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太子既立的第二年开春, 三月春景正浓时,虞令绯诞下了二皇子, 名泽。www.xiashucom.com
小燕泽是个贪吃贪睡的性儿,却也乖巧,最爱睁着双眼到处看,也不知能看清些什么。
待到月份大了,逢人便笑,格外惹人喜爱。
一双兄姐打从有了幼弟之后稳重了许多, 尤其是燕霖,明明小小年纪, 那副认真的模样都快把幼弟当儿子养了。
燕恬不甘示弱, 弟弟的小玩具都是她送来的——当然说是她搜寻的,虞令绯却知是那个叫卞子瑜的为她寻的、做的。
要说这卞子瑜,她还曾与燕澜提过:“好好的少年郎,我也曾见过一两次,确是英姿勃发的好模样, 可别拘在宫中陪着酣酣玩闹浪费了英才。”
“据说他小小年纪,一把红缨枪就舞得极好呢。”
燕澜边把玩着她的手, 边细细说来。近些年来他们说话时总是把话掰的碎碎的,说的细细的, 再不必说一半藏一半,也或许是因为有许多时间慢慢说道了。
“卞家一门武夫,草莽出身,卞子瑜上头三四个哥哥都入了军营, 卞风看着是个粗人,实则粗中有细,这个小儿子纵着玩着,不逼他习武,也是存着丝香火。”
“虎父无犬子,以朕看来,这小子假以时日不比兄父差。”
虞令绯敛眉温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倏尔又舒展了眉目,抬眼看向燕澜:“转眼间孩子就长这么大了,方才看着泽儿,就像昨日的霖儿般。可霖儿如今已是太子了,真快。”
“再过不了两年,便要为他们相看人家了。”虞令绯慢慢道。
燕澜揽着她,低头看了眼她光洁的额,又替她正了正鬓间的凤钗,笑道:“原本听你这样说来,我心里也感慨着。可低头再看你,又觉得你入宫不过是昨日的事。”
“否则怎么还是这般的堕马髻,这般的留仙裙,这般的盛世姿容呢。”
“堕马髻?留仙裙?”虞令绯眨眨眼,低头看了看身上。
她的确穿着身茜色留仙裙,又抬手抚鬓,“这身有什么来处不成?”
她仔细回想,也只想起古人的一两句诗词,与自己半点连不上关系来。
燕澜含笑不语,任她百般询问都不说。
待到晚间虞令绯在床帐之中呢喃着呜咽着缠他要知晓答案,方才用枕边风吹出了这段往事的因缘。
虞令绯鸦发如云,挽着松松云鬓的玉簪在瓷枕上敲出细碎的声响,面若海棠:
“原来皇上从选秀宴上就……”她后头的话被燕澜尽数吞了去,只泛红的眼角与婉约的眉梢露出了得意窃喜的神色。
帝后感情和睦数年,宫里人渐渐也就习惯了这偌大的后宫只有一位主子的时日。
幼弟还未长成,皇弟又做了太子,整日不是在上书房就是随着父皇议事,也没多少空闲陪燕恬玩乐。
虞令绯看在眼里,便允了燕恬召女伴入宫的事儿,只要她看的中的少女,别说召来玩乐半日,就是安个公主侍读的名儿在宫里暂住也是无碍的。
燕恬喜不自胜,点了好几个外出赴宴时说得上话的入宫来。
多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十来岁的少女,不过有一人特殊,是其中一位少女的嫡姐,名沈青婉。素来言行得体,极为出挑,燕恬便一同召来说话。
入宫那日,沈青婉立于她们身旁,因着年岁比这些未长成的萝卜头大些,显得极为高挑,少女体态初成,美目妙唇,便如含苞欲放的枝头菡萏。
穿着也是特特选过的,选了极衬她气质的青碧衣裙,体染熏香,行走间香风袭来。
但入宫谁都是拿出了最上等的姿态,倒也没人觉得奇怪,还得了不少夸赞。
沈青婉竭力保持着举动间的得体,跟着内监入了御花园的亭台,公主今日的小宴就放在了这处。
沈青婉余光扫着眼前的花团锦簇,朱红柱琉璃瓦,清溪宛如游龙,亭悬珠帘绣幕,外头还散养着几只仙鹤低头梳理羽毛,只觉目光所到之处宝玉生辉,尽是珍奇。
耳旁还能听到少女们的赞叹声儿,沈青婉心头愈发炙热,待到燕恬到来,见她一身宫装极尽精巧心力,出入间女官随行,宫人开道,沈青婉眼中的贪婪与欲望一闪而过,勉力按捺下,盈盈拜倒行礼。
小宴过后,公主允了她们在御花园这片赏景,随即匆匆而去。
沈青婉瞥着她的神色,略一思索,摘了个玛瑙手串去问宫人。那宫人灵巧地把手串塞进袖子里,才道:“皇上方才遣人来寻公主呢,去灵犀亭相见。”
“灵犀亭……”沈青婉抓住了心头一划而过的机会,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宫人,咬咬牙褪下了手上水头极好的翡翠镯,“还请姐姐带我去寻公主,我...我有事要出宫,赶着与公主辞行。”
这随口编的由头也不知宫人信了没,总之镯子是实打实的,那宫人摆了摆手,带着沈青婉走了。
沈青婉跟着走了许久,几乎以为被宫人骗了,才到了地方:“前头绕过这簇垂丝海棠便是了,小姐自己过去吧,我先回了。”
宫人说完便走,沈青婉来不及唤,事已至此,只能往前闯了。
一旦闯过去,便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定了定心神,又理了理裙摆,扶了扶步摇,往前走去。
往前走出两步,就听得见些许说话声了——
“父皇,父皇,儿臣也想要那剑,皇弟有一柄,我怎没有,那吴国好不知趣,进贡竟只送一柄来。”
“偏要胡闹,你拿都拿不稳,要剑做甚。”
听到“父皇”,沈青婉的心终于定了,皇上真的在这。
她扬起一抹最静美温婉的笑,就要走出去。
“可以给卞子瑜呀!让他给儿臣做了那许多事,总要对他好点嘛。”
“你呀。”一个柔和的女声蓦地响起,不同于昭宁公主年幼清脆的声音,却同样透着剥不去的甜,若说公主是甘泉,这便像蜜池,少几分甘冽,多了些沉静,让人情不自禁地溺在其中。
沈青婉脚下一停,听得那个声音道,“若讨了好物给他,这夜光杯就不给你了,你可愿?”
“我...我不要夜光杯了就是。”燕恬嘟嘟嘴道,心里很不舍得,但想起卞子瑜得了宝剑定是欢喜之极,又觉得没有夜光杯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想着,她脸上又露出了对小米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