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妙仪不自觉地抖了抖。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有关花百田的讯息,都毫无用处。
她知道他叫花百田,她知道他是渠州人士,医术高超,性情古怪,行踪不定。
......
她知道江姒鸾会在这个夏天与他交好。
唯一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
赵妙仪试探道:“本宫是扶阳公主,你救我,功名利禄,只要你想要的,本宫都能给你。”
花百田嗤笑一声:“第一句。”
赵妙仪:“说服你了吗?”
“第二句。”
赵妙仪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她焦急而沮丧,脑中过了几十句话,一个字都不敢吐露出去。
花百田一摇折扇,八支钢针从折扇头部窜出来,正好抵在她脆弱的脖颈。
“还有一次机会。”他用沙哑的声音慢慢道:“十、九、八、七......”
“你杀了我吧。”
赵妙仪凄苦一笑,合上眼。
没想到重生一回,这么快就又要死了。
不知死后还能否重生……
意外地,花百田没有立刻动手。他拿一双犀利的目光,审视着赵妙仪。
突然,他笑了一声:“骗你的。”
他又给赵妙仪喂了一颗丹药,赵妙仪昏睡过去。
再睁眼,已是马车里,天还没亮,身上已然不痛,之前的一切恍然如梦。只是身上被包扎的伤口,与破烂衣裙告诉赵妙仪,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她从马车暗阁里取了件备用外衣,换好,稍微整理了头发,刚掀起车帘,就被留守的紫苑紫珠瞧见了:“殿下!”
有人喊:“公主找到啦!”
“快回来吧!公主回来啦!”
“在哪儿?太好啦,我不用死了!”
赵妙仪内心涌上一股子愧疚。
外面已被火把照得明如白昼,赵妙仪一眼就能看清过来的帝后。文德帝先是上下打量赵妙仪,确定人没事,才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付文德帝,赵妙仪颇有心得。先认错:不该乱跑;再实话实说:晕倒了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再卖一波可怜。
文德帝看着她小臂,刚掐出来的,指甲盖大的青紫,没忍住,气笑了。
赵妙仪放下心,便开始问其他跟自己进去的人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摇头。随赵妙仪进去那一拨,至今为止,除去赵妙仪,还没一个出来的。
赵妙仪的心又一点一点提起来。
东方放白时,进去找的侍卫们抬了具尸体出来,看模样,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赵妙仪一下子想到那个要杀自己的侍卫。
一会儿,又有一群人,互相搀扶着出来。打头的,正是昨夜挡在最前头的中年副官。
经过辨认,几乎所有人都活着出来了,只除了孙阳。
孙阳被抬走时,赵妙仪不近不远地望了他一眼。浓眉大眼,不是她见过的人。
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紫苑羞愧地向赵妙仪道歉。若非她矫情,想到远处小解,也没有昨夜那么多事。
赵妙仪宽慰她,不必放在心上。
午间,冗长车队抵达皇寺山脚下。
皇寺建在山顶,山路不能通车,攀爬十分困难,众人决定在山脚歇息,定好客栈,把不能带去的车马都放在客栈,吃口饭,再全力以赴登顶。
吃饭时,赵妙仪听到后桌侍卫们闲聊。
聊的是死者孙阳,从惋惜,到奇怪,到可怜,到孙阳的身世。
听说那样浓眉大眼的孙阳,居然是从江南水乡渡过来的。
听说他有个和他神似的弟弟。
听说他弟弟是个打鱼佬。
听说他弟弟叫孙宝。
赵妙仪一个激灵。渔夫,孙宝……这不是之前乔锦芳硬收的男宠?
登山时,赵妙仪明显体力不济,身上伤口有几处崩裂,疼得她冷汗直流。没一会,她与紫苑紫珠就缀到队伍最后。
末端团体,除了她们仨和一些老弱病官员,还有个格格不入的沈誉。他穿一身儿玉色长袍,体量修长,闲庭信步。
这山名唤双峰山,一山双峰,直插云霄。众人攀到峰顶,皑云重重,白茫茫一片。隐约能看到对面峰峦上的寺庙轮廓,金紫色,瑞气腾腾。两峰之间,靠一段只容一人过的狭窄竹桥相连。
最近连天阴雨,竹面犹带水珠,快下桥时鞋底一滑,赵妙仪就要栽倒,一只大手及时伸过来,揽住她的腰:“殿下小心。”
隔着宽松襦裙的细腰纤瘦柔软,沈誉眸光颤了颤,低头,瞧见赵妙仪红润的唇,飞快放手。
赵妙仪冲他一笑:“多谢。”
沈誉下意识搓了下手,然后懊恼地蹙了蹙眉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