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在胡佛纵身一跃化作了剑灵，在尤利塞斯自己死在那场灭族的血火中之前，尤利塞斯的脑中浮现的，依然是那一日，在奥尔兰斯国立美术馆里，他第一眼见到赫卡特的样子。

他得到她了吗？

兴许有过，又兴许从未。

但此时此刻的尤利塞斯只专注地盯着那双刚刚浸过泪水而显得愈加美丽的碧绿色双眸，做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自我介绍：“你喜欢这幅画吗？这是我的曾祖父画的。对了……我叫尤利塞斯，尤利塞斯·冯·莫兰蒂斯，你呢？”

“赫卡特。”赫卡特颇为惊讶地转过头，这才正眼看向了尤利塞斯。

莫兰蒂斯这个姓氏，她是知道的。

“冯”在人类社会中的意义，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她震惊的，她惊讶的是，这幅画居然是他的曾祖父画的。

入眼的果然是如书中记载一般的浅褐色短发，青年男人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皮肤白皙，面容英俊至极。他的一双湛蓝的眸子深邃漂亮，赫卡特甚至清楚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纵使外表再不相同，纵使种族也并不一样，但是男魔与男人……深藏在眼底的欲/望却是如出一辙的。

是的，尤利塞斯表现得再温和，再没有攻击性，已经有了“万魔之母”称号的赫卡特还是一眼看穿了他。

巧的是，她并不讨厌他身上的气息，这种温和而克制的感觉……是她之前从未感受过的，这让她感到很新奇，就像是感觉到了人类新的一面。

新奇会产生好奇，而好奇便是世界上许许多多事情发生的开端。

赫卡特上前一步，勾起唇角，媚眼如丝：“你喜欢我。”

尤利塞斯心头剧震，他从未见过这么直接又主动的女人，她就像是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那样，炽热又魅惑，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他莞尔一笑：“我很好奇，会有人能够抵挡你的魅力吗？”

“听说帝国有许多有趣的地方，比如……舞会？”赫卡特想了想：“你可以带我去舞会看看，想必到时候，你的这个问题就会有答案了。”

她是多么狡猾啊，尤利塞斯心想。

男人的独占欲让他在看到了她眼中对自己同样的兴趣后，想要将她藏起来，但他……却又无法拒绝她。

更为奇特的是，他的心底分明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

她不是任何人所能得到的。

——怎么会呢？莫兰蒂斯公爵家的少爷，又有什么不是他所能够得到的呢？他就要带她去看尽人间繁华，最后才知道，只有他，只有他是最好的……！

——已经将胡佛的委托彻底抛之脑后的尤利塞斯如是想道。

这也是为什么奥尔兰斯近来的舞会上出现了一位尤物，无数人想要搭讪却不敢真的上前的缘故。

试问谁敢和莫兰蒂斯家的大少爷抢人呢？

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了，这位尤物和他们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她似乎是在沙发边坐得有点无聊，将杯中的酒翻腕一饮而尽，随即就迈着带了两分醉意的婀娜步伐，径直加入了舞池！

她走到哪里，所有的目光就会追随她到哪里，她会对着每一个人甜蜜魅惑的笑，但仔细去看，她却又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笑。她太过美丽，欲/望滋生在所有人的心底，却没有任何人真的敢去靠近她，她是所有人的目眩神迷，魂牵梦绕，却从未为任何一人停留。

人间真好玩啊，他们不知道她是谁，只会被她吸引，为她迷醉，却又不敢接近。

赫卡特一边在舞池里肆意舞蹈，一边这样想着。

人类的男人真是有趣，如果是魔族，在看到她这样舞蹈的时候，早就会向她求偶了，而人类的男人们却非要将这一切压制在皮相之下，压制在咽喉之中。

他们不敢接近她，但她可以反过来去接近他们啊。

于是尤利塞斯眼睁睁地看着赫卡特今天应邀去和这位伯爵喝了下午茶，去与那位侯爵看了歌剧，甚至真的应邀去了胡佛那里，做了他的人体模特。

尤利塞斯终于坐不住了。

某天晚上，赫卡特回到自己顺手在奥尔兰斯买的小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尤利塞斯正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等她。他不知站了多久了，脚边已经有了一小圈烟头。

看到她从马车上走下来，向来温和的男人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渴望。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温和不见，温润是假象，他的身上带着某种不想再继续忍下去的决绝，在接近她的瞬间便低下头吻住了她。

原来，带着温柔面具的人，一旦扯下面具，是这幅模样。

赫卡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扬起手腕，搂住了尤利塞斯的脖子。

人类啊，确实是真的有趣呢。

千回百转，有趣又……可爱极了。

极致的欢愉中，赫卡特的脑中突然又想起了爷爷的话。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复杂，最博学却也是最美味的种族，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们的肉好吃，就看低他们。我们要永远谦逊，才能与人类保持合适的距离和平等的相处。”

她闭上眼睛，身体勾勒出一个绝美的弧度，轻吟了一声，抬手勾住尤利塞斯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再狠狠地稳住了他的唇。

爷爷说得没错，人类啊……确实是最美味的种族。

—万魔之母篇·终—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一个安黛尔和艾希曼的小剧场吧。

过几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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