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说，海棠同他攀谈了一会儿，她说找不到装糕点的盘子，正好刘太医知道盘子在哪里，他略尽举手之劳，短暂离开片刻，帮海棠找盘子。”

“海棠？”皇上隐约记得是肖嫔的贴身宫女，肖嫔很喜欢她，要紧的事情都喜欢吩咐她去做。

皇后接着道：“臣妾觉得海棠可疑，便命人将她带到昭阳殿审问。海棠最开始嘴巴硬，不肯承认她都做过什么事情，臣妾迫不得已，只好对她用了宫刑……”她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皇上的脸色，“严刑逼供下，海棠招认了她受肖嫔指示，往您的药里投·毒的事儿。且……”皇后压低声音，“她还一并招认了，晟儿的死因也与肖嫔有关。神农氏祭典的头一日，肖嫔让海棠端了碟梅花糕送去给晟儿，用的还是您的名义。那梅花糕是用鸠毒和水做的，毒性十足。肖嫔本意是毒死晟儿，让他无法主持神农氏祭典，由身子已经痊愈的钟侍郎顶替。但晟儿当天没有吃那碟子梅花糕，隔天早上才吃，所以，他才会在神农氏祭典上毒发身亡……”

她叹气，“难怪那日晟儿会说是您投毒害他的……”

外面的天色再暗，也比不过皇上此刻的脸色阴暗。

他沉重闭眼，心底泛起滔天怒火——他宠了十几年的女人，他以真心相待的女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如今竟然还想害死他！

他抓起手边的杯子，重重扔在地上，胸膛起伏剧烈，“贱人！”他找不到地儿泻火，只能一个接一个摔手边的东西，“她是要给连笙报仇吗，要给那个长的和连笙一样的侍卫报仇吗！”

皇后忙跪地，颤颤巍巍劝皇上，“陛下您别生气，您身子还没好利落呢，万一气大伤身，再加重了怎么办？请您保重身子啊！”

皇上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他扶着桌子，嘴唇发青道：“贱人，贱人……”似乎脑海里都被这个词占满了。

皇后小心打量他的表现，斟酌语气道：“幸亏炽遥帮您尝了口药，不然后果真会不堪设想……”

皇上才想起来炽遥，他问皇后，“她醒了吗。”

“刚醒，身子还虚着，不能过来向您请安。”皇后提议道：“陛下可要去看看她？”

皇上思忖一瞬，步伐蹒跚地往外走，“朕去看看她，你不必跟来。”

皇后屈膝送他出去，“喏。”

皇上喜欢龙涎香，太初宫内常年熏此香。见皇上离去，皇后缓缓直起身。她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按了下鼻子，挡住这无处不在的龙涎香气，眼神霎时变得清冷而残忍。

“羽萱姐姐。”她自言自语道：“你的大仇，就快要得报了。”

太初宫有南北两个偏殿，炽遥暂时被安置在南殿。

走向南殿的一路，皇上心事重重，步履沉重而疲乏。

他的心真是被肖嫔伤透了。

南殿的门半掩着，也没宫人在门边守候，皇上正要推门进殿，冷不丁的，耳边传来太医们的交谈声。

“诸位同僚，有件事我一直没对皇上说过，怕皇上动怒，牵连到我。但近来我又仔细想了想，比起我微不足道的性命，还是江山社稷来得更加重要。我想，待时机成熟，得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推门的手一滞，皇上疑惑眯眼——什么事儿不能告诉他？还和江山社稷有关。

门内即刻有人给了他答案，“你说的是……皇上早已不能生育的事情？”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皇上觉得心在不断往下坠，头脑嗡嗡作响，好像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炽遥公主睡熟了，太医们不知门外有人，是以交谈起来肆无忌惮。

“你也知道？”有人惊讶询问， “你们都知道？”

其他人附和着，“是啊，都知道，都没敢告诉皇上呢。”

“大皇子刚出生那年，皇上和瑾贵妃去猎场骑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全身上下被马蹄子踩伤了好几处，包括那地儿。”有太医压低声音道：“那会儿我便知道皇上丧失了生育的能力，本打算稍微向皇上透露一点儿，让他心里有个准备的，谁知两月后，瑾贵妃居然告诉阖宫她已身怀有孕，且怀胎的时间是一个月……”

那太医“啧”一声，“皇上最宠瑾贵妃，为了她差点儿废了惠柔皇后。纵然我心里知道瑾贵妃有孕的事情不对劲，可也不敢说出来……”

皇上几乎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他的心脏跳得厉害，脑袋也疼得像是要裂开了，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

皇上是宠爱瑾贵妃，却也不是独宠她一人，隔三差五也会到别的妃嫔宫中过夜。

按理说，宫里妃嫔这么多，总有一两个会身怀有孕的，可除却炽遥和炽晟是羽萱生的，剩下所有的孩子，竟然尽数由瑾贵妃所生，其他妃嫔都跟不会生孩子似的。

从最后一位皇子呱呱坠地到如今，皇宫已有七年不曾添过新丁了。皇上以前没细想过，如今一想，这很不对劲。

要是太医们说的没错，他已丧失了生育的能力，那……岂不是除了阿妗，瑾贵妃生的所有孩子都不是他的？！

皇上受不了这个打击，眼前越来越黑，随着“扑通”一声响，他向门内瘫倒，逐渐丧失了所有意识。

那几个交谈的太医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同时看向门口。