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婴宁点了点头,目送着他出了房门。
眼看着他走了以后木门合拢,唐婴宁果然重新躺回了床榻上,脑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同寻常的想法。
杨晧说军医在打仗的时候最大的缺陷就是难以自保,那么倘若是一群受过严格训练的军医呢?
想到这儿,唐婴宁有点兴奋。她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从杨晧的桌上翻出一张干净的纸来,直接将毛笔在他的茶杯里蘸了蘸,立刻就开始写写画画了起来。
她仔细地写了三个地方:军机处、军队、药局。
又仔细想了一会儿,添上一个地方:奴隶所。
她简单地将自己的想法写了下来,便拿着那张纸去了郊外的崇安寺,找到了方大夫。
没想到方大夫也是眼睛一亮,对她的想法大加赞赏,忍不住夸道:
“哎,老夫的眼力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好。
不过说到底,你是昭仁兄的女儿,想来也是个会有出息的。”
唐婴宁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便行了一个大礼。
方大夫一愣,连忙将她扶起来: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唐婴宁低头道:
“婴宁知道伯父厌恶朝堂,更不想与贵族为伍。
但我也知道,伯父一定不是真想永远待在那处偏僻陋巷之中给人看病。
跟父亲一样,您怀的是兼济天下的大义。所以我恳请伯父,在此事终了之后,重新出山,作为中堂大夫坐镇惠民药局。”
方大夫沉默了良久,突然笑了:
“我这点心思,被你一个小丫头猜的一点也不剩。”
唐婴宁眼中冒着光:
“伯父这是答应了?”
方大夫看着她的眼睛,十分慎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在前面。
丫头,我若是去了惠民药局,给谁诊病、不给谁诊病都由我说了算,其他人不能约束我。”
唐婴宁连忙点头答应:
“伯父去了惠民药局,那便是尊位,这是自然的。”
“好。等这件事过去,我便随你回去。”
“就这么说定了。
如今想起来,我还真有点想吃伯母做的面条...”
“这还不简单?!
等以后,你想天天吃都没问题。”
*
唐婴宁从崇安寺出来之后,马车便载着她回了城。
途中恰巧途经奴隶所,于是便让马夫停了下来,自己则一个人走了进去。
方才在纸上写下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突然想到——倘若要找到一群能吃苦的人用来培养成军医,奴隶们或许会更合适。
奴隶所没有悬挂任何牌匾,在外面看起来却显得像个高门大院一般气派敞亮。
刚一走进去,唐婴宁看见翠竹环绕在青石垒砌的墙壁,显得分外雅致。见此场景,她还以为自己是进了那家府邸的后院。
见她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妇人先是通身打量了一遍她衣着,立刻便认出来这是个贵族小姐,于是满脸堆笑地说:
“贵人今日是自己来挑奴隶么?”
唐婴宁知道这是人牙子,最是趋炎附势的一帮人,便敷衍着点了点头:
“我来看看。”
那妇人嘴快,立刻便给她数了起来:
“我这儿啊,多大年龄的奴隶都有。有做粗活的,有专门摆着好看的,还有些会武功,贵人带回去还可充当个护院的...”
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不像是在贩卖奴隶,更像是在贩售一批又一批的货品。唐婴宁忍不住打断了她,轻声道:
“先不急着挑。
人在哪儿?先带我去看看。”
“哎...贵人请随我来,当心脚底下有石子儿冒出来绊倒您。”
唐婴宁跟着她一路走到内院,却发现周围的景致差了不少,连带着脚下的石子路都没了,净是些土路。
她看着这院中低洼不平的布置,想着这里若是下了雨,该是怎样的泥泞不堪。
恰逢在这时候,旁边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唐婴宁忍不住止步往那边一看,却瞧见一个穿素白衣裳的清瘦身影,是莲华。
他微微躬着身,低头将一个摔倒在地的小男孩抱起来,模样优雅得像一只仙鹤。
他似乎用余光瞧见了有人在驻足看他,于是便转过脸来。在看见唐婴宁的一瞬间,他脸上出现了些许愕然的神情。
犹豫了片刻以后,莲华还是缓步走了过来。
他脸上不着粉黛,素的清丽,却将他那张平日里过分妖冶的容貌变回了本真的模样。淡漠,疏离,又带着遥远的清冷。
“你今日也来了?”
唐婴宁不答。
莲华讪讪地低下头,低眉浅笑:
“忘了告诉你,我常来这里,替梨园选一些新的戏班子。”
他一说出口,唐婴宁觉得全是谎话。
她忍不住开口讽刺道:
“你说过的话,还有一句是真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应该知道七八岁的小男孩有多闹。
所以晧哥这种,小时候被暴打其实也不是很奇怪。
太子殿下: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