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今天是怎么了？

令她诧异的是，付沛不仅今天奇怪，连着好几日都奇怪，那目光复杂且深沉，仿佛蕴藏着许许多多不可言说。

差点儿都要让沈向榆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是夜。

“小姐，您这花纹绣反了。”丫鬟秋儿端着花茶进来，看着绣帕上的花纹，忍不住开口提醒。

“是啊，绣反了。”

沈向榆眼眸轻阖，放下帕子，心不在焉的摩挲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儿收拾着针线，抱怨道：“也不知道付小将军是怎么回事，连着好几日都见不着人，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分明就是在躲着小姐。”

“秋儿，不可胡说。”

“奴婢哪有胡说，陛下赐婚圣旨已下，哪有还躲着不见的道理。”

沈向榆蹙眉，“你这丫头……”

“砰——”

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开，将屋内还在说话的二人吓了一跳，沈向榆抬眸望去，见是付沛，双眼迷离，醉醺醺的，一股漫天酒味扑面而来。

沈向榆捻起帕子捂住口鼻，上前扶住他，对秋儿道：“秋儿，去端醒酒汤。”

“奴婢这就去。”秋儿应下，小步跑了出去。

她一走，付沛忽然转身，一脚踹在门上，随后拽着沈向榆到里间，不由分说的按住她的肩膀，坐在床边。

他望着她，眼底泛着猩红，嘴唇嗫喏要开口，转而似想起什么，皱眉骂了句，转身摇摇晃晃从桌边搬了个木凳，放在离床边三步远的位置。

沈向榆想要去扶，却被他瞪了回去，“你坐好，不准过来！”

沈向榆受不得酒味，付沛虽喝的不多，可还是令她有些腹中翻腾，如今隔离几步，那股窒息感也慢慢褪去。

她想了想，没再上前，蹙眉瞧着他。

付沛坐在木凳上，按压着眉角，摇摇头，半晌，才眯着眼看向沈向榆，声音低沉嘶哑，“小仙女，你、你说实话，是不是打心眼瞧不起我？”

沈向榆顿住，“这话你听谁说的。”

她说完，付沛顿时安静下来，神情透出股委屈，低头，鞋尖胡乱踢着地上铺着的毯子。

“那日在王府，我去找你，正好瞧见你在和秦北桥那几个小子在聊天，你们谈那个圣人谈这个夫子的，我压根就没听过。可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说上两句……他们明明知道陛下为你我赐婚，却还在向你献殷勤，谄媚说着好话。我想揍他们，可又怕你骂我，我想去问你，可我不敢，怕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付沛恹恹垂着脑袋，他坐的虚晃，身子一个歪斜，连人带凳的摔倒在地。

他愤愤踢了脚木凳，声音又委屈又可怜，“连个破凳子都欺负我。”

沈向榆唇角弯起，浅浅的笑了笑，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付沛一愣，躺在地上盯着帐幔发呆，支吾了一会儿，才道：“就上次……”他喝酒的时候。

不仅骂了，还泼了他一身冷水。

他忽然不说了，大手捂住脸，不再瞧她。

听着脚步声靠近，付沛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你别再骂我了，我已经够伤心了。”

沈向榆蹲下身，指尖戳了戳他的脸，笑道：“我不骂你。”

“真的？”

“真的。”沈向榆点点头，扶着他坐起来，往床榻那边走。

这会儿付沛醉酒也醒了不少，脑袋瓜一激灵，连忙推搡开沈向榆，看了眼地上，拘谨道：“我我我……我衣服脏……”

他刚刚可是在地上爬过的。

“那就脱了。”

付沛瞪大眼，错愕的看向她。

沈向榆走过去，为他褪下外衣，低声道：“你要是再问我嫌不嫌弃，那我可就要真的生气了。”

付沛闭了嘴，老老实实的不再说话。

他坐在床上，却如坐针毡，动来动去的浑身不自在。

秋儿端着醒酒汤进来时，也吃了一惊，正要开口却被沈向榆拦住，“这处有我，你去拿床棉被，还有，再打些温水过来。”

见沈向榆端着醒酒汤，付沛连忙起身，接过碗，等秋儿打来温水洗漱后，才又乖乖坐回去。

他喝了酒，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却执拗的不让人插手。

等一切收拾好，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耳畔是清浅呼吸。

付沛睁开眼，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人面容，可眼底酸涩，看了一会儿就疼痛难耐。

“不舒服？”一只纤细素手抚上额头。

付沛僵住，“没、没有。”

沈向榆收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娘已经把传家宝给了我，跑不掉的，睡吧。”

“哦哦。”

付沛胡乱应下，闭上眼，半晌后却忽然睁开，眼睛瞪的宛若铜铃，死死盯着沈向榆睡颜。

小仙女刚才喊、喊什么？！

想着，付沛红了脸，嘴角笑意挂都挂不住，他想要再问问沈向榆，可她似乎睡着了，也不再好意思将人叫醒。

只一股劲的傻乐。

那巨大喜悦仿若要破腔而出，可付沛不敢乱动，正犹豫着，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支起身，屏住呼吸，缓缓凑近，亲了亲小仙女的额头，又如偷腥的猫儿钻回被窝，等了许久，没见着人醒，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付沛舔|舔唇角，还想再试试，旋即腰间一重，极浅兰花幽香钻入怀中。

柔柔笑声响起，“再闹，我就骂你。”

付沛轻哼。

“骂就骂吧，一辈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