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飞鹏自然不会放过有利于他的机会,没待牡丹落地,口中暴喝一声:“贱婢看剑!”右腕一振,长剑横推而出!这一招,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发出来的一剑,势道之强,无与伦比,但见一片耀目精光,扩及数尺,像匹练般席卷而出,在他想来,这一剑猝起发难,牡丹武功再高,剑术再精,也会措手不及,纵然不能把她立劈剑下,至少也得身负重伤。www.xiashucom.com
哪知就在他剑势出手之际,牡丹直飞过来的人,双脚尚未着地,身形突然飘飞而起,一个旋转,姿态优美已极,手中长剑,随着她身形的飞旋,划出一圈剑光。刹那之间,就有无数支长剑,夹着森寒剑气,排空而来,正面的一排剑影和郝飞鹏推出一剑,骤然一接,登时响起一阵急骤的金铁狂鸣。
郝飞鹏但觉剑身上,至少被对方一排剑影,连击了八剑之多,任他功力深厚,也震得一条右臂有了酸麻之感。但牡丹飞洒出来的一圈剑光,宛如鱼龙漫衍,由简而繁,变化精奥,并非只有正面一方。
郝飞鹏推出的一剑虽然挡住了正面一排剑影,但左右两边,已如汹涌浪潮,疾卷过来。郝飞鹏看得又惊又急,心知又中了牡丹诱敌之计。须知牡丹使的正是“飞龙三式”,剑势原相连贯,她在使出“神龙出云”之后,已经在较缓的去势中,演变为“龙战于野”。这是一招应付强敌环攻的剑法,但若只有一个敌人之时,剑法展开,就能把敌人圈在重重剑影之中。这和八卦门的“八方风雨”,有异曲同功之妙。
郝飞鹏此时再待出手封架,已是不及,百忙之中,猛地双脚一顿,纵身窜起,往“飞龙关”石门中倒跃进去。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他动作极快,一下脱出剑光之外,但觉双脚一凉,已被剑锋削断,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朝石门中跌下。
牡丹一个箭步跟了过去,长剑一指,冷笑道:“郝飞鹏,你还往哪里逃?”郝飞鹏在牡丹追上去的时候,举手一掌,自碎天灵而死。
这时冉遇春也已得手。一记“血影指”,击中对手“天突穴”,那黑衣剑手连哼都没有哼出声,就仰跌下去。剩下两个黑衣剑手,眼看飞龙堂主饶三村、黄龙堂主郝飞鹏先后身死,哪里还敢恋战?口中打了个唿哨,正待夺路而逃!那和许家骅动手的黑衣剑手,一时太以慌张,被许家骅一剑刺中右腿,身形晃得一晃。高手过招,不得有半点差失,许家骅趁机又是一剑,横削过去,剑锋正好划在他左胸之上!那人叫一声,倒在地上,一阵翻滚,便自气绝。和万人俊动手的汉子更是心惊,立即虚晃一剑,转身欲逃,哪知刚一转过身去,就见冉遇春站在他身后,冷冷说道:“你还想逃么?”有手一扬,腥红刺目的手指,迎面点来!那汉子方自一惊,万人俊的长剑,己从他后心刺入。
前后不过盏茶工夫,饶三村、郝飞鹏和五名黑衣剑手,全数毙命。只有“飞龙关”
关主胡全和两个手提灯笼的黑衣汉子,却呆若木鸡,连动都不敢稍动。他们是吓破了胆!
荣敬宗看了郝飞鹏的尸体一眼,神色凄然,轻轻叹息一声道:“郝飞鹏是个血性汉子,只可惜他走错了路子。”牡丹愕然道:“晚辈如果早知荣老伯和他的交情,方才就不该伤他的了。”荣敬宗微微摇头道:“不,他是该死的,他昔年和老朽同列黑龙会三十六将,被迫降清,但近年来所作所为死有余辜,老朽只是不忍对他下手而已。”说到这里,倏地回过头去,一手持须,沉声喝道:“胡全。”
胡全蓦地一惊,急忙欠身道:“属下在。”荣敬宗道:“老夫方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胡全陪笑道:“是,是,属下记得,记得。”
荣敬宗道:“那很好,你立即去把百花帮失陷在关中的人放出来。”胡全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嗫嚅说道:“你老吩咐,属下自当遵命,只是……”
荣敬宗目中寒光一闪,沉哼道:“只是什么?”胡全打了个寒喋,连连躬身道:
“你老息怒,属下有下情奉陈。”
荣敬宗道:“你说。”胡全道:“这‘飞龙关’一共有七十二间石室,情形和‘六衍述阵’相差仿佛,一入其中。就会迷失方向,转来转去,无法找到出路,若无识得门户的人接应,就永远失陷在里面。百花帮一行人,个个武功高强,饶堂主曾派了十几名剑手入内,起初还想把他们个别引开,就可以生擒活捉,哪知进去的人,悉数遭到杀害,连属下派进去引路的人,也一个没有生还。饶堂主无计可施,才改变策略,要属下封闭入口,把这些人活活饿死,再去收拾。而且每间石室,互相可通,如今不知百花帮的人究在何处。属下进去,势非引起误会不可,因此要属下把他们放出来,实有困难,最好你老派一二位和百花帮认识的人,随属下进去,方可救人。”这话说的也是实情。
凌君毅道:“荣老伯请在此地稍候,由晚辈和他进去好了。”牡丹道:“贱妾和凌兄同去。”
冉遇害道:“属下也去。”牡丹接口道:“不用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们有胡关主领路,只是进去找人,人手也用不着太多。”万人俊、许家骅本来也想自告奋勇,跟着进去,但听牡丹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开口。
荣敬宗道:“这样也好,凌公子和帮主二位进去,自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咱们就在关外等着吧!”说到这里,目光一注,朝胡全问道:“胡全,‘飞龙关’中可有什么埋伏?你如敢在老夫面前耍什么花枪,当心你的脑袋分家!”胡全连连欠身道:“属下不敢,属下有几个脑袋,敢欺瞒你老?”一面探手入怀,模出一个羊皮摆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飞龙关的全图,所有石室暗门,都有详细注解,请你老过目。”荣敬宗打开羊皮摆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飞龙关”的全图,这就随手交给凌君毅道:“此图还是由凌公子带着好了。”凌君毅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胡全转身朝凌君毅和牡丹二人躬躬身道:“二位请随兄弟来。”说完,当先朝关中走去。
凌君毅抬拍手道:“帮主请。”牡丹娇婉一笑道:“此行以凌兄为主,自然凌兄先请了。”
凌君毅眼看胡全已在前面往关中走去,只得跟着走入,牡丹紧随他身后,相续跨入。
这“飞龙关”内,依然是一个空旷的石室,和关外那片空地一样大小,像是大天井一般。越过这片空地,迎面有四五级石阶,两边护以石栏,中间一道高大的门户,敞开着两扇楼花石门。胡全引着两人拾级而登,跨进门槛,这是一问宽敞的厅堂,上首高悬一方横愿,写着“飞龙关”三字。一张石案前面,放着两排石几石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石室,敞开着门户,有如厢房一般。
凌君毅目光一动,问道:“这两道门户里面,是什么?”胡全脸上堆着笑容,道:
“凌公子大概没看敝关全图,就收起来了。这两道门户,叫做诱敌之门,一旦闯入里面,有进无出。”凌君毅道:“如何有进无出?”
胡全道:“这两个厢房,看去并无石门,但只要有人闯入,石门立会从壁间推开,把门户阅起。那时另外三面石壁上,就同时现出三道门户:不论你进入哪一道门,都可使你失陷在里面。”壮丹道:“那么我们从哪里进去呢?”
胡全笑了笑道:“石门启闭之法和出入路径,都详载在敝关全图上……”牡丹脸色微沉,哼道:“我知道都详载在全图上面,你是飞龙关的关主,也是带路之人,你去把通路石门逐一开启,走在前面领路好了。要是我们自己按图觅路,还要你带路作甚?”
胡全心知这位百花帮主不太好惹,口中唯唯应“是”,举步走上前去,在石案前面一方雕刻着荷花的石板上,用手指忽撤忽推,按了四五个地方,才缓缓直起身来。就在他直起身子之际,那张石案就随着向右移开,正面石壁上,缓缓裂现出一道门户。
胡全侧身陪笑道:“二位请进。”
牡丹总觉此人神情不正,有些笑里藏刀,口中没说,心里却暗暗提防着他,因此没待凌君毅开口,就挥挥手道:“你先请。”胡全没有多说,当先跨了进去。凌君毅、牡丹跟着走入,只见这间石室地方不大,室呈方形。正面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富贵牡丹图”,几乎占石壁三分之二,手工精细,而且还染了颜色,红花绿叶,鲜艳夺目,五朵牡丹,都有碗口般大。
“飞龙关”是诱敌深入的一个大陷阱,自然用不着装潢,尤其这伺石室不过二丈见方,室中一无所有,配上这幅石刻壁画,也有些不伦不类。凌君毅一眼看出这幅壁画大有文章,因为图中五朵牡丹,除了中间一朵略大,其余较小的四朵,围在四周,分成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决非偶然。心念方动,只听胡全陪笑道:“凌公子!这幅《富贵牡丹图》,就是飞龙关所有机括的总枢纽。”他伸手指指牡丹花,接下去道:“里面每一间石室,四壁都有一道暗门,现在总掣打开着,每一间石室的门户,都在不住的变换,使陷身在里面的人,奔来奔去,好像已经穿行了数百间石室,还是找不到出路……”牡丹问道:“石室门户,会自动启闭么?”
胡全应道:“是的。这中间一朵较大的牡丹花,就是总掣,四边较小的,每一朵,就是每一间石室的一道门户,只要打开总掣,再把四朵较小的也一齐打开,每一间石壁间的门户,就会轮流启闭了。”说到这里,接着道:“咱们要进去救人,就得把石室中的三处门户予以封闭,只留一道门户,才不致走失。”牡丹问道:“总掣要不要关上?”
胡全道:“总掣关上了,里面全部机括,也就都封死了,一道门户也开不开,咱们如何进得去?”牡丹道:“你快些动手,咱们进去救人了。”胡全答应一声,仲手把上、下、右三朵牡丹花,各自向右转动了三下,再把左首一朵牡丹花,向左转了二下,说道:
“好了,现在每一间石室,都只有左首一道门户可通,就算咱们不找进去,只要打开这里一道门户,失陷在里面的人,也会自己找出来了。”
牡丹道:“那你去把石门打开了。”胡全口中应了声“是”,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两按,壁间果然应手而启,裂现一道门户。
凌君毅道:“帮主,咱们可以进去了。”牡丹道:“你没听说里面和迷阵一样,还是让胡关主先行的好。”胡全道:“二位且慢!”转身朝右首壁下走去。
牡丹问道:“你做什么?”胡全笑道:“兄弟已经把机关全调好了,兄弟该失陪了……”身子忽然往石壁上一靠,但听“喀”的一声,石壁顿开,胡全一个翻身,就闪了出去。
牡丹心头大怒,娇叱—声:“好个贼子!”挥手一掌,闪电般朝他身后拍去。但那道石门和翻板一详,随着胡全的身子翻了过来,等牡丹掌风劈到,石门已经阂上,砰的一声,玉掌击在石门之上。
牡丹恨恨的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凌君毅道:“算了,让他逃走了吧!”牡丹道:“凌兄,你快取出飞龙关的全图来看看,莫要上了他的当。”凌君毅取出羊皮摆子,翻了开来,牡丹凑过头,和他仔细核对。
胡全说的倒是不假,他确实已把“飞龙关”的机关全调整好了,每间石室只有左首一道门户可通,其余三道,早巳封死。
如今只要循着开启的门户,进去找人,然后再循原路退出来就好。
牡丹看了一阵,奇道:“凌兄,这是‘飞龙关’全图,胡全逃走的这道门户,这全图上面怎会没有记载?”
凌君毅想了想道:“也许这是一条秘道,不属于‘飞龙关’范围之内,所以这上面没有记载了。”牡丹眨动一双风目,问道:“凌兄这话怎说?”凌君毅道:“‘飞龙关’是属于飞龙堂辖下的一部分,这道门户,也许是通向飞龙堂的秘道,自然不属‘飞龙关’的范围了。方才我们赶到关下之时,饶三村、郝飞鹏闻讯赶来,但却是从飞龙关走出来的,就可证明了。”
牡丹娇婉一笑道:“凌兄真乃绝顶聪明,机智过人,小妹从不服人,但对凌兄,却是由衷的佩服。”凌君毅脸上微微一热,笑道:“帮主过奖。”牡丹两道清澈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注着他,低声道:“凌兄,不要叫我帮主,你心里如果还有贱妾这个人,那就叫我壮丹好了。”双颊飞红,不胜羞涩,但眼睛并没移开,还深深地流露出企待之色。
凌君毅道:“帮主这份情意,在下十分感激……”
牡丹低下头去,旋又抬了起来,幽幽的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要你感激。”凌君毅脸上微露不安神色,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牡丹忽然目光一凝,柔声道:“凌兄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红粉知己?”她不让凌君毅开口,接着婿然一笑道:“凭你凌兄的人品、武功,自然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这个我并不介意,谁叫我们相见迟了一步?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凌君毅心头一阵激动,双手一伸,握住了牡丹一双柔荑,说道:“帮主……”牡丹任由他握住了双手,娇靥一阵红晕,含嗔道:“又来了,还叫我帮主呢?”话声才落,又抬眼问道:“凌兄的红粉知已,是哪一位姑娘?是不是假扮九妹的……”“砰!”一声震响,从石壁传来!两人蓦然一惊,急忙回头看去,但见那扇翻板般的石门,一下转了过来,从门外跌跌撞撞闯进一个满身血污的人来!只见他以剑支地,踉踉跄跄地冲了三四步,一跤扑倒下去。只要看他进来之时,长剑支地,脚下踉跄的模样,而且一身都是血污,伤势定然极为沉重!
凌君毅目光何等锐利,一瞥之间,已经看清来人面貌,口中轻噫一声道:“是公孙兄!”一个箭步掠了过去。
牡丹急忙跟了过去,道:“公孙护法怎会从这条秘道中进来的?”凌君毅道:“不错,他和在下是在飞龙堂附近失散的,方才胡全出去,大概走得慌张,打开了秘道没有关起,他才找进来的。”一面说话,一面低头检查公孙相身上伤势。
牡丹站在他身边,问道:“他伤得很重么?”凌君毅剑眉微皱,说道:“他身上有三处剑伤,一处镖伤,大概还有内伤,就算没负伤,这一天一晚不眠不食,再加上连番激战,身体也困乏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疗伤药丸,塞入公孙相口中,一面默运玄功,右手按在他背后“灵台穴”上,源源输入真气。
公孙相身负重伤,又是一天一晚没进饮食,一个人在极度疲乏之中,业已昏死过去。
此时经凌君毅输入真气,不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望望凌君毅,忽然从眼角涌出一眶热泪,有气无力的道:“总座!兄……弟只怕……不……行了……”
凌君毅道:“公孙兄快不要说话。”公孙相却继续说道:“兄弟……一日一夜之间,遇上……一十八个黑龙会……的高手,身中几处剑伤……但他们……全被我歼灭了,方才有一个……贼人,从这里……逃出去,兄弟和他激战……甚久,结果兄弟被他一掌击中后‘凤尾穴’……兄弟也……刺了他一剑……”凌君毅道:“你疲惫过甚,又伤及内腑,剑伤流血过多,全仗内功根基,支持着你。兄弟喂你服了家师炼制的‘保命行功散’,此时不可说话,方保无事。”公孙相一阵咳嗽,黯然苦笑道:“总座一再相救,兄弟……感激不尽,只是……兄弟自己知道,这次……只怕不行了。兄弟……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但兄弟在临死……之前,一定要说出来……”凌着毅道:“公孙兄待会再说,不是一样么?”
公孙相摇摇头道:“不,兄弟再不说出来,一旦咽了气,就永远没人知道了。”壮丹在旁道:“凌兄,你就让他说吧!”公孙相眼中,又涌出两行泪水,双手用力抓着衣领,大声道:“总座,你一再救我性命,我……我不是人,是畜生,我该死,我对不起你……”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动,连忙拦道:“公孙兄,你不可太激动,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迟。”公孙相咬着牙关,斩金截铁地道:“不,我不说出来,死了也不安心的。总座……这件事,兄弟太对不起你,我几次要向你坦白承认,话到口边,都不敢说。
如今兄弟已是快死的人了,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他拼命地咽了口气,续道:“那天,是总座当选总护花使者的晚上,兄弟因总座喝醉了,想进去看看你……”
凌君毅拦道:“你不用说了。”公孙相道:“兄弟非说出来不可,只有说出来,我才会安心。”他不敢抬眼去望牡丹,只是痛苦地道:“那时差不多已是二更时分,总座房里没有灯火,只有南首的窗户开着,兄弟穿窗而入,不见总座的人,但却听到副帮主的声音从廊上传来,她也是因总座醉酒,来探看总座的……兄弟不该一时糊涂,冒总座之名,铸下了大错……”这件事,牡丹早已听玉兰说过,只不知是什么人冒充了凌君毅,但因事关芍药颜面,始终不敢向太上票告,这时听公孙相说了出来,心头暗暗哦了一声,忖道:“以公孙相的人品武功,倒也配得上二妹了,只是他伤势如此沉重,不知有没有救了?”
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际,突见一条人影,从左首石门中飞掠而出,身法奇快,一下扑到公孙相之前,厉声道:“你这恶贼,你害得我好苦!”疾然一剑,朝公孙相当头劈落。
这人正是生性好强、美艳多姿的副帮主芍药。
牡丹睹状大惊,急急喝道:“二妹住手!”凌君毅也没防到事情竟然这般凑巧,公孙相说的话,会被芍药听去。她的突然出现,已使他深感意外,更没想到她会下此杀手,同时他一只右手,还按在公孙相的背后。此时骤睹一剑劈来,百忙之中,左手屈指朝剑尖弹出,可惜已经慢了一步,但听“挣”的一声,剑身一偏疾落,寒锋过处,血光飞洒,公孙相一条左臂,已被砍落。
芍药脸色铁青,一语不发,顿顿脚,转身朝外疾掠出去。公孙相服了反手如来炼制的一粒“保命行功散”,此时药性业已行开,再经凌君毅输入本身真气,伤势原已好转。
他看到芍药突然现身,一剑砍来,本已闭上眼睛,甘愿受死,因此被她一剑砍落左臂,连哼也没哼一声。
此刻一见芍药转身朝外掠去,一时再也顾不得左臂疼痛,血流未止,猛地—跃而起,口中叫了声:“副帮主……”一手掩着创口,没命的跟着朝外冲了出去。
牡丹忍不住叫道:“公孙护法……”凌君毅轻轻舒了口气道:“帮主随他去吧!”
牡丹道:“但他伤势未愈,又断去了一臂。”凌君毅道:“公孙兄服了家师‘保命行功散’,伤势已无大碍,如能追上副帮主,只要他虚心下气,苦苦哀求,也许会使副帮主回心转意,亦未可知。”
牡丹望望地下半条断臂,道:“二妹是个逞强好胜的人,平日又骄纵惯了,公孙护法此时追上去,也许会被他一剑杀死。”凌君毅道:“帮主说的也是,公孙兄追上去,虽然成败各占半数,但此事关系着他们两人的终身幸福,旁人也无法借著代谋。再说,此时如果不让公孙兄追去,以后只怕很难找得到副帮主了。”牡丹点点头,轻轻叹息一声道:“真是孽缘。”
她举手掠掠鬓发,忽然回头道:“凌兄,二妹既然已经出来,其他失陷的人大概也会很快找着门户出来了,我们该快些进去才好。”凌君毅略为迟疑了下,把手中羊皮摆子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是‘飞龙关’的总枢纽所在,右首又有一条秘道,直通飞龙堂,万一有人进来,只要把总掣关闭,咱们就永远出不来了。
在下之意,帮主可持此图,留在这里,在下一人进去就好。”
牡丹想想他说的也是有理,但玉手轻轻一推,说道:“你要进去,还是把总图带在身上的好,万一走迷方向,有总图可以对照,就不致有失了。”凌君毅依言收起总图,揣入怀中,一面说道:“那就有劳帮主在此稍待,在下进去了。”转身朝左首石门走去。
牡丹急步跟了过来叫道:“凌兄。”凌君毅刚到门口,闻声停步,回头道:“帮主有什么事吗?”
壮丹粉因一红,低声道:“你小心些。”凌君毅看她一副娇羞欲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流露出无限关注之情,心头不觉一阵飘荡,赶忙移开目光,颔首道:“在下省得。”手托“骊龙珠”,举步朝门中走了进去。
胡全没有骗人。“飞龙关”七十二间石室,当真比“迷阵”还要复杂,他虽然封闭了三处门户,每一间石室,只留下一道门户——靠右壁的一道门户,但每间石室方向各异,而且,同样开在右首壁上的门户,也有开在中间的,也有开在偏左或偏右的。总之,你只要按照有门户的就进去,一间一间的走去,决不会重复,但当你经过一二十间之后,你一样会迷糊。因为每一间石室,都是一模一样四方形,空荡荡的,像一只盒子,任何人走到这里面,都会不自禁地渗出汗来,心头油生怖意!不知道这鬼石室究竟有多少间,如若每一间石室中的四道门户,再一变换的话,保你转来转去,也休想找得到出路,这机关当真巧妙得很!
凌君毅耐着性子,随着一重重的门户进去,果然顺利地找到了芙蓉、凤仙、玉蕊和芍药的两名使女木香、木模,向导吴婆,护法杜乾麟、罗耕云八人。只有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在进入飞龙堂之时,已经失踪,领队的副帮主芍药,追杀一名贼人和众人失散,所有的人,一个不少。其中除了向导吴婆和护法杜乾麟略受微伤,大家也没有挂彩,因为进入飞龙堂,一路都没有和敌人动手,只有被引入“飞龙关”之后,曾和飞龙堂派来的十八名高手有过一场搏杀,但还是被大家合力出手,予以歼灭。更因大伙一直没有失散,各人身边,都带着干粮,准也没饿肚,只是没有水喝而已。大家正因失陷在这座古怪的石室之中,感到无比焦灼之际,突然遇上凌君毅找了进去,自然又惊喜,又兴奋,恍如救星自天而降。十二侍者之中,玉蕊和凌君毅认识得最早,也是她把凌君毅从“绝尘山庄”中送到百花帮来的,她第一个惊喜的迎了上去,叫道:“总使者,你怎么进来的?”凌君毅目光转动,含笑招呼道:“大家全在这里就好,黑龙会已破,在下就是找你们来的。”
风仙抢着问道:“总使者可曾见到副帮主么?”凌君毅当然不好明说,只得点点头道:“石门开启之时,副帮主已经出去了。”
罗耕云道:“咱们进来之时,蔡老忽然不见,总座可知他的下落么?”凌君毅神色一黯,说道:“蔡老身负重伤,已经过世了。”大家听说三眼神蔡良已死,全都心头感到沉重。
凌君毅道:“所有的人既然全在这里,那就不用再深入了,在下替大家带路,帮主还在外面等着呢!”当下领着众人,仍由原路退出。当然,你在退出来的时候,也只要见到门户,就往外走,就不会错。大家脚下都走得极快,不多一会,就已走出迷宫似的石室。
牡丹迎着大家,恍如隔世,自有一番惊喜,不必细表。当下仍由凌君毅为首,领着众人,退出“飞龙关”,会合了荣敬宗等人,一起退出甫道,再和守在甬道上的玉兰等人会合。仍由辜鸿生封死了通向“飞龙关”的两道,然后循着直行的甬道,向“飞龙堂”
而来。
正行之间,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了过来!
荣敬宗脚下微一停顿,奇道:“前面好像有人在动手,咱们快去瞧瞧。”凌君毅想起芍药和公孙相抢先冲了出来,莫要遇上了敌人。尤其公孙相伤势未痊,又被砍断了一条左臂,心念一动,不由得心头大急,急忙道:“晚辈这就赶去。”没待荣敬宗再说,身形一掠数丈,朝甬道疾奔过去。甬道尽头,是一个高大的圆洞门,门外挡着一道丈许高的白石屏风,晶莹细玉,光可鉴人!转过屏风,竟是一座宽广的穹顶大厅,阶前是一个大天井。但天井的外面,一道高大的石门之外,已经透射进天光,隐隐可见苍翠的山林。此时,大天井中,正有四五个黑衣劲装汉子,手持狭长乌黑长剑,围攻一个青衣汉子,打得十分激烈!
凌君毅一眼就认出那身穿青色劲装的正是在甬道中失散的丁峤,他虽被围在中间,一柄铁骨折扇,却使得开阔如风,势道威猛已极,逼得围攻他的五人,全部退避不迭,但他们此退彼进,谁也不肯丝毫放松。
凌君毅心头不禁一喜,急忙掠过大厅,站在阶上,大声喝道:“住手。”他这声大喝,声若春雷,直震得场中几入猛然一惊。各自收势,向后跃迟一步,回头看来。
丁峤一眼看到凌君毅,不由的大喜过望,急急叫了声:“总座!”五个黑衣人瞥见“飞龙堂”后,忽然闯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俊逸少年来,也大感意外!其中一人一扬手中长剑,大声喝道:“快截住他,别让他逃走了。”此人喝声出口,五人之中,立时分出两人,朝凌君毅扑来。
凌君毅凛立不动,朗笑一声道:“你们都给我站住,黑龙会业已破去,会主韩占魁、飞龙堂主饶三村、黄龙堂主郝飞鹏,均已授首。尔等几人,还不放下兵刃,听候发落。”
那为首的黑衣人厉声道:“大家别听他胡说,还不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