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温瑶此刻心情很糟糕,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把自己推入了火坑,但一墙之隔,黄鼠狼却如春至花开,圆满得很。www.xiashucom.com
昨夜黄鼠狼得了温瑶一瓶还童丹,他辗转难眠了整宿,倒不是觉得会欠了温瑶情意,而是心里头实在摸不准这还童丹的药力。
嘀嘀咕咕将那丹丸倒入沟壑纵横的掌心,眼睁睁看着那整十粒乌褐色的圆润丹丸,他一咬牙,一跺脚,送了一颗入口。
丹丸入口化雾,沁入筋脉。
四肢百骸一瞬注入活力,他攥了攥手,掌心粗糙似老树皮的沟壑,已然轻浅了许多,原本因为苍老而弯曲变形的手指,也像是得了春雨滋润的花苞,慢慢伸展开来。
他又难以置信地直了直背,但觉脊背舒展,五脏六腑都扩张至了极致。
清晨的日头将他在地上拉扯出一抹长长的黑影,笔直,年轻,雄壮。
黄鼠狼热泪盈眶,心下抑制不住的欢喜,果真,果真……他再也不用被这具苍老破败的躯壳所束缚……
他垂眸,看了看宽厚掌心中那九粒精巧可爱的丹丸,象征雄性力量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昂首,一把全然塞入口中。
不够,他要更年轻,起码得是凡人少年的模样,他受够了糙如枯叶的皮肤,也受够了蹒跚的步伐,更是受够了其他妖怪的奚落嘲讽,他要比他们都年轻,都俊美!
黄鼠狼心有鸿鹄浩志,他发狠了要改变自己,发狠了要令那些欺负过他的妖怪刮目相看……
一时之间,他的小院闪闪发光,充满了正能量。
然而,仅一墙之隔,温瑶垂头耷耳,满面阴郁,仿佛下一刻,就要垂泪。
她蹲在厨房角落里,嫩葱似的十根指头,在清水里拉回扒拉那几只快要被洗得掉釉的瓷碗。
她悄悄探出脑袋,顺着门缝在院中搜寻那抹红色身影,瞅了圈也不见有人,这才恹恹缩回脑袋,只骂自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大笨蛋。
她就是个脑袋有坑的神坑,哪里有人没事能给自己往家里请位随时准备黑化的大佛?
眼看着这几只碗洁白光亮,洗无可洗,温瑶这才十分不甘愿地将它们捞出,老老实实码在碗柜里。
这简单的一套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慢悠悠回过身,一双圆眸黯淡地四处瞅,她得给自己找点活干。
她眼中,那被扫了四遍的地面纤尘不染,被擦了五遍的锅台光彩照人,被刷了六遍的锅盖焕然一新……
能干的活,她都不只干了一遍。
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一步三叹地踏出厨房。
时值八月,清晨里秋风清凉,吹落的满地金黄树叶还未来得及清扫。
温瑶默默顿下步子,抬眼,只见银杏树下,少年单薄的身影横在藤椅间,一阵风来,银杏树摇了摇,簌簌抖下零星枯蝶般的树叶。
一只枯蝶颤颤悠悠落到少年单薄的眼皮,他鸦黑色的睫毛不安的颤了颤,眉宇微微拢起。
温瑶瞧得心尖一颤。
少年的脸色极其苍白,皮肤又细腻,薄薄的一层,只让人觉得只要轻轻碰一下,就会起红痕。
温瑶抿了抿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这般真实过。
真实的惧怕。真实的心疼。真实的纠结。
她无奈且清晰的知晓,不管往后的剧情中,小反派会如何黑化,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单纯的、缺爱的、痛苦的小孩。
温瑶行近,蹲下身子,抬手轻轻取下他眼睫上那片树叶。
手中捏着银杏叶,温瑶蓦然僵住——
我靠,她在干嘛?关心反派?不不,不可能,她对反派没有半分感情,是决计不可能关心反派的……难不成是这具身体的本能?
少年似是察觉,眼皮滚动,漆黑的眸望向温瑶,他那一眼既迷茫又脆弱,是他还没来得及伪装过的眼神。
温瑶心尖蓦然一酸麻。
好像有点不对,她觉得自己完蛋了。
纵使完全知晓反派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她看着他——
竟然!心生怜惜?
或许,这就是女性与生俱来的母性本能?
还是说真的是原主对反派爱的本能?
温瑶呆了一呆,指尖捏着树叶,还未想好如何解释,就见少年迷茫的眼神陡然一凝,霎时变得狠厉,攻击性十足。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气,声音阴沉:“你在做什么?”
温瑶那只手被他攥得生疼,她挣了挣,没挣开。
温瑶心头刚刚升起来的那点母性冲动,全在少年阴沉的声音里湮灭。
她疯了才心疼他。果然是身体本能。
既然不敌人家力气大,温瑶索性也不挣了,只翻起眼皮将他一瞪,没好气回道:“你干嘛,给我放开。”
栖迟不动。
温瑶软了声儿:“我过来是想要告诉你,我要出门了,你要不要自己待在家里?”
少年眸中闪过一道迷茫,手上力道松了松,温瑶趁机抽出手,一看,雪白的手腕十分显眼的几道红痕。
她撇了撇嘴:“你用那么大的劲干嘛?想要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