇的回应,一位满脸倦容的男子拎起话筒。
"什么?"他脸色大变,"好,我马上来。"
迅速穿上衣服,拿起皮夹及行动电话,冲到门口,华思翔又突然回身,静静走到卧室前,推开门。
卧室的床上,被褥微微隆起,黎明的曙光微微照在他的脸上,一付熟得很沉的样子。
他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声音地关上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松湖医院,加护病房。
气氛紧张而凝重。
示波器上跳动着微微的心脏电波,幽绿的光芒昭示着一个生命的延续。医生、护士来往穿棱,不停地以各种仪器在病人身上注射着什么。
天色渐渐泛白,云层的顶端跃升出一道红霞。
"我给他打了一针,还可以撑一些时候,好好把握时间吧。"最终,主治医生以遗憾的口吻说道,同情地拍了拍华思翔的肩膀。
护士们纷纷撤去,最终只剩下他,和他的父亲。
华思翔默默凝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天一天地,死神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他的身躯。
黑色的阴影已然罩上了他瘦骨嶙峋的脸颊,与雪白的床单形成强烈对比。
难道,再怎么挣扎,也挣不脱命运最终的宿命?
"一个好长的梦……"
华子然微微睁开眼,视线与他相对,淡淡一笑,"我差点还以为自己再也醒不来了呢!"
"你醒了,爸爸。"华思翔坐到他身边,眼眸深处藏着忧郁,眼角眉梢透出浓重的倦意。
好不容易才见面,难道,又要马上失去了吗?
"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很没精神的样子。"
华子然以慈祥而淡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很好。"华思翔笑道。
"在我面前,就不用掩饰了吧。"
华子然叹道:"你其实一直都不快乐,我看得出来。"
"……"
"如果能够跟他在一起,可能你会多少快乐一些吧,唉,也许当初我真的不该干涉你们。"
华子然欲坐起来,华思翔连忙给他垫好枕头。
"虽然我爱的也是男人,还为了他抛弃你们母子。但正因为我受过这种痛苦,那种尝尽他人白眼的生活,所以才不希望你走上一条我的老路。小翔,不会怪我吧!"
"不会,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华思翔摇摇头。
"你向来都是那么孝顺,那么听话。其实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要干涉你们俩的事情?明明知道你那么喜欢他,他那时也很喜欢你,却硬要叫你离开他。"
"不,爸爸。"华思翔深深看着他,"你说得没有错,我不应该拖他下水。"
"小时候,我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跟妈妈争吵,为什么你们都看起来那么痛苦,尤其是你。虽然那时我年纪还小,但我能感受到,你其实非常非常难过,你甚至从来没有开心地笑过一次。"
他的眼光转向窗外,那道红霞已然映红了天边的云朵,红日即将喷薄而出,一片盎然的生机。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一条不归路,因为你爱上的,是你不该爱的人。
"你和他,将会没有明天。"
万丈金光,红日喷薄而出,宣告新一天的来临。
他和他,也同样没有明天!
怎能忍心让他痛苦?所有的苦难只应出现在他一个人的梦境中,反反复复!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爸爸,我们去美国吧!"
"傻孩子!"华子然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不要太执着。没有什么能够长久,感情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