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旋弹了下她的额头说：“知道了。”

她和黄芸坐在另一桌。

黑咖啡的热气缓缓升腾，勺子轻轻搅拌，她仿佛能够闻到熟悉的酸苦味。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问道：“想谈什么？商临还是别的？”

黄芸的唇角始终蕴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低头浅抿一口牛奶，又笑了笑，然后才接过她的话：“我想起了当年你找我谈一谈的情形，其实那一回，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还有中途接的那个电话，也是我来见你之前，让商临到点打给我的。”

方旋渐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目光微冷，她微垂眼眸，搅了搅咖啡。

她说：“你想回忆你的峥嵘岁月？”

黄芸摇头说：“商临先前找过我，问我有没有和你见面，我想你一定是介意我和他以前的事，所以才在婚礼前跑到了外地。这次碰上，我想着把以前的事和你讲讲，免得你心有芥蒂。”

方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味刺激味蕾，遍布口腔，因为味道过于酸苦，很容易让人忽略之后渐出的甘醇清香。大部分人都在尝到苦涩之后，当即吐出来以免加深苦涩。

黄芸看不出她的意思，径自挑了些说：“他妈妈曾经找过我，让我不要缠着商临，我当时年轻气盛，被他妈妈说了几句，觉得受了大委屈，所以转头和商临吵架，吵着吵着，我们俩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说着轻笑了声，“后来我在国外念书遇到我先生，他追求了我好几年，我才勉强同意和他交往。我还记得交往的第一天，我和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刚刚联系上，他告诉我其实我和她妈妈见面的那天，商临找了一堆同学帮忙，想和我告白，只是后来全被我搞砸了。”

方旋抬了抬手，打断她的话，不耐烦溢到唇边：“我听了你这番话，突然生出个好想法，要不这样，我来凑一桌麻将，约上你先生和商临，你们仨，外加我这个凑数和捧场的，你们边打麻将边把当年的事好好捋一捋，捋完你该跟你老公，还是跟商临，你们仨自个儿商量好，我呢给你们鼓鼓掌喝喝彩，够仗义够给力吧。”

黄芸脸色一僵，似是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

方旋索性也不在她面前装大肚：“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中途改道和商临结婚，等你们结婚那天，我方旋一定亲自送你一份结婚大礼，我祝你好运。”

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大半杯咖啡，不带温度地眄睨她一眼，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聂维芙坐在车上怒骂黄芸，五分钟里翻着花样不带重复地骂着那个女人。

方旋后来实在听不下去，做了个stop的动作：“注意胎教。”

“骂骂脏话发泄情绪，对宝宝也有利。”她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小声地说，“宝宝呀，妈妈是在给你表姨出气，你先睡去吧。”

方旋原本烦闷的心情被她这一出打散，她问道：“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话？以前你可没这么好的口才。”

聂维芙饶有兴致地说：“我闲着无聊。混进了曾格的粉丝群，我看那些小妹妹就是这么骂黑子。中国文字简直太美好了。”

方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聂维芙忽然嘿嘿一笑，掏出手机冲她晃了晃：“虽然离得远，但我该录的全都录了，拍的也都拍的，我发给你，你直接甩到商临脸上，狠狠地打他的脸。白什么月光，黑心莲才是。”

“我不发，整得像小三找原配挑衅，没意思。”她说。

话虽是这么说，聂维芙还是把视频和照片发给她。

车子抵达御景邸，聂维芙嘱咐道：“别因为她影响了心情，她那样连过去式都算不上。”

方旋点点头，目送她进屋。

方旋开车回家，她妈还没有回来，她爸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只有一个阿姨在花园浇水，冲她打了个招呼。

她转而上楼进屋，坐在地上，打开笔记本在网页上输入她家的公司名，点击搜索，出来几页链接内容。

其中最前面的是她和商临的婚讯，有新闻说是两家强强联合，并且列举了两家公司的合作项目。

看到最后，她的目光微顿，光标一个字一个字移动。

她关了这个网页，又打开一个新的链接，这篇文章讲述得专业又详细，把近期方氏遇到的问题一一详解出来，并且表明若是合作伙伴中途退出，方氏将会面临巨大的危机，与其说方家和商家合作，倒不如用现阶段依靠来得更为确切。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

她想冲出去问问她爸，公司是不是真的像网上所说的那样情势危急，只是手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把手，她又退了回来。

她不敢，她害怕。

她爸从不要求她承担方家的责任，她的专业，她的工作全都是依照她的兴趣所选，毕业后她爸爸曾提过一嘴，询问她要不要来家里的公司上班，年轻人总是想急于摆脱家庭和父母的保护，企图凭借双手证明自己真正的实力。

方旋深呼一口气，重新坐回到地上，然后找出丢在一边的手机，把先前聂维芙在车上发给她的视频和照片，全部转发给商临。

她怔怔地看着聊天页面，长睫如细密的扇子，一排排微微颤着，掩盖眼底的情绪。

那一头很快发来一条语音，可是她迟迟没有点下去。

她头一次对商临耍这种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