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老戴终究老了，白头发一茬接一茬冒，走路也没以前那么利索了，他叹口气：“汤敏敏那孩子不知道比你强了多少，现在留校当老师了，工作也努力。”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林锦砚：“呐，你的杰作。”

文件夹里是三五张保存完好的A4画纸，整理后就像某篇漫画其中一段。

画上是一个小男孩，脑袋圆圆，个子高高，拥有一双蓝灰色的眼睛。

他无助的徘徊在一片废墟之中，偶然间拾起散落人间的水晶鞋，下一秒耀眼光芒照亮黑色深渊。

这是某天下午林锦砚偷偷在数学课上画的，被巡逻的老戴逮个正着，她以为老戴早就丢掉了。

老戴终于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江彻，有些担心的问：“这孩子怎么比以前更安静了，病了？”

江彻这才摆出笑，那笑任谁都能瞧出一丝郁郁寡欢。

老戴像是猜到什么，死亡凝视林锦砚。

林锦砚无辜的摆手。

他头发立刻炸起来，看起来像要吃人。

*

林锦砚气哄哄的走在前面，踢飞脚下一颗石子，力道之大到脚上的尖头半拖鞋差点飞出去。

这个江彻真的很搞笑！

好一朵盛世白莲！搞的她每次都像个大坏蛋！

不用猜都知道，老戴一定觉得是她干了对不起江彻的事，伤害了他幼小心灵。

不远处的篮球场传来呼喊声，烈日炎炎，年轻的男孩奋力冲向球篮。

国藤今年的篮球赛挪到周六举行，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挡孩子们热爱，场上坐了乌泱泱一片，全是观赛的。

“江彻。”

汤敏敏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林锦砚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好久不见，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我。”娇嗔的怼他，不动声色的撒娇，汤敏敏特别清楚怎样对付江彻这种类型的男生。

“没什么可回的，”相比于汤敏敏的春花灿烂，江彻显得很淡。

林锦砚觉得自己正闪闪发光，像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我去车里等。”

脚步已经迈出去，又被粗鲁的拎回来，江彻的面色彻底冷下来，林锦砚听见他说：“站好。”

*

正好到饭点，汤敏敏非要请江彻吃饭，林锦砚本来不想掺和，偏偏某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走哪把她拽哪。

她就不相信，江彻看不出汤敏敏什么意图。

这个汤敏敏也是，江彻对她没意思，很多年前就那么明显了。

林锦砚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暗示一下汤敏敏，告诉她季颖的存在。

“好巧哦，我今天正好替主任来看一下篮球赛，就碰见你了。”汤敏敏坐在江彻对面，林锦砚像个小尾巴一样窝江彻旁边。

“嗯。”

“江彻你好像又长高了唉。”汤敏敏瞅瞅桌子底下的的小短腿，谈不上粗，但也绝不算好看，最是对比对面林锦砚那双，简直云泥之别，特别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没有。”

“对了，你现在在哪工作？”汤敏敏问的兴致勃勃。

林锦砚实在待不下去了，随口称去趟卫生间。

她满眼绝望的靠着墙，趿着半拖鞋生无可恋的从女厕所出来，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

“爸，我说了，我不会嫁给周衡的。”

是汤敏敏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会喜欢我的，爸，你给我半个月，我们和江家联姻也是一样。”

“好，如果十天之后他不要我，我就嫁去苏家。”

言罢，汤敏敏失神的放下手机，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左洛复林锦砚不认得，安眠药她可认得。

“林锦砚，我知道你在，别躲了。”汤敏敏随手擦掉眼泪，皮肤苍白的不像话。

林锦砚知道躲不过，面露愧色：“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岂料汤敏敏忽然冲过来，攥着她的手，声泪俱下：“锦砚，我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嫁给周衡，我真的不能嫁给他……”

周衡，苏氏珠宝执行CEO，苏沫异父异母的哥哥。

外头都在传，苏家养子周衡恩将仇报，不择手段夺走妹妹苏沫的继承权，苏氏珠宝易主。

汤敏敏是不能嫁给周衡，因为苏沫喜欢周衡。

喜欢的发狂。

“好，我帮你。”林锦砚丝毫没有犹豫。

她管不了江彻和季颖了，她只要苏沫好。

那个单纯美好的女孩，在她最难的时候毅然决然帮她的人。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就那么几个，江彻走了，舒君也要走了，所以她一定会保护好苏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