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后来的王朝变换,她留下的那抹意识便在一点一点的消散,直到后来沈愿旧伤复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沈愿闭眼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消散于世间。
一切仿若一场大梦。
…………
日光从雕花木窗里透进来,被裁剪的破碎的阳光落在胥若的脸上,鼻间隐隐有树木的清香,门外白杨树上的夏蝉好像还在一遍一遍的叫着。
胥若睡得有些不太舒服,动了动身体,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她怎么了?
胥若眼里有片刻的迷茫,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从榻上坐了起来,她看着房间里的布局,有些反应不过来。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声声的蝉鸣和破碎的阳光生生给她一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房间,她十二岁那年还住在这个房间里,十四岁她就入宫当了伴读。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沈愿呢?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胥若有些楞楞的掀开了被子,赤脚走下了榻,木板的凉意从脚心蔓延到全身,她抬手看看自己白皙中透着红润的双手,觉得一切都有些玄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
“公子,早课时间到了,先生已经在催了”
声音很熟悉,但是……早课?她都多少年没上过早课了,猝不及防这样听着,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心下惊异,语调却依旧平缓,道:“知道了,一会就到。”
门外婢女应了声,然后房里又恢复了沉寂。
胥若走到窗边,将窗户又撑开了些,看着外面夏日里的郁笼苍翠,手臂轻轻的搭在窗台上,目光一点一点的扫过。
院子里有正在打扫的小厮,管家王全正忙着指挥下人收拾庭院,父亲养的花白鹦鹉还挂在院子里,兰府摆设一如从前。
这些皆是熟悉的面孔,可这鲜活的生命却让胥若彻底惊在了原地。
当年震动朝廷的太元谋逆案,符奕一卷黄帛诛了胥若九族,别说是兰家近亲,就是渗城内兰姓百姓都难以幸免于难,包括兰国公府上下仆役婢女,与胥若有牵扯的内阁大臣,共计六千一百一十四条人命,一夕之间皆成了刽子手刀下亡魂。
胥若朝廷沉浮多年,一身从容镇定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可现在,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是幻觉吗?
不是。
所以,她……是重生了。
是重生,还是那些过往都是一梦黄粱,她也突然都不太想去知道了,只知道她此时还都处在一切都没开始的年纪。
那些压力与阴霾好像突然之间都散开了一样,胥若有好多年都没有觉得心情这样愉悦了,她的家族还好好的存在着,符奕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连沈愿,也还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小少爷。
胥若想着,控制不住的的嘴角上扬,她对符奕有怨恨,但她更庆幸她的亲人都还在她身边。
洗漱完毕,胥若出了房门,侍女白兰还站在门口,看见胥若出来对着她服了服身子,小声道:“公子今日是怎么了,往常都是提前到的”
胥若依旧着男装,身是女儿身,年纪不大,但一举一动却都隐隐透着名仕风范,她勾了勾嘴角,道:“起的迟了些,走吧,再不去先生该训斥了”
胥若脚步加快了些,白兰在她身后不得不小跑着跟着,看着自家少爷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由得疑惑问道:“公子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
胥若闻言,笑意深了些许,道:“哪里是不错,我可是,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白兰可好久没见过这么高兴的少爷了,疑惑更甚,蹙了蹙眉,思考了半晌才道:“公子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可是因为前几天您在论策宴上又得了头筹?”
论策宴?白兰这么一说胥若才想起来,每隔三年都会举行一次论策宴,届时不止满朝文武会过来,就连圣上都会亲临于此。
十一岁那年的论策宴,胥若以一篇论民生脱颖而出,名动京城。圣上大为称赞,直叹此子日后定成大器,圣上龙颜大悦,接连赏了兰家好几件名贵珠宝。
而就是那一天,胥若在太央湖边遇到了符奕。
白兰不提,胥若都快忘了那天。
但这一次,白兰说的又,所以大概不是十一岁那年的了,而是十四岁这年。
“应该就是吧”胥若摆了摆手,笑着对白兰说。
“啊,真是这个啊”白兰低了头,疑惑更甚,小声的嘟囔道:“可那都是几天前的事情了,现在再开心是不是迟了点”
不多时,胥若就赶到了学堂。
学堂的先生是个白胡子的老头,据说是当年差点就当了太子太傅,在城中名望颇高,学识修养更是没几个人能出其左右。
胥若十岁起跟着京城里的世家少爷们来学堂上学,时至今日,也摸清了些先生的性子。
胥若刚进学堂,就引来一众目光。这实属无奈,胥若生的是极为俊俏,端的又是云淡风轻的公子架子,前几日又得了圣上的赞赏,成了京城公子们艳羡的对象,一时风头无两。
胥若没理会他们的目光,自顾自的坐在了自己的桌子边。
算来加上她当首辅的那五年,她入朝也有十一年了,当了十一年的官,和人逢场作戏,对人威逼利诱,做惯了那些利益分明的事情,如今再次和一群还未长大的小少爷们坐在一起,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
胥若刚来,先生就拿了本古书悠悠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