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途（四）
那时候梁月跟何绵绵说, 如果蒋泊舟给她的生活带来麻烦, 生意场上她自有办法对付他。www.xiashucom.com这倒并不是梁月说大话, 即便是不用上卡蜜尔和文森特的关系, 梁月在巴黎的人脉关系也足以做到。
但直到梁月清清楚楚在网上看到“空大”跟巴黎的一家游戏公司合资，正式进军法国市场时, 都还没有一个姓蒋的来找过她，蒋嘉雪没有，蒋泊舟也没有。
“空大”来势汹汹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梁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理作用，总觉得相关的新闻报道随处都能看见, 仿佛将她双眼勾住，双耳扯住一样, 就连她回卡蜜尔家时, 走到客厅, 也看见电视屏幕上重播着昨天“空大”在CREOLE艺设学院开讲座，介绍三年前“空大”的那两款古风和西幻游戏，主讲的不是别人, 正是蒋泊舟。
原本趴在窝里头的艾达走过来, 摇着尾巴蹭着梁月的小腿。梁月弯腰伸手在它的头顶揉了揉, 眼睛却还是看着电视屏幕。
文森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把电视上的标题看清楚, 扭头来问梁月：“这家公司，就是你之前去中国合作的那家公司吗？”
梁月倒没点头，把目光收回来, 蹲下身子搓艾达的脸颊，“其中的一家，不是合作最多的那家。这家公司的老板是蒋嘉禾的儿子，您还记得蒋嘉禾吗？”
文森特似是才想起来，发出“噢”的一声恍然大悟，又把电视新闻回放，再看了一遍，“是他的儿子啊，我说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他的公司会跟出版社有合作吗？”卡蜜尔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伸出手来在梁月的手臂上摸了摸。
梁月没准备瞒卡蜜尔，“现在还没有，以后可能难说。他说不定会来签一些合作，但是我现在的精力都在做线上阅读这块，即便他来，也不是我去管。”
卡蜜尔点点头，低头把包包上的丝巾挪了一个方向，“还顺利吗？你正在做的线上阅读那里？”
“跟预期差不多。之前市场调查就显示情况不太乐观，实际做出来的效果倒是比市场调查的结果要好一点。”
“那就还好。行了，我准备好了，去给艾达戴牵引绳吧。”卡蜜尔说着，往沙发那边走，跟文森特互相吻了吻脸颊，说：“我走啦，明天见。”
“嗯，明天见。”文森特捏捏卡蜜尔的手背，“爱你。”
“我也是。”卡蜜尔笑了笑，转身挽起梁月的手臂，跟她一起带着艾达往外走。
梁月与卡蜜尔分别坐进驾驶室与副驾驶，艾达乖乖呆在后座，打横趴在座椅上。
梁月从内视镜里头往后看了一眼，一面戴安全带，一面跟卡蜜尔说：“艾达真的是越来越不喜欢动了。”
卡蜜尔点点头，扭头摸了摸艾达扫来扫去的尾巴，“能够陪她多一天就是多一天吧，她虽然不喜欢动，但每天都还是开开心心的，比其他受病痛折磨的狗狗好很多。”
梁月把车开动，又说：“真可惜，这次不能跟你一起去里昂。”
“她们知道你不来，还指不定多开心呢。”卡蜜尔笑起来，侧过头来看着梁月的侧脸，“本来就是我的小姐妹聚会，她们老抱怨我带你过去，好多话题都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一个一个的，都好嫌弃你的。”
“你就胡说吧，你们在我面前什么没说过？”
卡蜜尔笑得合不拢嘴，“你还有好多没听过的，小孩子。”
梁月笑着哼了一声，“小孩子现在全盘接手你的事业了。”
卡蜜尔倒没有往下说，唇角温柔往上勾，伸手摸了摸梁月的头发，“出版社那边，如果有什么不顺利的，都可以跟我说。我当然相信你会做得到也会做得好，但你没有必要向谁证明什么，我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我在内，也是你可以利用的资源，明白吗？”
梁月笑笑，歪着脑袋在卡蜜尔的手心蹭了蹭，“我知道。虽然说线上阅读这条路在法国目前还很难走，但是我觉得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由我去推动这件事情，能给我更多成就感。”
“好。你上次说，想找一个团队来接管软件运行，怎么样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陪你去里昂了呀。都是前期没有考虑好，把程序的部分外包给了别的公司，现在还是觉得外包的很多时候达不到我想要的，成本也远超预期。”
梁月耸耸肩膀又说：“本来我还想自己散招人来组建团队的，攀岩认识的朋友里面有几个做这一行的，可是之前散出去的消息有了些回复，有两三个我觉得很不错，不算是公司，是比较年轻的团队，以前都是兼职的，但是圈内名气还不错。”
卡蜜尔问：“这几天你约了他们见面吗？”
“嗯，约了几个负责人。有一个我最看好的，今晚一起先吃个饭聊一聊。”梁月说着朝卡蜜尔挤挤眼睛，“帮我把关的是路易斯，他回来度假，我正好拉他过来了。你看，我有用你给的资源噢！”
路易斯是卡蜜尔的外甥，本身就是在IT这一行做，只可惜公司不在法国，跟着妻子移民了，要不是这样，梁月也不用烦恼这样的技术问题。
卡蜜尔捏捏梁月的脸颊，笑夸了她一句“聪明”。
……
送了卡蜜尔去火车站，梁月调转车头就又是向着市区，倒是没有急着去约好的餐厅，而是先带着艾达去了宠物医院，把艾达留在宠物医院做例行检查，跟医护约了时间等晚点再回来接她。
艾达从小都是在这家宠物医院做检查的，对一切都熟悉得不得了，可是平常都有梁月或者是卡蜜尔全程陪着，这一次看梁月把自己交给医生之后就要走，也开始哼哼哼地叫起来，声音幽怨委屈，叫得梁月都心软心酸。
可终究是要去工作的，带着艾达去不好。订好的餐厅离宠物医院不远，梁月已经停好车，大可走路过去，看时间还够，梁月又留下来陪了艾达一会儿，直接跟了全程的检查，只剩下检查报告没有看，这才离开宠物医院前往目的地。
天色已经有些暗，梁月脚步加快，走到餐厅前面的时候，正好看到路易斯走出来。
正值夏天，虽然是工作，可倒底不是会议室里头那么严肃的面谈，碰上饭局，路易斯身上也没穿西装，休闲衬衫还带着花。幸好路易斯IT行业从业已久，人到中年头顶却尚未有一点点稀薄迹象，身材也保持得好，要不然被这花衬衫一衬托，还真是妥妥地应该出现在海边。
路易斯朝梁月招招手，笑说：“明明是你的工作，怎么你还是最晚来的一个？”
梁月翻手腕看了一眼表，“还没到时间呀，那边已经来了吗？”
“嗯。”路易斯点点头，和梁月并肩走进去，往前一步，推开了餐厅的门，一手虚虚护在梁月后背，一手撑着门，让梁月先进去。
“我刚来，就看见他在这里等了，问只说刚来。服务生跟我说，他在这里坐了快一下午吧。”
梁月倒没急着走过去，反倒是扭脸对路易斯一笑，“他当然会在这里坐一下午。”
不远处的方形餐桌边上，蒋泊舟已经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拉开身边的椅子，只等着梁月落座。
这一下路易斯也觉察，问梁月：“怎么？老朋友？”
卡蜜尔常常带着梁月跟自己的关系网走动，路易斯算是其中亲近中最亲近的，他虽然跟梁月玩得熟，但是却绅士地没把话说破。
梁月自己现在已经不在意，只笑说：“前任，之一。”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往桌子那边走，虽然离得不算近，但是周围安静，这句话叫蒋泊舟听了个清清楚楚。梁月目光仍在他脸上逡巡，将他嘴角抽搐看了个明明白白。梁月虽然觉得这样刺激他还是免不了幼稚，可心底暗爽得不行，却是一分都不假。
路易斯抿抿嘴唇把笑压下去，走到蒋泊舟对面坐下。
蒋泊舟不愧是蒋泊舟，即便如此还端得住，推着椅子照顾梁月坐下，还说：“菜都按照你的口味点好了。”
蒋泊舟是用中文对着梁月说的。路易斯听不懂，但是就蒋泊舟那副低声耳语的样子，声音温柔近似卑微，他也猜了个□□不离十，轻轻咳嗽一声，眼尾直往梁月脸上扫。
梁月没再说什么，菜品依次上来，倒确实是道道符合她的口味，在这一点上倒还真的没有人能跟蒋泊舟相较一二，便是让梁月自己想也很难立刻说得出来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一场不算严肃的饭局，虽是蒋泊舟出现的出乎意料，但终究没怎么让梁月心里膈应。路易斯一直都在和他聊技术上的事情，梁月十成有八成听不懂，不然也不用请路易斯来把关。可是蒋泊舟却能在硬菜如云的谈话之中，还能把梁月扯进去聊两句，叫她不必像被隔绝在外一样。
临走时，梁月腹中都准备好了赶蒋泊舟走的话，可蒋泊舟这下倒识趣，先跟她和路易斯告别，转身就走，倒是半分黏糊都没有，干干脆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