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秋拍拍衣服上的灰,对她说:“我送你。”
刚说完,陆晚秋忽然偏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表情格外严肃,临酒打哈欠打的两眼泪花,东西都看不清楚,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学校格外省钱,路灯少还不亮,偌大的操场也没几盏灯,还是靠着对面的体育馆的光亮,
陆晚秋拉着她的胳膊往宿舍楼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你好歹也是个明星,平时也要多注意注意身边的人。”
“嗯?”
陆晚秋看她一脸傻白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种小姑娘最容易招跟踪狂了,知道么?”
临酒被她说的背后升起一股凉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平时很少一个人出来,舍友陪着呢。”
“你舍友?那个跟你差不多高的陈亦然,你可别逗我了,你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陆晚秋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递给她,“喏,拿好了,这是防狼喷雾,以后多备着点,算了,你也不知道怎么买,我下单,地址填你学校,记得到时候去拿。”
临酒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玩意,在手里掂量了会,只觉得新奇。
“这东西有用吗?”
陆晚秋轻哼一声,“我用它干趴过三个私生饭。”
临酒顿时一脸崇拜。
陆晚秋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就回去了,临酒看着她独自回去心里不太放心,从她们宿舍到学校大门还有段距离,现在时间又不早,刚刚还被陆晚秋吓过的临酒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你一个人可以吗?”
陆晚秋今晚第二次朝她翻了个白眼。
但她长了一张狐狸脸,连翻白眼都风情万种。
“我保镖在那等着呢。”
临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高个子的男人靠着树玩手机,——她还以为又是等女朋友的男生呢。
大概是因为防狼喷雾,临酒觉得安全感从未有过的充盈,做了个好梦。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梦。
她梦见她小时候住在方家,阿姨生了宝宝没时间照顾她,也懒得操心她选什么乐器,任由她每天去邹树那里学架子鼓。
因为年纪小,长得也不高,她坐在一堆鼓中间总是格外滑稽,邹树第一次见她拿鼓棒的时候笑的在地上打滚,嚣张地问她,你脚够得到底鼓吗?
临酒无从反驳。
因为她真的够不到。
鼓凳太高,她双脚都够不到地面。
那时的邹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叛逆气息,长发到肩膀,喜欢穿破洞裤,露出冻得发青的膝盖,胳膊上纹了条张牙舞爪的龙,虽然是纹身贴,小小年纪非常社会。
他们乐队里的几个人临酒都认识,他们都大她很多,像邹树就比她大十岁,那时候还没什么老父亲这种概念,邹树教她,完全是出于好玩,跟父亲两个字沾不上边,更何况一个处于青少年叛逆期的鼓手,自己都是混混沌沌的,女朋友都交不到,怜香惜玉更不懂,每天就以嘲笑她为乐。
但她一直没放弃。
一天一小时的练习时间,手上都磨出了茧,手脚酸疼,也没哭天喊地朝人撒娇。
某天邹树终于良心发现,有了做老师的自觉,会替她提前调好鼓凳高度,会给她买牛奶蛋糕补充体力,工作室冰箱里永远放着她喜欢喝的可口可乐,那时还不叫肥宅快乐水。
打鼓是件很耗体力的事,邹树也要忙排练,没时间管她,她偶尔累了就坐在鼓凳上喝水休息,跟朵野草中格外突兀的小花一样扎在偌大的鼓中,看着他们排练。
李不周很少会过来。
跟一群穿衣风格热烈奔放的乐队成员不一样,李不周也叛逆,但叛逆的不声不响,平时都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头发长度不超过耳朵,符合他一贯的好学生形象,但永远是耷拉着眼皮睡不醒的样子,一手拿着话筒,沙哑的嗓音唱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有一天她来早了,工作室里只有李不周一人,他坐在地上看谱子,听到声响抬眼看过来。
临酒已经记不清那时的感觉,但如今想来,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漏掉一拍。
那天她那不靠谱的师父出去跟人喝酒没跟她说,李不周只是过来拿东西,碰巧遇到,突然问她想不想学钢琴。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李不周教她一首很简单的《小星星》,但她因为昨天练鼓练得手疼,十指根本张不开,学了一个下午都没学会,一手《小星星》被她弹得七零八落。
最后,他轻叹口气,对她说:算了,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
在她们班级常年霸占第一名、家长会都会上去分享学习经验的临酒,人生头一次听见有人对她说“你不行”。
她气得从那之后再没跟他说话,更懒得跟他解释其实自己学过,只是手疼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