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父亲回封信, 就说家中一切安好，让他莫要挂念。www.xiaoxiaocom.com大军行兵作战，他是主心骨。我们在这太平皇城, 莫要让他心生挂念。”昭阳道。

裴玄贞笑着去扶昭阳, 月份渐长昭阳后腰常常酸痛, 裴玄贞每每与昭阳一处, 总尽量让她莫要一处久坐着。

“好, 等到于颠之事了却，我们一家人便寻个江南富庶之地，看一看这盛世繁华。再不管什么朝堂争斗，到时候, 只怕父亲含饴弄孙, 倒是看不上我们了。”

昭阳托着肚子。笑道，“那倒好办, 父亲勇猛刚毅, 比起你来更显威严, 到时候如果他不好好读书, 便让父亲揍他。”

裴玄贞看着昭阳, 只觉得她一日赛一日的欢愉, 不管行为举止还是言语措辞, 比之新婚之时都多了许多跳脱之意，心中便越发开心起来。一个小小女子，整日里端着稳重持谨的样子，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小心至那般境地，谁曾怜惜过她半分，以后有他护着，这天大地大，他的昭阳开心便是最大。

“好。他若是胆敢惹你生气，我便央求父亲剔除他的宗籍，我裴氏一门，不要这样的不肖子孙。”裴玄贞玩笑道。

昭阳邪瞪他一眼，“你敢。”

夫妻二人一时调笑作一团。连带着外面聒噪的蝉鸣似乎都欢愉许多。

时间如流水，半月时光转眼而过。裴彻来的书信上，提到过于颠曾三次设伏于嘉岳城中，裴彻帐下一员骁将单枪匹马混入城中刺探敌情，对裴彻的行军部署做出了重要贡献。

已经城破的青云城太守林双文已经叛降，裴彻下令，降者不杀，并且单独抽出来一部分士兵用来维护城中秩序，保证不生流民盗匪，以至于于颠其他数城颇多观望者有所动摇。坚持死战不降的部分城池，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城门守将往往限于叛国或遭受屠戮的两难境地之中。

战事难免辛苦，烽火狼烟尽是鲜血浸染。昭阳嘱咐裴玄贞，每次回信都将府中新得的金疮药一并送过去，刀剑无眼，纵然是裴彻用不着，能匀出来给麾下将士也是好的。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战事本无人愿意挑起，只是若是今日不战，来日养虎为患，等到于颠铁骑踏遍大晋国土，那么生灵涂炭存亡一线之间的便不只是这十万边关将士。

好在裴彻一生行军无数，带兵多年，疆场之上用兵布阵早已纯熟流畅。纵然贺图天纵英才，周全整个于颠兵力亲自布兵调遣，但也只是略微抵挡了一下裴彻的攻势而已。家书抵万金的艰难岁月，昭阳将裴彻寄来的书信都妥帖收藏。

将来她要拿出来给她的孩儿看，他的祖父，曾是为了天下升平社稷安危愿意千里奔袭的磊落英雄，纵然有朝一日远离这朝堂纷争，她昭阳的孩儿，也要是一个文能盛世书笔墨的佳公子武能乱世带吴钩的好儿郎。

等到癸巳蛇年六月末，于颠败势似乎已成定局，除了于颠国都桑木一城仍在苦苦支撑以外，整个于颠，尽皆归属。

但是裴彻和八皇子尚未回朝，便有一种异常诡谲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皇城。

皇上病了，带着一种大厦将倾的颓势，不可阻挡的病了下去。最初只是一次普通的高热，紧接着便是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侧的莫名沉睡。

昭阳进宫的时候，在云辉殿伺候的是嘉德皇贵妃，昔日容光焕发的美人，如今面容憔悴，带着一种央求和不甘的哀伤语调，正在那昏睡之人耳畔轻轻呢喃。

“皇上，您可不要再睡了，尤儿还在边关，您若是这般睡着，将来尤儿回来了，该是多么的伤心。”

昭阳立在一旁冷眼旁观，沉默的听着。嘉德皇贵妃离她所要的权力和地位只差一步之遥，而这些，只有眼前这个昏睡不醒的人才能给她。她不甘心，不认命，恨老天不长眼。昭阳都能理解。

许久，似乎是听到身后轻声的叹息，嘉德皇贵妃才如突然意识到一般，回头拭着泪痕，道，“昭阳来了。来，快来看看你的父皇。好端端的，你说她怎么就这样了呢。”

昭阳轻笑，她来的时候有内侍通传，这嘉德皇贵妃这般伤痛模样，不过是想让她给帮着做个证罢了，昭阳提裙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自己手中绢帕轻轻替她的父皇擦拭额头，这个在她印象当中，总是待她和母妃冷淡疏离的父皇，在如今这一刻，像是一块被蠹虫啃咬过的朽木，似乎是昭阳略一用力，便能从他这蜡黄的皮肉之下擦出节节白骨一般。

他老了。他已经过往的生命，他的尊严，他的盛气凌人以及他所有的爱恨喜恶，都随着一去不回头的时光消散掉了。

如今他亦如寻常老人一般，脆弱，无助，带着一种不可扭转的衰颓宿命感躺在这冰冷的龙床之上，引得朝中无数臣工和天下万数子民纷纷猜测。

“皇贵妃娘娘对父皇如此尽心尽力，昭阳都看在眼中，若是父皇醒来，昭阳定会替您美言。”

嘉德皇贵妃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父皇这两日，原本已经存了废后的打算，总说着这几日诏书便要下来，可惜那一日在御花园里陪着我喝了两杯酒，回来不知怎的便发起热来。只希望，老天保佑他快些醒来，哪怕一日半日也是好的。”

哪怕醒来一日半日，只要这废后的旨意一下，纵然她没有入主中宫，她也有自信为她的八皇子争下这万里锦绣江山。只可惜，只要废后旨意一日不下，那九皇子一日便是尊于她八皇子的皇室嫡子。万里功成，只差一步，让她如何甘心。

昭阳闻言抬头盯着嘉德皇贵妃，良久不说话。嘉德皇贵妃以为昭阳看透她心思，恼她不识大体，便又笑道，“当然，若是能够圣体康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昭阳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这一句话一样，偏着头轻声问，“你说父皇发热之前，是和你在一起？”

嘉德皇贵妃抬手理了一下鬓边发饰，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流姿态，她的姿色，确实是担得起这宠冠六宫的名头，

“可不是，那一日御花园中紫菱亭，你父皇忽然来了兴致要喝的。”

“那酒……”昭阳说一半又顿住，忽然起了兴致要喝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来得及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