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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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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本大师一怔道:“那该如何?”

公孙丑笑了笑道:“且等明天一早,寺中派几个采购杂物的师傅上街采购,老禅师可杂在其中,一起出寺。www.xiaoxiaocom.com而且必须有两三个僧人,上山采樵,其中一个悄悄下山,老禅师等到了市场离去之后,那个僧人,立即补足人数,这样,采购杂物回来,人数依然相同.才不致引人注意。”

这是金禅脱壳之计。

知本大师道:“要这么麻烦么?”

公孙丑道:“老禅师还当绳金寺容易离开的么?”

知本大师点点头道:“好,看来只好这么办了。”

贺德生道:“那么咱们呢?”

公孙丑道:“山人自有道理。”

他又取出两张面具,说道:“兄弟这三张面皮,放在药箱里,也快有二十年了,说起来来头可大着呢,还是昔年人称巧手书生的公冶逊所制,戴在脸上,和天生的一样,连谈笑的表情,都十分逼真,百年来无人能够仿制……”

他把两张面具交给了常慧,说道:“常姑娘两位是负责咱们和丁少侠之间的联络事宜,如能经常改换面貌,这句活,兄弟可有个说明,就是赶上百来里路,再戴上面具,再赶个百来里路,取下不戴,再赶上百来里路,你们两个互换面具,这一来,就可掩去了不少的人注意了,好,这两张面具就请常姑娘收好·了。”

常慧喜孜孜的道:“多谢公孙先生。”

“不谢。”公孙丑又道:“但有一件事,须得常姑娘帮个忙,”

常慧道:“公孙先生请说。”

公孙丑道:“咱们这些人,目前离不开绳金寺,姑娘请回到戴庄去一次,要戴庄总管多派几辆马车,再派几名庄中男女,假扮富室香客,明日一早,到茅中来进香,但须做得机密,要他们先离开戴庄,再行打扮,再雇马车不可从戴庄直接驶来。”

常慧点头道:“我这就去。”

“还有。”公孙丑道:“咱们离开这里,再遇上时,你只怕会认不出来了,咱们先约好记号,就不致当面错过了。”

常慧望着他点点头。

公孙丑道:“姑娘总知道喝酒时候的猜拳‘一品’、‘哥俩好’,‘三元及第’,这三记吧,咱们见面就用这三个手势好了。”

常慧道:“我记下了,好啦,姜大叔,我走啦!”

驼龙叮咛道:“路上须得小心!”

常慧道:“姜大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跟大家一一别过,就偕同春香,出寺而去。

公孙丑耸着肩膀,走出精舍,朝小沙弥悟勤招招手道:“你快去请方丈来一趟。”悟勤躬身领命,急步而去。

一回工夫,通道随着走入,合十道:“不知是哪一位施主召唤贫僧?”

公孙丑含笑道:“方丈大师,是兄弟请你来的。”

大家不知鬼医公孙丑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看着他没有作声。

这时知本大师已经取下了面具,含笑道:“通道,公孙施主有事,你就坐下来,听他吩咐好了。”

通道合掌道:“弟子遵命。”果然在一旁坐下。

公孙丑笑了笑道:“吩咐不敢,区区是请方丈大师来认识认识的。”

一面朝驼龙等几人招招手道:“来,现在该咱们来了。”

驼龙问道:“公孙先生要咱们做什么呢?”

公孙丑嘿然道:“你身为主将,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么?”

驼龙被他说得一怔,含笑道:“还请公孙先生指教。”

公孙丑道;“自然是替你们改头换面了。”

贺德生道:“你方才不是说一共只有三张面具,已经珍藏甚久,难道还有么?”

公孙丑道:“没错,面具只有三张,那是因为老禅师要赶回少林寺去见方丈,便于取下,出了少林,又得戴上,没有面具不行,常姑娘两位,也须得经常改换,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也只有面具最方便,至于咱们这些人,用不着经常改换容貌,就毋须面具了。”

贺德生道:“那你要如何替咱们改头换面?”

公孙丑耸着肩,笑道:“咱们只要一次完成,就可以了。”

他捧着药箱,走到驼龙身边,放下药箱,笑道:“姜大侠,你是主将,该从你开始了。”

也没待驼龙答话,伸手拉开药箱底层一个抽屉,里面放着小巧的刀,剪、刷子等物,和十来个白瓷小瓶,他伸手扶起驼龙的头脸,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姜大侠请闭上眼睛,兄弟要施术了。”

原来他药箱底层,正是易容术用的工具和药物。

驼龙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公孙先生还是易容的行家哩!”

说罢,依言闭上了眼睛。

“这当然!”

公孙丑打开几个瓷瓶的盖子,一面说道:“不是兄弟吹牛,凡经区区易的容,保证三个月之内,任你用冷热水洗脸,丝毫不变颜色,若是有人请区区易容,区区至少也得收他三五百两银子,今天可是赔本生意,完全免费。”

他口中说着,双手可丝毫不慢,用手指从小瓷瓶中挑起一点白色药膏,往驼龙脸上一阵涂抹。你别看他只有很少一点白色药膏,但经他涂抹以后,驼龙睑上,就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石膏,一张脸比戏台上的曹操还白。

贺德生道:“公孙兄,你怎么把咱们主将扮了大花睑?”

“你懂什么?”

公孙丑哼了一声,接着道:“这个叫做打底。”

说也奇怪,他涂在驼龙脸-卜的白粉,好像馒头一般,还会发酵!

这一回工夫,驼龙本来瘦得双颧突出,脸颊无肉,如今却胖了许多,把没肉的脸颊,都填了起来。

公孙丑又端详了一回.随手取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脸颊上仔细的又刮又削,就好像水泥工塑神像,哪里泫厚一些,哪里该薄一些,刮下来的,又在哪里补一些,下手极快,可说运刀如飞!等他认为满意之后。才放下小刀,然后又用小剪把他浓眉修剪了一阵,才试着用手指轻轻摸了下驼龙脸颊,大概认为差不多了,然后又从瓷瓶中挑了两种颜料,在自己掌心匀好,涂到驼龙脸颊上,两只眼睛四周,用笔涂了一层,又把他颏下苍须,修剪整齐,含笑道:“好了,诸位看看,区区手艺如何?”

驼龙姜大川,已是六旬以上的糟老头、浓眉、大眼、花白苍须,加上驼背,但经他这番精心的易容修饰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脸颊不瘦不胖,浓眉如剑,眼睛小了许多,脸色微带焦黄,眼圈隐有黑晕,黑须整齐的中年人,看去最多也不过四十几岁!

这下直看得在座之人不觉齐齐一怔,谁都想不到鬼医公孙丑还有这一手!

知本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公孙施主真是鬼斧神工,神乎其技!”

驼龙睁目道:“公孙先生把兄弟变成怎样一个人了?”

公孙丑随手递过一面小铜镜,含笑道:“最好的答案,就是姜大侠自己看了。”

驼龙揽镜一照,不觉惊异的道:“公孙兄要兄弟扮什么样的人呢?”

公孙丑含笑道:“你是主帅,一切听兄弟这狗头军师给你安排好了。”

接着又朝谢三泰招招手道:“谢道兄,现在该轮到你了。”

谢三泰问道;“你要把兄弟扮成什么角色?”

“这你不用管。”

公孙丑指指坐椅,叫他坐下,一面说道:“主帅都任由兄弟安排,你只要听兄弟的就是了。”

于是又开始给谢三泰易容。

不过顿饭工夫,他替谢三泰、贺德生都易了容,谢三泰变成紫脸浓髯中年汉子,贺德生也改扮为淡金脸的中年人,接着他又动手给自己改扮成白脸,八字胡,尖瘦脸汉子。

驼龙忍不住问道:“公孙先生,你究竟有何计划,现在总可以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了?”

公孙丑收起药箱,说道:“这事情很简单,丁少侠伉俪要去黄河赈灾,他们从天香之宫取出来的珍宝,自然要在开封、洛阳等大城市义卖,咱们是不是要去捧场?”

贺德生道:“你老哥说得明白些好么?”

公孙丑耸耸肩,笑道:“兄弟这计划是要姜大侠扮成一方富豪,谢道兄和你老哥是护庄武师,兄弟是姜大侠的账房,这样够了吧?”

谢三泰道:“咱们不是要沿路暗中保护么?”

“哈!”公孙丑耸耸肩道:“丁少侠伉俪,一身所学,还用很着咱们保护么?兄弟预料途中不会发生什么事故,等到了地头,当然是指开封或者洛阳了,那时才需要咱们帮衬……”

谢三泰道:“咱们如何一个帮衬法子?”

公孙丑道:“抬价呀,这是义卖,譬如一串珍珠,人家出一万两,咱们就喊一万五千两,一方翠玉,人家出八千两,咱们就喊一万二千两。”

贺德生道:“你有银子?”

公孙丑尖笑道:“这你就不用管,姜大侠喊了价,要付银子,就有咱这军师兼账房的负责。”

驼龙道:“好,咱们就听军师的。”

公孙丑朝通道(绳金寺方丈)拱拱手道:“方丈大师,现在都看到了,咱们这几个人,都定明天出发,但这是极机密之事,除了方丈大师,可不能让寺中僧侣知道,好在咱们这里?

僧侣们不能擅入的,至少在咱们走后,三天之内,仍要悟勤每日三餐,把素斋开到精舍里来,这样可以减少对方防范之心。”

通道合十道:“这个不用公孙施主关照,贫僧省得。”

第二天,天色黎明,四五个到城里去采购粮食杂物的僧侣,就离开了绳金寺。

※※※

另有三个上山采樵的僧侣,也在稍后掮着扁担,绳索,相继出寺而去。

巳牌时候,有三辆马车,驶到了绳金寺前,下车来的是一对老年夫妇,带着两个丫鬟,两名仆从前来进香许愿。

据说这对老夫妇是城东的老员外,此次进香,是为他进京赴考的儿子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今年高中前茅,蟾宫折桂。

这对老夫妇到处瞻拜佛像,不但十分虔诚,出手更是大方,自有知客僧人殷勤献茶,等在各处殿堂膜拜上香之后,才行离去。

当然,这已不用作者交代,知本大师是跟着采购杂物的僧侣走了,驼龙姜大川,贺德生、谢三泰、公孙丑是躲入三辆马车之中,离开了绳金寺。

“天香宫主黄河赈灾”,这八个字,有着浓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在江湖上迅快的传扬开来!

天底下最快速的东西,不是雷、也不是电,而是对人有刺激功能的消息。消息可以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不消多时,就可以传遍天下。

好事的人,还可以依次类推方式,把自己的幻想,加入进去,于是,本来是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可以说得活灵活现,像煞有介事,更何况“天香宫主黄河赈灾”是确有其事,确是江湖上一件大事,自然就越发轰动,越发说得神秘了。

有人说天香宫主貌如天仙,遍体生香,目前还是小姑之身,她是藉黄河赈灾之名,挑选夫婿,说不定还要抛彩球呢!

有人说天香宫主,是昔年名动天下天香仙子的亲生女儿,这次赈灾,是天香宫主替她母亲积修外功,把天香之宫的奇珍异宝都带出来了,只要赈灾完成,天香仙子就可以白日飞升,修成正果了。

江湖上、各地、各处的茶楼酒肆,这几天不论什么阶层的人,只要有两个人以上,他们谈论的题材,就会是这件赈灾的事。

人都好奇、好事,传说离事实渐远,编织的故事也更美,但不论哪一种传说,反正都是捧天香宫主的。

人,也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消息传开之后,江湖上的年轻人和许多好色之徒,都要一瞻天香宫主的芳容。

黑道中人和许多生有占有欲、爱好珠宝珍玩的人,都想见识天香之宫的宝藏。

神偷、贼祖宗一类人,明知武功不如人,但仗着偷的本领,希望乘机捞上一、二样,因为天香之宫的藏珍,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宝。

正因江湖上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朝天香宫主黄河赈灾车辆经过之处赶来,一路上,跟在车队后面的人数,也愈来愈多,每到一处,就像迎神会一般,万人空巷,热闹情形,真是懿欤盛哉!

两辆豪华马车,帘幕低垂,由前后马队簇拥而行,从南昌出发,一路北行。

大家只知是黄河赈灾的,至于目的地在哪里,大概除了丁建中、戴珍珠,只有总管万有全知道。

因为一路上,在哪里打尖,在哪里住宿,万有全都有详细的安排,不用丁建中等人操心,多问一句话。

最使人感到惊异的,就是人马未到,食宿都早已安排妥当,好像万总管预先就定下了一般,但谁也没看到万总管派出什么人去。

万总管每天只是意态飞扬的坐在马上,走在两辆马车之前,顾盼自豪,如此而已!

丁建中当然也深觉奇怪,但经他向住宿的伙计讯问,才知这一路上的客房,早经预定,包了下来,计算时日,正是万总管高卧琴香阁的三天时间中定的。

丁建中心中自然感到无限的惊奇和佩服,万总管在这二天之中,不知做了多少事,你怎么计算,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何况他还要在铁扇相公宋兴仁的监视之下,依然饮酒作乐,要骗得过铁扇相公,这样一位老江湖,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丁建中夫妇,如今对万有全的大才,已是深信不疑,他们内心当然也有疑虑,那是万有全的来历和目的,但大致上来说,夫妻两人对万总管已是信赖有加,不论什么事,都任由他去作主,不加过问。

车队由德安、瑞昌渡江,入湖北境界,万有全心中的全程路线,是由广济、济水、取道麻城而北,横越大别山脉的小界岭,进入河南,杞县,陈留而抵开封。

但从车队出了南昌之后,因为“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消息,迅速传开,跟在车队后面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本来只有两辆马车,和十五骑马匹,如今却成了一条婉蜒的长龙,在他们后面,少说也有一、二千个好奇和好事的人,跟着不散。

人群中,当然会有各式各样的人,当然,有的只是适其会,和车队走上同一条路!

譬如,其中有镖车,有货车,也有赶路的行商,僧道、贩夫、走卒,和要饭的乞丐,形形色色,三五成群。

这天晚上,车队在济水住宿,晚餐之后,总管万有全悄悄登上楼梯,来至客堂门口。

秋香迎着道:“万总管,有事?”

万有全点点头道:“我是见主人和夫人来的。”

丁建中听到万有全的声音,忙道:“万总管请进。”

万有全举步走入,拱拱手道:“属下见过主人、夫人。”

戴珍珠含笑道:“万总管不用多礼,你晚上上楼来,一定有什么事了。”

丁建中道:“请坐。”

万有全点点头,在两人下首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属下发现了一件事,咱们被人盯上了。”

丁建中笑道:“咱们后面,有这许多人跟着瞧热闹,自然有不开眼的人,会觊觎咱们赈灾的珍宝了。”

万有全道:“据属下连日来的观察,人群之中,混杂了黑道人物,自是在所难免,但最多也不过三五成群,凭这些人的气候,还不至对咱们构成威协……”

丁建中道:“那么万总管指的是什么人呢?”

万有全道;“咱们车队离开南昌之后,属下就发现有一、二十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路尾随了下来。”

“乞丐?”戴珍珠惊疑的道:“会是穷家帮的人?”

万有全道:“属下先前还不敢确定,但经属下暗中观察,每经一处,他们的人数,就增加若干,因为他们掩蔽得很好,分散开来,混杂在人群之中,不易被人发现,如今大概已有一百四、五十人之多。”

丁建中道:“这么说,他们是有企图来的了。”

万有全道:“他们有何企图,直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只是咱们赈灾之事,如今已经轰传整个江湖,黑道中人觊觎天香之宫珍宝的,也势必愈来愈多……”

戴珍珠道:“这都是你万总管太铺张之故。”

万有全得意一笑道:“这些成果,原在属下预计之中的事,不如此,不足以轰传武林。

但属下希望主人在这些人面前,能够露上一手,好让许多不自量力的人,知难而退,也好使咱们此行,更为轰动……”

丁建中含笑道:“你要我如何露法?”

万有全耸肩一笑道:“属下之意,主人若能当着群众,表演一手,聊以示儆,却无伤于人……”

他口气略为沉吟,抬头道:“但主人仍要不失雍容气度,只要能慑住人就好了。”

丁建中含笑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

万有全道:“据属下预料,明日未牌时光,咱们车抵黄岗庙与望花街之间,(在罗田、麻城两县中间)那里左临山坡,右为旷野,一、二十里均无人烟,也许会发生事故……”

戴珍珠看他言词吞吞吐吐,心中不由起疑,问道:“不知万总管有何所见,认为到了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会有事故?”

万有全笑了笑道:“属下也只是以常理度之。天香之宫的藏宝,喧腾武林,已有百来年之久,多少人找遍了名山大川,始终一无所获,如今既为夫人所得,许多黑道巨擘,听了自然会眼红,属下默察人群中,已有不少黑道帮派,混杂其中,但似是大家心里存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的出面下手,因此使属下想起了一件事。”

戴珍珠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事呢?”

万有全道:“咱们这一行人中,虽有金氏昆仲,和冷中锋、铁凌霄等六位一流高手随行,但江湖之大,岂乏能手,在他们的眼中,这六个人虽是劲敌,还未必使他们有所顾忌……”

丁建中笑道;“万总管之意,是说他们顾忌的是愚夫妇了?”

“不错。”

万有全耸着肩道:“他们自然都已打听清楚,天香之宫藏有一册《天香秘笈》所载武功,有夺天地造化之妙,夫人既然继承了天香之宫的主人,也许已经练成了《天香秘笈》上的武功,这是他们最顾忌的一点,其次,就是主人了,身为昆仑传人,武功必然高不可测,有这两点,才使他们迟迟不敢下手……”

他不待丁建中夫妇开口,接着道:“因此属下预料,他们会选择一处人迹较稀的地方,先由一、两个较有盛名的黑道人物出面,要主人或夫人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如果主人或夫人露的一手,并不如他们想像中的高明,也许就会群起发难……”

戴珍珠问道:“你认为那地点,就在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

“是的。”万有全道:“因为这一路上,那里是最适当的地点了。”

丁建中道:“那么万总管为什么要我当众表演呢?”

万有全深沉一笑道:“属下看得出来,主人武功,似乎高过夫人一筹,由主人当众表演一手,一来可以镇慑人心,二来,在大家心目中,夫人是天香之宫的主人,自然已得天香仙子真传,必有更惊人的绝艺,让大家看了主人的表演,自然更会增加对夫人的神秘感。那么纵或有人还不死心,咱们这一路上,却可以风平浪静了。”

戴珍珠轻笑道:“万总管设想的果然十分周到,丁郎,明天你就当众露一手给他们瞧瞧了。”

“哈哈!”丁建中朗笑一声道:“万总管,你预料的也许不错,但对夫人的估计,可就看走眼了。”

万有全惊“哦”一声,躬身道:“属下只是就事论事,夫人身为天香之宫的主人,一身绝学,又岂是像属下井蛙之见,所能蠡测?”

万有全果然料事如神,第二天午牌时光,两辆马车,一行马队驰过黄岗庙下的黄泥山岗,放眼望去,这一带土荒地瘠,一片都是干硬的黄土,长着疏朗朗,不过尺许高的野草。

路,只是经常有行人、车辆经过,留下的一条痕迹而已!

这里离望花街还有十几里路,车队随着山势,绕山而行。

现在骑在马上的人,已可看到右首小山麓间,一棵高大得像伞的大樟树下,站着三个人。

远望过去,大樟树只像一颗盆景,树底下三个人,不过寸许来长。

这是骑在马上的人目力过人,才看得清,因为那座小坡,那棵大樟树,距离他们,少说还有一二里远!

一、二里路,自然不需多久就赶到了。

树在逐渐放大,人也在逐渐的增高,现在已可清晰的看到三人的面貌。

三个都是老人,个子稍有高矮,却都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身上同样穿一件半长不短的黄衫,三人脸型虽然不同,但都像风干了的橘皮,满布着皱纹,也都有一双深陷的眸子,目光如刃,一霎不霎盯着驰近的马队!

不,他们目光所注视的是第一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当然是丁建中和戴珍珠所乘坐的了。

车后六骑,金鞭银枪:金氏兄弟和路传广、铁凌霄、冷中锋等人,都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自然早就认出这三个老人的来历,但大家只是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策马赶上前去。

这是因为今天出发之时,万总管已经关照过,车到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可能会有事故,但他们不用过问,只管看热闹就好。

六人心中一直在嘀岵,不知在黄岗庙和望花街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故?凭自己这几个人的万儿,还有不开眼的歹徒,不知死活的人敢在途中滋事?

如今他们看清楚了,来的竟然会是荆山三怪!

荆山三怪,算得上是黑道上的老前辈了,路传广、铁凌霄、冷中锋三人,在大江南北,名头已经够响了,但如果和荆山三怪相比,那就还只是穿开裆裤的娃娃呢i荆山三怪,这还是三十年前的外号,如今早该称他们荆山三老了。

三老收山已有二、三十年了,这回居然会亲自出马,显系受人撺掇而来。现在马队离大樟树不过十丈左右了!

站在三人中间的枯瘦老者已经开口了:“你们都给老夫停住。”

此老果然功力深厚,他只是随口说来,车声辘轳,马蹄杂沓。昕交汇成的一片声响之中,依然字字清晰,如同面对面说话一般!

万有全一马当先,越众而出,左手往后一摆,马队车辆,如一而整齐的立时停住,秩序井然!,

这是一片旷野,车马停住之后,本来远远跟在车后的一大群人,听到前面有人阻路,当然有热闹可看了,于是纷纷越过车马,从两边涌了上去。

万有全一马当先,在马队前面勒住马缰,这一来,他和荆山三怪差不多还保持了数丈远近,在马上双手抱拳,陪着笑道:“三位老人家叫咱们停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中间的枯瘦老者只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站在他右首的是个矮小老者,口中沉哼一声道:“你下马来答话。”

万有全连连陪笑道:“是、是,在下失礼得很,在下这就下马。”.他果然随着话声,从马鞍上翻身下马,拱着手道:“在下已经遵命下马,三位老人家有何吩咐,在下洗耳恭聆。”

他身为丁府总管,但表现得竟然十分猥琐,可把车前八匹马上的戴庄庄丁们,看得心里十分窝囊,他们真想不到这些日子一直洋洋自得,八面威风的万总管,竟然如此见不得人!

右首那个矮小老者冷然道:“尔是何人?”

万有全陪笑道:“在下万有全,黄金万两的万,有……”

矮小老者不耐的道:“老夫是问你什么身份?”

“啊!”万有全陪着笑,忽然腰骨挺了下,神气的道:“区区忝为丁府总管,也是这趟黄河赈灾的总管。”

右首矮小老者微哂道:“万总管居然身兼两职。”

万有全连忙拱拱手,陪笑道:“不敢,多蒙夸奖。”

人家根本没夸奖他。

矮小老者似乎对他这副猥琐模样看得很烦,冷冷说道:“叫你们主人出来答话。”

万有全一怔,他的一脸谄笑渐渐收敛,正容道:“区区在下很尊重三位老人家,区区忝为总管,三位似乎也应该尊重在下才是,三位要咱们停住,在下已经遵办了,三位在此拦路,有什么见教,来意如何,理该向在下说明,在下如果做得了主,就可遵办,如果做不了主,自会向敝上请示,这位老人家(指矮小老人)一开口就颐指气使,好像不屑和在下说话,在下倒想请教三位老人家如何称呼?自恃什么身份而来?配不配和敝上说话呢?”

他这番话理直气壮,却把荆山三老说得哑口无言。

矮小老人面有怒色,冷喝道:“你找死?”

“哈哈!”万有全突然仰天大笑一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区区能够当得上丁府总管兼黄河赈济总管,自然也能担当大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倒是老人家一开口就以死字相威胁,不怕辱没了三位的名头么?”

矮小老人怒声道:“老夫就劈了你……”右手一举,露出了鸟爪般枯瘦的手掌,作势欲劈。

站在中间的枯瘦老者徐声道:“老三,住手!”

他两道利刃般厉芒,缓缓落在万有全的身上,他但觉此人生相猥鄙,看去毫不起眼,先前卑躬陪笑,一副小人模样,这回侃侃而言,却又词锋犀利,以自己的眼光,竟然看不出对方是否身怀武功,一时使人有莫测高深之感,不觉朝万有全微微颔首,道:“万总管可知道老夫三人来历?”

“不知道。”万有全脸上又堆起了笑容,答道:“但在下猜想,三位当非常人。”

枯瘦老者道:“何以见得?”

万有全道:“三位年事已高,必是同道中德高望隆之人,貌相古拙,必是山林间隐姓埋名之士,由此推想,三位的身份,不是可以思过半矣了么?”

“说得好!”枯瘦老者道:“那么万总管可知老夫三人的来意?”

万有全道:“在下正要请教……”

矮小老者轻咳一声,已然冷声道:“你们打的是“天香宫主黄河赈灾”的招牌,老夫等想问问清楚。”

万有全道:“老人家请问吧。”

矮小老者道:“其一、天香之宫,传闻江湖,已有百年,老夫三人很想见见这位天香宫主。”

万有全道:“请问其二?”

矮小老者道:“你们既是前去黄河赈灾,这是一件大事,总该有个数目吧?”

万有全听了只是呵呵大笑,并未作答。

矮小老者怒声道:“老夫问的话,有何可笑?”

万有全道:“老人家问的当然可笑,因为这两件事,似乎都和三位无关。”

矮小老者道:“咱们既然来了,不论有关无关,非见天香宫主,非问个确实数目不可。”

“那好。”万有全答道:“在下可以告诉三位的,第一,天香宫主是不是肯见三位,在下无法作主;第二,咱们前去黄河赈灾,没有确切的数目,因为咱们带去的是天香之宫的珍宝,这些珍宝,也许可以卖到千万两银子,也许只能卖个百万两银子,目前很难估价。”

矮小老者道:“天香之宫的珍宝,都是尘世罕见之物?老夫三人颇想瞧瞧,以开眼界。”

万有全道:“这恐怕不成。”

矮小老者道:“为什么?”

万有全道:“因为这些珍宝,都是赈灾用的,要到了地头,才举行义卖,路中恕不展露,所谓钱财不露白,免得不开眼的宵小看了眼红,心生贪婪,若想妄图染指,白白送了性命,重者丧生,轻则身败名裂,又何苦来者?”

矮小老人大喝道:“有老夫三人在此,谁敢妄动?”

万有全大笑道:“有敝上和天香宫主在此,三位还不是要强行拦路么?”这话是明摆着不把荆山三怪放在眼里了。

矮小老者听得大怒,暴喝一声:“找死!”

扬手一掌,朝万有全劈了过去。

他是荆山三老的老三,这一掌是被万有全激怒出手,掌风如涛,应手卷撞过来。

万有全缩头一笑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这算什么……”随着话声,慌慌张张的闪避开去。

他脚步踉跄,并无玄奇身法,但矮小老者这凌厉一掌,却被他在惊险之中,擦身而过,刚好避开。

矮小老者目芒飞闪,沉喝一声:“好!”

右掌未收,左手又是一掌,斜劈而出。

万有全道:“你们也算是小有名头的人,这……动手打人,还讲不讲理?”

他说到“这”字之时,掌风已经逼近,口气微顿,脚下跌跌撞撞的连跳带闪,居然又被他避开,才接着又说了下去。

他这番连跳带闪,看去简直是手忙脚乱,但他居然一连避开了矮小老者二掌,却依然看不出他是不是会武功?

荆山三老中任何一位的出手一掌,江湖上能接得下来的固然不多,就是能及时闪避得开的,只怕更少。

矮小老人大喝道:“你敢小觑荆山三老。”

万有全睁大着眼,诧异的道;“在下几时小觑三位了,在下说的是礼节,也是理字,三位要见敝上,在下怎好连三位的姓名都没问一声,就去告诉敝上,有荆山来的三位老人求见,这样,在下岂非有亏职守,还能当得成总管么?”

中等身材老者沉哼道:“你真的没听过荆山三老?”

万有全摇头道:“荆山,在下自然知道,住在荆山的人多得很,年纪老的人,也不在少数,不会只是你们三位吧?”

中等身材老者一张老脸,气得煞白,双目厉芒连闪,但因人家说的未尝没有理由,他自恃身份,不好发作。

中间的枯瘦老者自然知道万有全是故意如此,心头虽怒。但脸上丝毫不露,颔首道:

“万总管那就说荆山西门寿兄弟求见好了。”

“原来是西门老哥。”

万有全抱抱拳,陪笑道:“在下自当立即禀报敝上。”

荆山三老,在黑道上辈份崇高,当今之世,已经没有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了,万有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称他西门老哥。

枯瘦老者枯干的脸上,也因他这声“西门老哥”,不禁气得飞过一丝愠怒之色!

万有全并没理他,回过身去,左手一摆,车前八匹骏马上八名武士立即策动坐骑,向左右两旁退下,像雁翅般排开。

万有全颠着脚尖,走到第一辆马车侧面,躬身一礼,提高声音,朗声说道:“启禀主人、夫人,现有从荆山来的西门寿兄弟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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